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中学及以上作文教学方法详解

中学及以上作文教学方法详解

时间:2023-07-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梁启超的《中学以上作文教学法》,原为在东南大学的演讲,经卫士生、束世澄整理后,中华书局1925年出版。后经梁氏修改增补改名为《作文教学法》,收入《饮冰室合集》,中华书局1936年出版。给学生以规矩准绳而又根据科学方法,把对写作规律的揭示,建立在“科学性”这一坚实的地基上,这才是梁启超作文法的价值所在。由此可见,梁启超的教学文体观,注意到作文对人的智能、心理、品性等的塑造,并以此作为教学内容设置的重要依据。

中学及以上作文教学方法详解

潘新和

梁启超(1873~1929)是我国近现代著名的政治思想家、学者,也是现代语文学奠基人之一。梁启超的《中学以上作文教学法》,原为在东南大学的演讲,经卫士生、束世澄整理后,中华书局1925年出版。后经梁氏修改增补改名为《作文教学法》,收入《饮冰室合集》,中华书局1936年出版。这两个版本有较大的差别,后者更翔实些。本书在我国现代语文教育史上占有一席重要地位,早在20世纪20年代,在国文界就产生了较为广泛的影响。

梁启超注重“研究文章构造之原则”,他对各类教学基本型文体的辨析较为精详,把“结构成一篇妥当文章的规矩”作为主要教学目标,以“养成学生整理思想的习惯”作为首要的教学要求。虽不无传统文章学的“平面”“静态”研究之嫌,但他的重规矩,反对“去规矩而言巧”;重应用之文,轻非应用之文;重思维能力,轻文字技术;重真实,反对虚伪、矫揉雕饰等观点,又超越了传统文章学规范。

教学观:所讲只是规矩

我国传统的写作教学,历来认为“文无定法”,唯有“神而明之”,带着浓郁的神秘化色彩。因而在教学中,如鲁迅所说,走的是一条“暗胡同”:“一天到晚,只是读、做,读、做;做得不好,又读,又做。他却决不说坏处在那[1]里,作文要怎样。一条暗胡同,一任你自己去摸索,走得通与否,大家听天由命。”[2]针对这种现象,梁启超指出:“所能教人的只有规矩。”[3]“如何才能做成一篇文章,这是规矩范围内事,规矩是可以教可以学的。”这表明作者已经从“不可知论”的暗胡同中走了出来,意识到作文教学的实质是写作“规矩”的传授,而不应该“听天由命”。

那么,如何处理“规矩”与“巧”的关系呢?梁启超说:“文章好不好,以及能感人与否,在乎修词[4]。不过修词是要有天才,教员只能教学生做文章,不能教学生做好文章。孟子说得好,‘大匠能予人以规矩,不能使人巧’。世间懂规矩而不能巧者有之,万万没有离规矩而能巧者。”[5]“现在教中文的最大底[6]毛病便是不言规矩而专言巧。从前先生改文只顾改词句不好的地方,这是去规矩而言巧,所以中国旧法教文,没有什么效果。”[7]显然,梁启超的意思是认为“去规矩而言巧”是一种本末倒置。那么,他所讲的规矩究竟是什么呢?他说:“切勿误认我所讲的与什么文章轨范什么桐城义法同类,那种讲法都是于规矩外求巧,他所讲的规矩,多半不能认为正当规矩,我所要讲的,只是极平实简易,而经过一番分析,有途径可循的规矩。换句话说,就是怎样的结构成一篇妥当文章的规矩。”[8]

梁启超把教学目标限定在“做文章”,而不是“做好文章”。因为,他认为“巧拙关乎天才,不是可以教得出来的”,所以,在写作教学中,“所讲只是规矩,间有涉及巧的方面,不过作为附带”。这样,梁启超便在传统写作教学的两个极端(不讲规矩与求巧)之间,找到一个适当的教学空间,把学生的资质上的个别差异,统一在一个合理的教学目标之中。

至于如何给学生以规矩准绳,梁启超在这一点上的高明之处,在于既不依靠先验的“神而明之”,也不依靠经验的“理所当然”,而是“主意在根据科学方法研究文章构造之原则”。给学生以规矩准绳而又根据科学方法,把对写作规律的揭示,建立在“科学性”这一坚实的地基上,这才是梁启超作文法的价值所在。

文体观:应用文为最要

关于作文教学的文体,梁启超认为:“文章可大别为三种:一、记载之文;二、论辩之文;三、情感之文。一篇之中,虽然有时或兼两种或三种,但总有所偏重。我们勉强如此分类,当无大差。作文教学法本来三种都应教都应学,但第三种情感之文,美术性含的[9]格外多,算是专门文学家所当有事,中学学生以会作应用之文为最要,这一种不必人人皆学。”[10]

