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6月7日英军所发动的一场战争,到了第二日即被认为是一次辉煌的军事成就。这场战争不像许多如今已褪色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杰作”,它历久弥新,而且愈久愈耀目。攻占梅西讷岭任务由英国普默尔将军所指挥的第二军团担任。就我们目前所知,这场会战几乎是这次大战中真正称得上围攻战的战役。这场战役也是到1918年后期为止,英军在战法运用上少数能完全契合实情者。
但时至今日,尽管它弥久的历史价值,已因英军战法应用得当而受到肯定,在当时,却因仅具提振士气之效,使其价值不得彰显。这场会战同时强烈刺激了未介入这次任务的指挥官,使他们对于接续的伊普尔作战抱着过高的期望。其实伊普尔的情势与梅西讷并不相同,打法自然也不同。尽管两者不同,但丝毫无损梅西讷之战的真正价值。联军在阿拉斯与埃纳河地区的春季攻势失败之后,士气低迷,正需要梅西讷式的胜利来振奋士气。
正当贝当奋力整顿法国陆军以使其复苏之际,黑格决定将英军攻势重心转移到弗兰德斯地区。除作为伊普尔主要攻势的第一步之外,并借此实现他心中盘算已久的计划——攻下梅西讷高地与华特雪特高地,以作为进攻艾泽尔的侧翼据点。他认为,此地如在德军控制下,英军战壕与前进炮兵阵地将被德军饱览无余。德军不但能控制伊普尔突出部的交通线,而且可对范围内的英军战壕据点作正反方向的纵射。
英军进攻梅西讷的计划,正式发动虽始于冬天,实际上准备工作已进行了将近一年。因此,当黑格于5月7日向普默尔问起何时准备发动梅西讷攻势时,普默尔即回答,“今天算起一个月之后”;而且他承诺肯定做到。其实,这句听来很干净利落的话,既未透露普默尔所承受的焦虑,也未真实反映普默尔为完成任务,对自我意志力的要求。
任务成功的主要关键在于同时引爆19枚巨型地雷。这种地雷每枚含600吨炸药。1917年1月以来,英军在德军积极的“反雷”行动下,共挖掘了8000 码的地道来埋设这批地雷。攻击前的几个月,普默尔接获报告,指出“反雷”德军已接近六〇高地的某枚地雷18吋范围内,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先引爆一途了。普默尔严拒这样的要求,并且在此后几星期,尽管一些兆头不佳的谣言与报告使他备感压力,他仍坚持不轻举妄动。终于到了6月7日凌晨3时10分,他认为该引爆了。这时,这枚地雷与其他18枚一齐爆发。结果,英军所埋设的20枚地雷当中,仅有1枚被德军事先引爆。
有关普默尔的意志力,在此另有一例。原来英军总部曾强烈且诡诈地想更换他的炮兵顾问,被他严辞拒绝。在阿拉斯攻势发动之前,第三军团也遇到相似事情。总部撤换了艾伦比的炮兵顾问,调来一位与他意见相左的顾问,使艾伦比的炮击计划被严重修改。艾伦比因此丧失所有奇袭机会。然而普默尔在梅西讷攻势发动之前,就顶住了上级所有的换人企图。他断然表示,只要他负责全局,他希望用他自己的人。就这样,方才打消总部的换人意图。虽然普默尔在紧要关头可能会强烈抗拒专家意见,却未见任何指挥官比他更勤于从各种渠道听取专家建议,也未见他人如他这般谨慎权衡这些意见,以作为自己下决心的基础。其参谋长哈林顿(Harington)更是一位富有智慧与同情心的人。他们两人的结合,象征着弥漫在第二军团干部之间的合作气氛。这股气氛经由他们流传到作战部队之间。
信任和乐于接纳他人意见与批评,是第二军团的座右铭。这种情形在前线的训练场上常可见到。在此,上级鼓励士兵们自由发问与批评,士兵们经常会得到答案与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这种情形到进行攻击准备时更明显。其他高层指挥官常是把一连串目标往桌上一摊,命令他的部队非要拿下不可。普默尔的方法则是先建议某些临时制定的交战战线,然后大家一齐讨论,商量军长与师长们所关心的每一吋战线问题。接着依据局部状况与意见,调整几处目标。最后,像马赛克拼图一般,将各种状况与答案拼凑成一整块。这就是大家所同意的计划。
此外,普默尔公正而不偏不倚的判断力,可从另一事实上看出。虽然总部的技术性意见与现实状况相违背时,他可能进行抵制,但如与现实状况相符,他则乐于接受。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西战场是一场明显的工兵之战。然而,令今日一般历史家困惑的是,工兵专家在主导“工兵之战”的分量上,仅扮演了小角色。相反,傲慢的骑兵与步兵教条,却被用来解决工兵问题。不过,梅西讷战事则与此全然相反。在此,有关的战法与训练方式大部分以一本英军S.S.155 工作手册为典范。这本手册是由工兵专家根据他们的专业知识与围城战经验所编撰的。
