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初,法国的“大后方”谣言沸腾,说有一个要粉碎德国战线的英法大攻势正在酝酿。这种气氛虽然造成作战部队的紧张,对英军来说,却也显现出令人兴奋的自信。英国新军与本土防卫军将挑起这场会战的大梁,这还是第一次。至少,很少人以为,英法联合大攻势在解决近一年的壕沟战困局上会失败。但相对于这股自信气氛,英军高层却有着极其相反的看法。
黑格此时已是英国第一军团司令,这场命运多舛的卢斯攻势,本应由他去执行。只是,黑格打心底反对这样的攻势。原因是,他认为,对战事举足轻重的重炮兵与炮弹仍嫌不足,而等到问题解决的时候,对攻势已无作用。事实上,在6月,英国陆军仍仅拥有71门重炮与1406门野战炮;本土的兵工厂一天炮弹生产量不超过22000发。根据报告,法国是10万发,德奥更达25万发。
黑格并非是唯一持有这种看法的人。远征军参谋总长罗伯逊就完全支持他。但罗伯逊与自己顶头上司之间的关系,早已被前参谋总长亨利·威尔逊爵士埋下地雷。威尔逊是弗伦奇的虔诚信徒,罗伯逊则已被弗伦奇踢出圈外。同时,威尔逊,这位弗伦奇的朋友兼心腹,这时却正在向基钦纳建议,英国陆军应划分为两个集团(军),一个应远派洛林地区,以便确保弗伦奇无法在法国人面前表现出独立自主的态度!
同样悲观的还有亨利·罗林森爵士。他现在是黑格的手下。如果要打这场仗,主要任务将由他的第四军负担。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我的新防线的地形,平坦得像我的手掌,几乎没有地方可以掩蔽……黑格告诉我,我们第四军将发动主攻,法军也即将有同样的行动,要做出关键性一击,我们的牺牲将会很重,而我们也不会有重大的收获。”然而,他别无选择,只能做牺牲他手下性命的事。面对所有这些警示,很不幸后来发现,英军指挥官的判断原本不错,却遭霞飞强力压制。
图8 卢斯(1915年)
事实上,霞飞所利用的压力工具,竟然就是基钦纳爵士。令人好奇的是,基钦纳是第一批了解西战场僵局却大声反对解决僵局的英国领袖。基钦纳有鉴于他在1月时候所说的疑虑已经应验(1),于是在6月,就如法国普恩加莱总统的记录,更尖刻地说道:“霞飞与弗伦奇爵士在11月告诉我,他们正要将德军推回边界;到了12月,3月,以及5月,他们都给我一样的保证。他们做了些什么?这些攻势的损耗都非常大,但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不过,他本身却变成这场毫无结果的战役的决定性因素。
这一连串奇特的因果关系是如何形成的?霞飞与他的部下福煦原是精神上一对难兄难弟。尽管他们在1915年春天所发动的攻势,打得痛苦异常,但由于满腔乐观主义感觉,他们仍想在秋天再发动一次春天的事。霞飞计划从间隔甚远的阿图瓦与香槟地区(Champagne,兰斯-阿戈讷之间〔Reims-the Argonne〕), 分别发动重大的集中攻势。其中前者原定为主要攻势。我们应注意,稍后霞飞改变了原定的计划,此举深深影响了后来战局的发展。
且说霞飞当时心里想的是,如果联军在香槟与阿图瓦两个地区突破德军防线成功,下一步就是在西战场发动全面攻击了。霞飞并信心十足地宣布,此举“将把德军驱回默兹河之外,说不定就此结束战争”。
然而,英军在卢斯以北发动的6个师的攻势,被德军仅以一又三分之一个师就突破了背后。至于在卢斯以南法军的14个师的兵力,竟无法向正面的5个师德军发起攻势。我们看,霞飞计划的想法可说是伟大之至,但却如此不合现代战争的实际需求!这确是一桩痛苦的事实——专业性战略也可能只是一套完全经不起考验的业余玩意。
