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在社会调整中的橡皮泥角色及其影响

我们看到，法律在柯苏社会格局调整深化中扮演着橡皮泥的角色。纵观整个事件发展进程，它在各个发展阶段有着不同的变化形态，时而强硬，时而软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存在，时而消失；法律成了橡皮泥。

土地承包合同是效力至高的法律文本，最初似乎的确成为乡政府在推广葡萄项目上一道绕不过去的槛儿，乡政府不能够采用行政手段直接干涉村民们的生产经营自主权，否则就是侵犯农户的土地承包经营权。村长ZLY的忧虑也正在于此。这里法律似乎是极其威严神圣的。

但是，此时政府与利益集团避而不谈土地承包合同，采用各种手段逼迫村民签订了种植合同。只要种植合同签下去，就等于用种植合同实质上协议变更了土地承包合同。葡萄项目的道路就算是已经铺平了。这时，法律与政治和权力结成当然的同盟，实现了一体化。法律失去了它应有的威严，沦落为强势行动者获取利益的工具。在后面我们进一步看到，金汁酒业公司理直气壮地“拿起法律的武器”起诉了一部分将葡萄苗挖掉的种植户，追究违约责任，毫无悬念地取得了胜诉结果。

种植户愤怒冲击酒厂，县公安局立即“严肃执法”，迅速行动履行自己的法律职能，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一丝不苟地拘留了扰乱社会治安的“违法分子”，防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扩大，真正做到了“违法必究”。而同样是集体冲击闹事，西河乡派出所面对副县长轿车被掀了的“严重违法行为”，竟然无动于衷，不但没有“严肃执法”，只是象征性地履行自己的法律职能，所长还联合其他乡的几家派出所与县里协商，将本乡被抓去的村民放回来，执法不严，违法不究。法律在乡政府的政治操纵下又显得软弱无力。

种植户企图通过问题化将两级政府拖入纠纷的泥潭，县政府却决定让法院根据法律规定来处理“经济合同”纠纷。表面上不但完全贯彻了依法治国的宗旨，树立了一个法治政府依法行政的形象，完美而无懈可击，而且使自己成功地避免了陷入纠纷泥潭的境地，获取了更多的政治资本。此时，法律被重新从废纸篓里捡起来并被高高地抬起，放在了神圣的位置上，成为公平正义的化身。(www.xing528.com)

总之，尽管法律在葡萄事件进程中表现出了各种变化形态，但这只不过是穿着不同服装的不同政治形态，是穿着法律外衣的政治博弈，这件外衣担当着为各方行动者追求自己的利益提供一个合法性依据的重任。在法治作为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话语下，任何利益的获取和权力运作都不敢公开违背法律，都会用法律的话语作为掩护，或者将一切非法的逻辑改造成法律的逻辑。“这样，规则的执行过程变成了规则的选择过程，它遵循政治竞争、而非法律衡量原则，这其实是一种政治过程，遵循的是利益政治逻辑[2]”。

[1]这些事件根据笔者与二道树村多位村民的聊天记录整理，由于种种调查障碍没有与事件中的当事者本人亲自求证。

[2]张静：　“土地规则的不确定性：一个解释框架”，载《中国社会科学》2003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