这是梁启超对教学文体的第一个层次上的区别,把三大类文体划分为应用之文(记载之文与论辨之文)和非应用之文(情感之文),主张中学生学习写作主要是学会作应用之文。当然,梁启超也不是绝对排斥情感之文,排斥纯文学的创作,他强调的只是写作教学的重点,使写作教学的目的与培养人才的需要保持一致。这一区别看似一般,但对整个现代写作教学框架的建立,却是至关重要的。

梁启超在强调应用之文的重要性的同时,对应用之文本身还作了第二个层次的区别。他说:“论事文和记事文孰为重要,学起来孰难孰易,这些问题,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姑且不细讨论,但现在学校中作文一科,所作者大率偏重论事文,我以为是很不对的,因为这种教法,在文章上不见得容易进步,而在学术上德性上先已生出无数恶影响来。”[11]

在应用之文中,梁启超针砭了偏重论事文的时弊,他对当时学校“专教论事文”大不以为然,认为这“全是中了八股策论的余毒”。他的这种看法是与他反科举、反八股的政治上的变法主张一脉相承的。他说:“在作文课内养成这种种恶习惯,焉能不说是教育界膏盲之病。宋明以来,士大夫放言高论,空疏无真,拘墟执拗,叫嚣乖张,酿成国家社会种种弊害,大半由八股策论制造出来,久已人人公认了,现在依然是换汤不换药,凡有活动能力的人都从学校出,凡在学校里总经过十几年这种奖励……养成不健全的性格,他入到社会做事,不知不觉一一映现在一切行为上来,国家和社会之败坏,未始不由于此。”[12]“这种考试法,行了一千几百年,不知坑陷了几多人,不幸现在的学校,顽[13]的依然是那一套,虽形式稍变,而精神仍丝毫无别,不过把四书语句的题目改成时髦学说的题目。”[14]他认为如此作论事文之弊有六:奖励剿说,奖励空疏与剽滑,奖励轻率,奖励刻薄及不负责任,奖励偏见,奖励虚伪。

由于专做论事文有上述种种弊病,所以,梁启超认为学校所教的最重要的莫如叙事文。因为叙事文不能凭空构造,会养成注重实际的习惯;须费力去搜罗资料,可以磨炼追求事物的智慧并养成耐烦性;它须靠自己组织成篇,能学会对客观事物的分析综合,掌握组织的技巧;通过了解事物的真相及其因果利弊,可得着治事的智慧,等等。由此可见,梁启超的教学文体观,注意到作文对人的智能、心理、品性等的塑造,并以此作为教学内容设置的重要依据。如果说“文如其人”说,我国古已有之,而“文能造人”说,大约可算是梁启超的创作,其价值都是不容忽视的。

梁启超对叙事文教学的重视,对论事文教学的批评,主要是针对八股遗风而发的,而不是对论事文体的否定。他说:“我并不说论事文不该学做,论事文可以磨炼理解力,判断力,如何能绝对排斥,但我以为不要专做,不要滥做,不要速做。等到学生对于某一项义理某一件事情某一个人物确有他自己的见解——见解对不对倒不必管——勃郁于中,不能不写出来,偶然自发的做一两篇,那么,便得有做论事文的益处而无其流弊了。”[15]“我主张一学年有两学期,一学期教记述文,一学期教论辨文[16]。由简单而复杂。记述文先静后动,论辨文先说喻、倡导,而后对辩。论小事的在先,论大事的在后。使学生知道理法,可以事半功倍。”[17]可见,梁启超反对的只是那种无视学生思维发展、盲目地专做、滥做、速做论事文的教学方法,提倡循序渐进、注重教学的实际功效的学习,科学、合理地安排教学内容。

当然,在中学阶段,叙事文教学与论事文教学的比例、课程的安排等问题,还可进一步研究。我们认为梁启超的贡献,并不只是在于对教学文体与教学结构所作的探索,而在于他把这种探索置于一个较前远为广阔的背景上,把作文教学与人的发展与塑造联系起来,发现了作文教学对于教育培养人才的特殊意义。