6月4日,霞飞将计划草案送交弗伦奇,这位英军总司令看过之后,表示同意。不过,他的属下黑格当时就以常识判断,认为计划不可行,强烈反对这个计划。于是,弗伦奇像风向标一样,随风又倒向另一边了。
黑格曾经亲自沿着从拉巴塞到朗斯(La Bassée-Lens)之间的拉巴塞运河以南地区进行侦察。事后他明确表示,这个地区“不利于攻击”。他的判断,后来绝大部分被印证。在他看来,德军防御力甚强,英军在全力加强重炮兵实力之前,只能用包围战术攻击德军。“这个地区大部分是没有掩遮的开阔地形,德军的机枪与步枪,很容易从第一线的战壕,以及紧接在第一线后方的工事化村落中,向外扫射。英军进行快攻是不可能的。”他建议,如果非要在法军左边进行攻击不可,次要攻击只能朝运河以南地区发动,主要攻势则应跨越运河南北两区。他的结论却像泼大家冷水似的,只重申了刚才提到过的不可行之处。
然而,霞飞并不接受攻势延迟,或易地为之的主张。他甚至摆出一副倨傲、绝对不会出错的态度。这种态度令人事后回想为之开怀。他说:“你会在拉巴塞到朗斯之间,发现对攻势特别有利的地方!”这完全是既草率又专横的态度。尽管黑格已实地观察过,霞飞却想藉此将黑格的反对意见一笔抹煞。
至于德军,此时即使尚未预料到联军即将展开攻击,也正在全力加强工事,并在第一线的后方建立了第二层防御系统。这些强化防务的工程,到7月底即接近完成。弗伦奇在黑格反复陈述意见之余,愈知道情形就愈对法国人的计划起疑。于是,英方于7月27日在费雷旺(Frévent)与福煦举行会议。然而福煦仍强调,不论地形多么对英军不利,敌人又如何加强防务,黑格军团务必在卢斯以北一点的地方发动主攻,同时必须密切配合法国第十军团在卢斯以南的攻势,藉以占据这座迷宫似的矿城。
于是,黑格、弗伦奇,与法军的霞飞、福煦继续比赛拔河。同时,弗伦奇开始策划单独与炮兵合作,以求取成功的计划。法英军头双方的争执,后来因基钦纳的介入而平息。原来基钦纳于8月间探访弗伦奇时,竟对弗伦奇说:“对于这次攻势,我们必须全力协助法军,即使我们会受到严重损失。”
这样的态度其实与他先前的看法相反。他态度的转变,显然受到俄国前线俄军严重失利的影响。他有感于俄国盟友此时亟待援助,同时,他也可能对于远征达达尼尔计划正感到失望。但是,“两错相加不会变成一对”。长久以来,他始终表示西战场的胶着是难以解决的。我们不能理解,他如今如何会认为一场无望的攻势,可以为俄国人带来新希望。
然而,他也可能正在思考,这样做,可以使联军统帅问题明朗化,即当时情势所趋,有必要任命一位协约国部队最高统帅,他甚至就是在为自己铺路。英国国家战史更以下面一段话,谨慎掀起这段历史的面纱——“吾人相信,基钦纳爵士本人正在期盼此位”。在这种情形下,说不定他认为,适时对法国人为卢斯战事作出让步,可以使法国人更容易接受另外一件事。
但紧接着出现的结果,依照国家战史的引述,却是这样的:
英国远征军总司令为英军朗斯战事参与与否,承受了来自英法双方的压力。其中,基钦纳爵士在考量联军整体情势之后,从国内施压;霞飞与福煦则为法国局部情势而施压。总司令就在地形对英军极不利,并且违背自己与黑格将军的判断下,未及充分准备,就执行了攻势计划。甚至英军现在能出动的兵力,只有9个师,仅及原计划的四分之一。总司令原先认为攻击成功,需要有36个师。
不过,就如我们将要看到的,法国人发起的这场战役,其最后的成功希望,是被法国人自己浇熄的。原来当攻击计划将要定案时,法国人竟以替代计划取代了原计划。霞飞在紧要关头,决定只进行香槟地区的攻击。他改变了原先以阿图瓦为主要攻势地区的计划。他的理由是,香槟地区对攻击而言,障碍或村落较少。相较霞飞对于英军攻击计划的看法,他这种对比鲜明的,从战略考量突然改变为战术考量的做法,令人称奇不已。
