吴敬梓在讽刺的基调中对不同的人物寄寓了不同的感情,有的讽刺是无情的鞭挞,有的讽刺则包含着同情和怜悯。
人们熟知的严监生临死时伸着两个指头不肯咽气,示意家人灯盏里点着两根灯草太费油了的故事,体现了作者对乡绅极端悭吝的无情嘲讽。
又如第三回“周学道校士拔真才”,周进中了进士之后,钦点广东学道,主持童生考试,初拿到年已五十四岁、共考过二十余次的老童生范进的卷子,认为写得不好;坐了一会儿,还不见人交卷,又拿来范进的卷子看了一遍,觉得有些意思;过了一会儿,第三次又看了一遍,不觉叹息,这是“天地间之至文,真乃一字一珠”,立刻把范进定为第一名。这一场面描写,表面上客观冷静,实则对科举制度进行了辛辣的嘲弄和彻底的批判。那范进果有真才,为何二十余次考不进学?周进果有慧眼,为何三遍才看明白这卷子?若不是半天无人交卷,周进会看第二遍、第三遍么?别的考生还没完全交卷,如何就能定范进第一?那范进若无真才,周进赞叹的“天地间之至文”“一字一珠”,岂不是胡扯?科举考试之无凭可见一斑!
可是,我们在阅读有些人物的故事时,觉得这些人可笑、可鄙,甚至可憎,但同时也觉得他们很惨,十分可怜。我们会发笑,但也低头沉思,觉得难过。(www.xing528.com)
范进中举后而发疯,范进老母因欢喜而一命呜呼;周进六十多岁了,一辈子的老童生,还未进过贡院的考场,经朋友帮助到贡院一游,不觉触景生情,悲上心来,头撞号板,号啕大哭,直哭得两眼流出血来。这些被科举制度捉弄的人,令人觉得可笑又可悲。鲁编修的女儿鲁小姐,容貌美丽,又是一个自幼读八股文章的“女才子”,在父亲的教导下,“晓妆台畔,刺绣床前,摆满了一部一部的文章。每日丹黄烂然,蝇头细批”。可是招赘的丈夫蘧公孙对举业却毫无兴趣,惹得她万分痛苦,最后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每天抱着四岁的儿子,讲“四书”,读“八股”,通宵达旦,夜以继日。这些畸形性格的人物,寄托了作者多么复杂的思想感情。
老秀才王玉辉的三女儿,丈夫病亡,她发誓绝食殉夫,公婆、母亲都劝她蝼蚁贪生。而王玉辉却劝女儿:“这是青史上留名的事情”,平静地看书写字。女儿绝食八天后死了,他老婆哭得死去活来,王玉辉却骂道:“你这呆子,他这死得好,只怕我将来不能像他这一个好题目死哩。”因仰天大笑:“死得好!死得好!”读书把人读得如此疯狂无人性,真令人毛骨悚然。为了揭示封建吃人礼教与善良人性之间的矛盾,作者接着写了王玉辉到女儿入烈女祠大祭时,倒伤心不肯来了。后来出游在苏州的运河里,见船上一个穿白衣的少年妇人时,“又想起女儿,心里哽咽,那热泪直滚出来”。作者对王玉辉的描写,既有严厉的批判,又有深切的同情。
像周进、范进、鲁小姐、王玉辉和匡超人这些人物的人生遭际,不仅是他们各自的性格的体现,更是当时社会环境的反映——科举制度、封建礼教、不良社会风气浸染了他们,愚弄了他们,摧残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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