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酒厂拖住诉讼程序导致正式开庭至今无法进行,另一边却是种植户们不断地纠缠法院尽力将诉讼程序往前推争取早日开庭。然而,开不开庭,何时开庭,生杀予夺的大权终究掌握在法院手中。他们必须再一次和法院进行博弈。好不容易挤进场,将来也还指望法院公平审判,不能撕破脸皮,他们只好先采取了缠的策略。笔者跟书记员FW在一次闲聊中,聊起葡萄案件,尽管已经结案了4年,FW仍然显得很头痛,认为在那个案子中,种植户快把她们折磨死了。
那帮人(指种植户)不理解,天天找。一开始天天打电话,上午一个下午一个,老问啥时候开庭。我们就得解释,等着被告权利用尽这程序才能往前走。解释一个又一个,没完没了。他们二三百号人,轮流打电话,这谁受得了。法官后来都躲着不接电话了。谁受这个折磨,就剩下我们书记员呗。他们又不懂法,说半天他又不懂,就知道跟你东拉西扯,谁接电话粘住谁,简直没完没了。我们天天解释来解释去,真是“粘糕掉进灶火里”,吹又吹不得,拍又拍不得。赶上忙起来,他们那头电话没完没了,这边忙得一塌糊涂我们哪有时间啰嗦,叫他不要打了,根本不听,气得我真想把电话摔了。后来,也不知道他们咋想的,他们不打电话了,改成天天往法院跑,这比打电话还烦人。一天换一个人往这里跑。来了就坐在办公室里不走。吊着个脸,好像我们欠了他们多少钱似的,翻来覆去就是催着我们开庭。你要是冲他发火,他就给你嘻皮笑脸,装傻充愣,自说自话。你要是拿出法条给他解释,他就表扬你,说你工作认真态度好要给领导反映。你要是给他说,放心吧我们会秉公处理,他就打躬作揖,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你是青天大老爷全凭你做主。那一阵子他们都快在法院上班了。上班时间一到,我们前脚进办公室,后脚他们准进来。还老找庭长,找院长,他也不跟你吵不跟你闹,成天在里面晃悠,法院快成了菜市场了。有一次在走廊里,看见他们两个人在前边走,我掉头就走旁边的楼梯下去了。没办法一看见他们就头大,耗得人筋疲力尽。
——摘自柯苏县法院FW访谈记录
酒厂那样拖我们也没有办法,法律规定的权利人家要用尽我们也不能不让人家用吧。这个案子牵扯这么多人,我们也不好缺席判决。真要那样做,好多证据没有质证,就这样判下来,其实对他们没好处。万一酒厂上诉,将来打到二审,证据没有经过一审质证大多数还得发回重审,还得再走一遍程序,还得按一审判决,将来酒厂为了拖时间多半还得上诉,来回折腾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其实我们为他们好,他们不理解。(www.xing528.com)
——摘自县法院FW访谈记录
种植户们的纠缠可谓是一种打擦边球式的闹场。他们不间歇地、密集地找法院实际上是一种变相的上访斗争技术。应星认为,缠的技术必须同时兼备精通政策和不顾面子的问题。因为“只有你精通了政策,你才抓得住理也才懂得如何去与政府官员打交道;又只有你不怕面子受损,你才有勇气死缠住政府官员不放,让他们喘不过气来,无法施展拖延推诿之术”[3]。一般而言,这种观点有一定道理。然而,“精通政策”这一要素似乎在这里失灵了。种植户们并不怎么精通政策(法律规定),并不懂得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恰恰捡起了通常具有贬义味道的“不懂法”作为武器。他们张口闭口说自己不懂法,既不怕失了面子,又不怕被人耻笑为法盲。即使纠缠行为偶有出格,他们立即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我不懂法,你懂,你来抓我呀,你抓呀,别仗着你懂法欺负我们老实人。他们不懂法并不妨碍他们把握一个潜规则,人民法院既然是为人民服务的,我是人民,你得为我服务,不能甩态度摆官架子。紧紧抓住自己“人民”的角色,就会使得法院对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无可奈何。不精通政策(法律规定)反倒使得种植户们在斗争中更加自如地游走,成了他们所能凭借的有力武器。如果换做是法律专家、律师、司法人员等有法律知识的人这样纠缠,法官送一顶“你也是懂法的人”高帽就很容易把纠缠者压得抬不起头,不大好意思继续纠缠。
如果说纠缠是微风细雨式的日常博弈形式,那么闹场则是另一种暴风骤雨式的博弈方式。不到超越了忍受的极限,种植户们轻易也不会使用。3月11日的开庭酒厂不到庭,书记员让种植户们散去另行等候通知。种植户们满心的希望落空了,愤怒瞬间爆发,里三层外三层将法官、书记员围住,指责法官“护酒厂”“折腾人” “把开庭当游戏”。有的种植户声称今天不给一个说法就不走了,有的人放声大哭,还有的把准备用来开庭的书面材料撕成碎片撒了一地,法庭里四面墙上都被跺上了黑乎乎的鞋印。法警前来制止,被众人推推搡搡关到了法庭大门外。直到民庭的庭长闻讯赶来,做了大量的解释说服工作,保证法院会公平处理,众人才慢慢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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