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种各样力量的推动下,二道树村算是完成了签合同的任务。春播时节很快到来了,种植户们在酒厂技术员的指点下,翻地、起陇、植苗、搭架子,一切都还算顺利,但是,很快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葡萄三年才挂果,按照合同规定,种植户们不准在葡萄地里间作任何其他作物,以免影响葡萄的长势。这就意味着前两年村民们基本失去了主要收入来源。况且,葡萄苗钱、化肥钱、水费等都先欠着,将来交了葡萄还要从葡萄款里先扣除。没有收入还挂着帐,村民们心里很是憋闷。
很快,村里人开始另想办法。青壮年劳动力进城里打工去了。起初去了本县的县城,谋算这离家比较近,可是很快发现县城经济本来就破落,没有多少就业机会。大多数人只好奔向更远的城市。还有一部分村民到邻县的村镇去租种当地人的土地。这两年期间发生了许多事件,让村民们的憋闷不断膨胀。
事件一:M到一家私人小煤窑打工,煤矿发生透水事故,上班不足一个月的村民M葬身井下,留下体弱多病的妻子、三个正读书的孩子和双亲。矿主畏罪潜逃,当地政府垫付了两万元的经济赔偿金后,M家再也没有拿到一分钱。为此,二道树村里的M氏家族曾经远赴出事地点抬着尸首在当地游街。
事件二:X到邻县的某村租种土地,当地配水员欺负他是外乡人,开闸放水时总是最后才轮到他的地浇水,X尽力巴结有时能凑一时功效,但是配水员贪得无厌,X忍无可忍骂了配水员。这一下捅了马蜂窝,X被当地人打得头破血流又被治保主任关了一天一夜。
事件三:W的妻子去了乌鲁木齐一家小饭馆打工,禁不住小老板的利诱而与他同居,再也不愿意回到村子里的家。W闻讯震怒,带人去了乌市痛打了小老板和妻子,被治安拘留。等他从拘留所里出来时,小老板和妻子已经不知去向。W家境本身就困难,左腿又有点儿跛,很难再婚,遭此打击,一蹶不振。
事件四:H的丈夫去南疆打工了,留下她独自带着一个女儿在家。先是家里养的鸡经常被偷,后来时不时有男子骚扰。某天深夜H又听到鸡窝里有动静,她拿着铁锹就冲进鸡圈一通乱打,将本村一个游手好闲娶不上媳妇的二流子打伤。然而在治保主任面前,偷鸡贼一口咬定两人有私情,H是为了甩掉他才打他。年底丈夫回家,本来就因遭到欠薪正窝火,闻听此事两口子吵起架来,H一气之下喝农药自杀了[1]。(www.xing528.com)
笔者在村里调查时,人人都提到种葡萄头两年的艰难生活。但是,所谓的艰难大多数还是来自于对陌生的生计方式的焦虑,是对难以预测的未来的担心。至于经济上的困难,二道树村原本就是贫困村,多数村民生活原本就比较贫困,不过是以前种水稻、小麦等作物解决温饱不成问题,并且能够有一些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收入而已。能够支撑村里人挨下去的动力,就是等到第三年葡萄结果子就有盼头了。不少人亲自到城里去看了,葡萄酒厂施工工地似乎热火朝天,厂房规模很大,也盖得很气派。村民们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在热切的期盼中,村民们迎来了第三年,葡萄终于挂果了,人们如同照看婴儿一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终于盼到收获了。村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将葡萄运到酒厂,满以为交了就可以领钱了。很多人甚至已经估算过自己大概能领回多少钱。不料事情却远远不如想象得那么简单。种植户ZZW掰着手指头给笔者算了一笔账:
2003年没有交之前我就算过,我8亩地,每亩技术员给测产能达到一吨,按保护价2块钱一公斤算,我能达到16000,扣掉成本760元/亩,我能挣9020。到了酒厂交葡萄的时候,他们说2元/公斤那是一等品的价格,我的葡萄糖度不够,只有三分之一达标,剩下的都不达标,只能按等外品收购。他娘的真会坑人,达标不达标我们又不懂,还不是他们说了算。你说啥?等外品多少钱?五毛!这样算下来,我也就是能拿两千出头,三年了,一共才拿两千多,气不气人!
——摘自种植户ZZW访谈记录
即使交了葡萄,也不能马上领到钱,种植户们手里领到的是一张结算单。他们被告知,葡萄款将会分两次统一结算给本村的村委会,春节前结算一部分,春耕时再将剩余的款结算完。到时候种植户凭结算单去本村的村委会领取,村民的心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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