梅西讷之役是一次彻底的包围性作战。英军曾以最低的伤亡代价,攻占其要塞化的突出部。至于如何使伤亡降至最低,就在于他们事先对全军精神与士气的提升,以及执行阶段复以最高效率运用作战物资。因此,地雷、火炮、坦克以及毒气皆扮演其应有角色。但当时所出现的逆风,使毒气计划几至废弃。而地雷与炮兵的压倒性部署,使坦克几乎派不上用场。总共才9英里的第一线,英军就集结了2338门火炮,其中重炮占828门。此外英军又调来304门大型战壕追击炮助阵。因此,炮兵力量大约是每7码防线,就有一门火炮伺候,或每英里有240门火炮,每码火线投落5吨半的炮弹。
事实上,如果将攻势集中在突出部上,会增加突破成功的机会,但也使参谋干部、部队与炮兵的编组复杂化。因为参与攻击的每一军,其纵深各有不同,而且愈接近最后目标,纵深就愈发收缩,结果使两头变得愈宽,到最后,他们就会成为弧(弓)状突出部的弦部。然而,由于目前是在打包围战,英军并无借机扩大战果与突破的企图,因此就避开了在阿拉斯攻势时所发生的部队壅塞现象。(www.xing528.com)
准备工作的每一阶段,都显现出一丝不苟的编组与谨慎的思虑。第二军团之所以有这样的成绩,其秘诀在于设计者亲力而为——参谋军官连续不断访视基层与战壕,他们不搞白纸黑字的报告与指示。另一特点是他们执行了特别的搜索计划,借此,他们从战俘、地面与空中观测、侦察、照片、无线电截收、到声音距离的侦测等等方面,搜集到各式各样的情报。他们将这些情报,先快速传递到位于罗克芮堡(Locre Château)才成立两周的军团战情中心,然后筛选并化解成各种纲要与地图。
1917年5月21日,英军对德军的炮击与清除铁丝网工作开始。到5月28日,情况已发展到相当程度。紧接着是7天密集的炮轰高峰期。其中包含实际炮弹测试。如此一来当然谈不上奇袭了。但在梅西讷攻势中,不谈奇袭没关系,因为梅西讷攻势与阿拉斯攻势相比,是一次纯有限攻势。在阿拉斯攻势中,不发动奇袭就甭想突破。但梅西讷攻势虽无奇袭的动作,却有奇袭之效。这个奇袭之效就是地雷与压倒性炮击。这奇袭之效持续了足够使英军攻下短距离目标的时间。这一点,以及真正奇袭战与奇袭效果之间的区别,对于战争的理论是至关重要的。
对英军而言更幸运的是,德军完全落入了他们的圈套。当德军开始怀疑英军有所攻击打算时,鲁普雷希特王储(1)的参谋长库尔即建议“撤出突出部,退到利斯河”。但各军军长抱着传统的“制高点”想法不放,认为他们的位置有地利之便,结果他们的意见占据了上风。这批人勇敢地坚信,土地不能随便乱放弃,他们甚至坚持要加强前进据点实力。因此,德军的愚行,不但使英军能实现计划,也不让自己跨出短短一步,绕到英军背后弄垮地雷计划,使英军所投入的人力物力泡汤。
依据英军的计划,参与攻击的有9个步兵师,另加3个师在近距离内待命,作预备队之用。右翼(即南侧翼)是戈德利(Godley)的第二澳新军,其中含第三澳洲师,新西兰师与第二十五师,并由第四澳洲师殿后。中央部分有汉密尔顿-戈登(Hamilton-Gordon)的第九军;领衔攻击的是第三十六、十六与十九师,另以第十一师充当预备队。左翼是莫兰(Morland)的第十军,其中含第四十一、四十七与第二十三师,预备队为第二十四师。
6月7日清晨3时10分,19枚巨雷同时爆响,德军前线大部分战壕被炸毁。同时间,炮弹如铁墙般倾泻而下。等碎石破片消失,地雷的惊悚过去之后,步兵上场。须臾,在几无抵抗下,德军整个第一线防御系统即被攻占。后来英军愈往里深入,反击就愈见增强。但由于这些步兵训练有素,炮弹又极精准有效,使攻势能持续进行;不到3小时,梅西讷岭的整个山顶都落入英军手中。
新西兰师则肃清了梅西讷岭本身复杂的要塞系统。这时,炮弹的间隔速度,调整到每百码间隔15分钟,而非原先的每百码,3分钟打一次的速度。华特雪特与怀特堡(Wytschaete)的守军坚守了一段时间;但第一座村落是在第三十六乌斯特师以及第十六爱尔兰师的联手奋战下攻陷的。他们的合作具有象征性的意义。也许,由第四十七师(第二伦敦师)所负责的是最困难的攻击区。该师不仅要攻克高度堡垒化的据点怀特堡,还要渡过在其攻击线上斜穿而过的由伊普尔到科米讷的运河。不过这群伦敦人不但完成了这两个任务,而且到了上午10时,第一阶段的目标都完成了。当这批目标的防御力正得到强化巩固之际,超过40个炮兵中队向前推进,以便支援下一阶段的炮击。
下午15时10分,预备师与坦克向前跃进,不到1小时,几乎所有的最后目标都被英军攻占了。德军除死伤之外,被英军俘获7000人;英军的代价是总共损失近16000人。英军的攻势极为成功。当天仅遇微弱抵抗。预料中的总反攻于翌日在全线展开。不过,由于英军的防御兵力早已快速部署完成,德军在各点的反击不但全无进展,而且后撤时,又让英军夺得更多土地。
尽管到了1918年,由于德军战斗力衰退,联军在战法运用上,发展战法来适应条件,与营造条件来适应战法几乎是一样多,在1917年6月7日,也就是德军的反抗力正处高峰之际,英军竟也能完美调整其战法以面对德军。这就是梅西讷攻势的了不起之处。
(1) 时任德军驻比利时与东北法总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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