箍桶匠这个身份太适合葛朗台了,几乎可以说是他形象特征的一个隐喻。
箍桶匠出身的老葛朗台拥有一套神奇的本领:做预算万无一失——什么时候需要为自己的收成准备一千只桶,什么时候只要五百只桶,他预算得像天文学家一样准确;谈交易云遮雾罩——平时耳聪目明、口齿清楚的葛朗台先生,一到关键时刻就变得耳聋口吃,装疯卖傻,莫名其妙地兜圈子,把自己的思想藏起来,教对方不耐烦,逼得对方老是替他这方面打主意而忘掉了自己的观点。
作为新兴的资本家,他特别了解市场规律,并能有效利用此规律实现利益的最大化——当酒桶的市价比酒价还贵的时候,他老是有酒桶出售;同时他能够把酒藏起来,等市价涨到200法郎一桶才抛出去,而一般小地主早在市值100法郎时就把自己的酒卖光了。关于债券这一资本家获取财富的手段,葛朗台也十分精通——他和索漠城最有钱的银行家台·格拉桑先生暗中勾结,从中得到不少好处,“某人拿期票向台·格拉桑先生贴现,给先扣了一大笔利息”,这“期票”的买主,当然就是葛朗台先生。高利贷这一种残酷的“钱生钱”的游戏,葛朗台老头也涉足其中——他利用公证人克罗旭给他放债,“某人为了买田,从克罗旭那里弄到一笔借款,利率要一分一”。逃税方面,老头也非常在行——他的房子和地产在登记造册时占了不少便宜,只交很轻的税;另外,他还把修道院的窗子、门洞和彩色玻璃一齐从外面堵死,这样不仅可以保存那些东西,还可以不付捐税。种种避税措施,也间接地增加了他的财富。
有这样一段文字非常有必要拿出来重点阅读:
葛朗台高高兴兴地进来,脱下手套,两手拼命地搓,几乎把皮肤都擦破,幸而他的表皮像俄国皮那样上过硝似的,只差没有加过香料。——他踱来踱去,一刻不停地看钟。临了他心头的秘密泄漏了,一点也不口吃地说:(www.xing528.com)
“告诉你,太太,他们都中了我的计。咱们的酒卖掉了!荷兰人跟比国人今儿动身,我在广场上闲荡,在他们旅馆前面,装作无聊的神气。你认识的那家伙就来找我。所有出产好葡萄的人都压着货不肯卖,我自然不去阻拦他们。咱们的比国人可是慌了。我看得清清楚楚。结果是两百法郎一桶成交,一半付现。收到的货款全是黄金。合同已经签下,这六个路易是给你的佣金。再过三个月,酒价一定要跌。”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很镇静,可是话中带刺。索漠的人这时挤在广场上,葛朗台的酒脱手的消息已经把他们吓坏了,要是再听到上面的话,他们一定会气得发抖。人心的慌乱可能使酒价跌去一半。(《外省的爱情》)
“两手拼命地搓”“踱来踱去”“一刻不停地看钟”活画出守财奴内心的激动以及想要拼命守住秘密的情状。但是,自己通过算计取得了这么大的“成绩”,怎么可能压抑得住炫耀的心情呢?所以,最终葛朗台还是主动向太太透露了。这个狡猾的箍桶匠,瞅准大家齐心协力跟对方谈价的空档,把自己的整整1000桶葡萄酒高价出了手。这种利用他人相持不下的时机出售自己商品的行为是“智慧”的,又是缺德的,因为他毁坏了大家共同遵守的默契,破坏了索漠的市场秩序。最后获利的仅他一人,而其他人全部折损在里边。
凡此种种,使得他任何时候都能稳操胜券。他就像一只坚硬而又冰冷的铁箍,把凡触手可及的财富都紧紧地箍进自己的怀里,一步步达到自己财富的顶峰,成为索漠城“当之无愧”的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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