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富裕的木板商的女儿,嫁给比自己年长21岁的已入中年的箍桶匠,后来又继承了两笔可观的遗产,葛朗台太太完全有资格凭借自己对这个家庭的付出挺胸抬头,拥有自己的决策权和话语权。但是,真实家庭生活中的葛朗台太太是怎样的呢?
小说首次提到葛朗台太太时,说的是“给他压得像奴隶般的太太”。当侄儿查理突然到来时,她预感到葛朗台的情绪风暴,首先就吓得要死——
葛朗台太太临睡的时候一点念头都没有。从板壁正中的小门中间,她听见老头儿在房内踱来踱去。像所有胆小的女人一样,她早已识得老爷的脾气。海鸥预知雷雨,她也能从微妙莫测的征兆上面,预感到葛朗台心中的风暴,于是就像她自己所说的,她装着假死。(《巴黎的堂兄弟》)
葛朗台有时突如其来的情绪高涨,也会让她紧张莫名——
四点光景,门上来势汹汹地敲了一声,把葛朗台太太骇得心儿直跳。(《外省的爱情》)
在葛朗台的淫威下,她比女儿更加不敢对查理表现出过多的关心。当葛朗台去向查理道“晚安”时,有一个有趣的细节——
葛朗台太太站在二层楼的楼梯台上,想听听老头儿跟查理说些什么。欧也妮比母亲大胆,更走上两级。(《外省的爱情》)
当她发现葛朗台注意到了她们为查理提供白烛的事情,我们看看细节描写——
“噢!这不是白烛吗?哪儿来的白烛?娘儿们为了替这个孩子煮鸡蛋,把我的楼板都会拆掉呢!”
一听到这几句,母女俩赶紧回房,钻在床上,像受惊的耗子逃回老巢一样快。(www.xing528.com)
“朋友,我在祷告,等一会好不好?”可怜的母亲声音异样地回答。(《外省的爱情》)
——受惊的耗子!这就是生活在自己家的主妇的形象。
一个为家庭财富积累作出巨大贡献的主妇,为什么活得如此卑微甚至卑贱?一方面,肯定因为葛朗台的自私、冷酷;另一方面,有没有葛朗台太太自身的性格因素呢?
外貌丑陋带来的自卑情结,应该是原因之一。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似乎只有“漂亮动人”才能撑起一个女人的自信。《项链》中的玛蒂尔德出身贫寒,无由嫁入豪门,但因为长得“漂亮动人”,所以尽管住的是狭小的房子,喝的是寡淡的肉汤,丝毫不妨碍她日日沉浸在“狂热的梦想”里,也因此,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把丈夫好不容易攒下来准备买一杆猎枪的400金法郎拿来做一件参加晚会的礼服,而路瓦栽先生听了夫人的要求,尽管脸色发青,还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但在葛朗台太太这里,尽管有巨大的财富傍身,她依然胆战心惊,小心翼翼,不敢对葛朗台有丝毫拂逆。
“天性的柔和”应该是葛朗台太太不敢在葛朗台面前稍有反抗的原因之二。小说在《中产阶级的面目》中写道:
性情柔和得像天使,忍耐功夫不下于给孩子们捉弄的虫蚁,少有的虔诚,平静的心境绝对不会骚乱,一片好心,个个人可怜她,敬重她。
丈夫给她的零用,每次从不超过六法郎。虽然相貌奇丑,她的陪嫁与承继的遗产,给葛朗台先生带来三十多万法郎。然而她始终诚惶诚恐,仿佛依人篱下似的;天性的柔和,使她摆脱不了这种奴性,她既没要求过一个钱,也没对克罗旭公证人叫她签字的文件表示过异议。支配这个女人的,只有闷在肚里的那股愚不可及的傲气,以及葛朗台非但不了解还要加以伤害的慷慨的心胸。
此外,如果读者稍加留意,就能看到一个细节,葛朗台太太的原生家庭里,生活的也是一群守财奴。给葛朗台留下巨额遗产的三位老人中,一位是葛朗台太太的母亲,一位是她的外公,这两位老人生前都是“爱钱如命”,所以,葛朗台太太极有可能从小就看惯了类似于葛朗台那样的行为,所以觉得先生对自己作出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行为,都是正常、正当的表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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