练习观:重思维轻修辞

关于学生写作技能的培养,梁启超则认为“最要是养成学生整理思想的习惯”。这一看法,与他的只重视“规矩”不重“巧”,作文教学就是教“怎样的结构成一篇妥当文章的规矩”等认识是一致的。要结构成一篇妥当文章,关键在于整理思想,根本原因则在于“文章的作用在于把自己的思想传达给别人”。换言之,就是作文的要害在于思想或思路。他解释说:思想有两种要素,一是指有内容。这可以从反面说,学生心中本没有要说的话,便是无内容的,是空的,是不能算数的。二是有系统。思想不会单独发生,做一篇文的时候,心中必定有许多思想,若是没有系统写出来,还算是无思想。好文章是拿几种思想有条理的排列起来。散乱的思想不能算思想。他认为“有思想”即“言之有物,言之有序”,“有物便是内容,有序便是系统”[18]。可见梁启超所说的“思想”是指经过合理组织起来的文章内容。这就把教学过程中“教”与“学”双方的活动,在“有思想”这一个基本点上统一起来。

从“学”的一方看,须学会如何组织思想,构造文章。梁启超说:“我们拿着一个题目,材料也有了,该说话的范围也定了,但对于所有材料,往往就苦于无法驾驭,有时材料越发多越发弄得狼狈,闹到说得一部分来丢了一部分,把原有的意思都走了,又或意思格格不达,写到纸上的和怀在心中的完全两样。想医第一种病,最紧要是把思想理出个系统来,然后将材料分层次令他[19]配搭得宜。想医第二种病,最紧要是理清主从关系,常常顾着主眼所在,一切话都拥护这主眼,立于辅助说明的地位,这又是作文最重要的规矩。”[20]从某种意义上说,梁启超的作文教学法,就是文章的组织构造法。他把思维能力的培养看作作文的第一等大事,主张让学生练整理思想的工夫。为此,他认为一方面须让学生自己将事实搜集齐全,然后组织成篇,做到令人一目了然,而且感觉叙述之美。由此“磨出缜密的脑筋,又可以学成一种组织的技能”。另一方面须由教师提供散乱的材料,让学生自己去合拢。他说这是练习整理思想的最切实可行的方法。此外,他还十分重视“分类法”的运用和练习,因为,“分类法”是记载条理纷繁之事物,欲令眉目清楚的最好的方法。虽然“分类本来是一件极难的事……但要想学生心思缜密非叫他们做这层工夫不可。”我们认为,梁启超对“磨出续密的脑筋”的重视程度,似乎更甚于“学成一种组织的技能”,这也正是他的睿智不俗之处。的确,写作练习关键在于提高学生的思维能力。

从“教”的一方看,须重视对学生思维能力的培养,以教学生如何整理思想为首务。梁启超说在每学期开始时先要教学生以作文理法,“先教学生以整理思想的主要条件,使他知道看文如何看,做文如何做,等讲到一类文章的时候,便特别详细说明这一类文章的理法。”[21]“教员不是拿所得的结果教人,最要紧的是拿怎样得着结果的方法教人。”[22]也就是说,教师一方面要说明写作思维的特点,另一方面要揭示教师自身形成思想的思维过程。这样,学生便可以从两方面受益,促进思维能力的发展。这种看法无疑是相当精辟的。

作文教学离不开评改文章,梁启超在这一问题上的看法也体现了对思维的偏重。他说:“评改宜专就理法讲,词句修饰偶一为之。改文时应注意他的思想清不清,组织对不对,字句不妥当不大要紧(因为这是末节)。偶然有一二次令学生注意修辞,未尝不可,然教人作文当以结构为主。”[23]

显然,梁启超的“重思维,轻修辞”的作文评改法也是对传统教法的一个修正。在作文技能上,组织思想与语言修辞二者孰为轻重,我们认为梁启超的看法比起当时的陈望道、叶圣陶等人更有特点。陈、叶等人的看法基本上还是传统的,是取一种二者并重的态度。当然,就一篇文章而言,这两方面都是需要的,但是,若是从理论或教学的角度看,还是有明确轻重、主次的必要,这关系到如何把握思想内容与语言技巧这一矛盾。而梁启超视思想内容的组织构造为根本,语言修辞为末节的看法是值得重视的。在所有的作文能力练习环节中,作者把整理思想、组织构造文章、培养思维能力视为中心环节,这实际上开写作教学“以思维为中心”之先河。

此外,梁启超是不主张多写作文的:“每学期作文次数最多两三次”,原因是要让学生有充分的准备,能“做一篇得一篇的好处”。他还别出心裁地提出一种“补助法”,就是“使学生在课外随意做笔记,以为作文的补助,比出题目自然得多”。[24]这意见很值得我们今天“求量不求质”的作文练习参考。

表述观:求“真”求“达”

梁启超对学生作文文字上的要求,总的来说是比较实在的。他说:“最要牢记者,仍不外我从前说的求真求达两句话。事迹要真,写出来还要逼真,务要完全达出自己所想讲的。”[25]“真”是对内容而言,“达”是指形式上的要求。“求真求达”既是对学生作文的要求,也可看作是梁启超的写作美学观。他认为能不能做到对事实、读者负严正责任,事关“文德”,而把“文德”的基础立得巩固,十分重要。[26]“要绝无一点矫揉雕饰,把作者的实感,赤裸裸地全盘表现”,这种作品要是“完全脱离摹仿的套调,不是能和别人共有”[27]的。

梁启超关于作文“求真”的见解,不但批判了当时的八股文风,而且对作文教学至今仍有现实意义。

内容的“真”只是一个前提条件,问题还在于要逼真地写出来,并且使人看得明白。这便是“达”,其实也就是作文的目的所在。梁启超“达”的标准,一是指要说的照原样说出。二是指所说的令读者完全了解。他说:“我不主张文章作得古奥,总要辞达,所谓‘辞达而已矣’,达之外不再加多,不再求深。”“为什么要做文章?为的是作给人看,若不能感动人,其价值也就减少了。”[28]可见,梁启超不但把表达的问题看作是思维的问题,而且把文章是否达意,放到读者的接受状况中去检验,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注意到“传者”与“受众”的矛盾。在“照原样说出”与“令读者完全了解”二者之间,更为强调后者。梁启超所说的“真”与“达”也都有不同于前人之处,且都是有感而发,与叶圣陶关于好文章须“诚实与精密”的见解有异曲同工之妙。

梁启超的作文教学法也有局限,例如,以各体文写作研究为主,“教学法”内容所占比例较小,且大多属个人经验之谈,未能作学理之探究。对“规矩”与“巧”的理解,过为强调“规矩”,其实“巧”也不是完全不可教,未必就不能作为教学目标。注重“叙事文”,对“论事文”有贬抑之嫌,这主要是当时针对八股、策论教学弊病的反拨。取例基本上是文言文,这与课程定位有关,那时中学“国文”教的大多是文言文,同时他认为白话文尚不成熟,而且那时国文科也要求学生学写文言文。当然,这是时代使然,不可苛责。

【注释】
(www.xing528.com)

[1]那:今写作“哪”。此类后同。

[2]鲁迅:《做古文和做好人的秘诀》,见《鲁迅论创作》,上海文艺出版社1983年版,第632页。

[3]梁启超:《中学以上作文教学法》,中华书局1926年版,第3页。

[4]修词:今写作“修辞”。此类后同。

[5]梁启超:《中学以上作文教学法》,中华书局1926年版,第3页。

[6]底:今写作“的”。此类后同。

[7]梁启超:《中学以上作文教学法》,中华书局1926年版,第3页。

[8]梁启超:《作文教学法》,《饮冰室合集》专集第15册70卷,中华书局1936年版,第3页。

[9]的:今写作“得”。此类后同。

[10]梁启超:《作文教学法》,见《饮冰室合集》专集第15册70卷,中华书局1936年版,第2页。

[11]梁启超:《为什么要注重叙事文字》,见《饮冰室合集》专集第15册43卷,中华书局1936年版,第81页。

[12]梁启超:《为什么要注重叙事文字》,见《饮冰室合集》专集第15册43卷,中华书局1936年版,第84页。

[13]顽:今写作“玩”。此类后同。

[14]梁启超:《为什么要注重叙事文字》,见《饮冰室合集》专集第15册43卷,中华书局1936年版,第82页。

[15]梁启超:《为什么要注重叙事文字》,见《饮冰室合集》专集第15册43卷,中华书局1936年版,第84页。

[16]论辨文:今写作“论辩文”。此类后同。

[17]梁启超:《中学以上作文教学法》,中华书局1926年版,第44页。

[18]梁启超:《中学以上作文教学法》,中华书局1926年版,第2页。

[19]他:今写作“它”。此类后同。

[20]梁启超:《作文教学法》,见《饮冰室合集》专集第15册70卷,中华书局1936年版,第5页。

[21]梁启超:《作文入门》,教育科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41~42页。

[22]同上书,第42页。

[23]同上书,第49~50页。

[24]梁启超:《作文入门》,教育科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47页。

[25]梁启超:《作文教学法》,见《饮冰室合集》专集第15册70卷,中华书局1936年版,第35页。

[26]梁启超:《作文教学法》,见《饮冰室合集》专集第15册70卷,中华书局1936年版,第6~7页。

[27]梁启超:《陶渊明》,见《饮冰室合集》专集第22册96卷,中华书局1936年版,第1页。

[28]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法》(补编),见《饮冰室合集》专集第23册99卷,中华书局1936年版,第27页。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