这一改变,当然也严重影响了英军的攻势。法军原计划以17个师兵力在420门重炮支援下,攻击朗斯以南的阿图瓦地区。当时英法双方的正式评估都明确认定,即使德军表现出顽强的防御力,法军也不会陷于严重困境。而且,比起不远处的英军所拥有的117门重炮数,法军的数量是多了一倍有余。至于在香槟地区,与德军对峙的18英里长的第一线上,法军除了可以集结27个步兵师之外,另拥有850门重炮。所以,在比例上,法军在香槟地区的炮兵支援力,也高于阿图瓦地区。
当攻击卢斯的计划确定之后,黑格为了减轻任务以及可能的损失,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准备仅以两个师的兵力出击。然而,依据一次极成功的筒式氯气攻击演习,他改变了初衷。他相信如果遇上顺风,英军毒气可能形成“重大战果”。于是他认为应以6个师的兵力,向较宽广的正面攻击。这6个师是指右翼或南方罗林森第四军辖下的第四十七、十五、第一师,以及左翼高夫(Gough)第一军辖下的第七、九、二师。
黑格基于正确的胜算判断,他向弗伦奇与福煦要求,“在没有毒气协助下,我军绝不发动攻击”。不过,这说法随即为弗伦奇与福煦所否决。但他获准保有最后一刻的攻击范围的决定权。这是指,依照天气情况,他有权决定是发动大规模的攻势还是有限的攻势。结果,老天实在捉弄人,风向非常适合动用毒气。9月15日原本就是福煦定下的攻击日,再加上现在“东风不欠”,愈发鼓舞了黑格的希望。只是,为了同时保留大规模或有限攻势的两种计划,炮兵被分配在整条防线上,而不是仅集中在全线的三分之一部分上。(www.xing528.com)
将近150吨的5000筒毒气,早被英军运入前线战壕,并安全贮藏在特别的凹坑中,没有一筒遭到敌火命中。即使如此,只有半数毒气可以持续施放40分钟。这段时间,刚好超过敌军机枪手防毒面罩的使用期限。因此,英军只能间歇性地施放毒气。中间暂停施放时,以发烟棒模拟毒气。结果造成了战争中,第一次烟幕的使用。
炮兵于21日开始轰击。由于弹药不足,每门重炮限定在24小时内发射不得超过90发;野炮不得超过150发,这当然不会有令人鼓舞的战果。于是指挥官们只好愈发留意风向了。
攻击的前一个晚上,黑格真是焦虑万分。他不断研究最新的气象图。这些气象图都是经过各级气象观测员层层的转送,才到黑格手里的。下午6时,天气预测是,风“沿着前线,介于有利与不利之间,稍偏有利”。晚上9时,天气预报算是好一些,风向有可能转变为西南,甚至正西;这样,风正好可以将毒气吹到德军的战壕。于是,黑格毫不犹豫下令全军随着毒气,准备发起全面攻击。不过他非常小心,要求每个军部的参谋官坐在电话旁边待命,以防应变。到了凌晨3时,进一步的气象报告显示情况又不乐观了。但黑格确定施放毒气时间为日出时的5时50分。在先前黑夜中的几个小时,风向曾如预测转向,但对英军有利程度,最多只到西南风而已;风甚至后来弱到几乎无风的地步。
清晨5时,天刚微明,黑格走出帐外,只嗅到一丝微风。他要求资深侍从官(ADC)点一支香烟,烟圈飘向东北。
这样可以冒险吗?毒气会不会只停留在英军战壕上空?未几,风速微增。清晨5时15分,黑格下令“继续”之后,就爬上自己的木造观测塔去。但是风的状况所谓有改善,其实仍处在摸不清的阶段。于是几分钟后,他的一名参谋打电话到第一军,问现在可不可能中止毒气施放以及攻击计划。值此紧要关头,毒气操作官作出很大的通融,他准备应变,但是第一军军长高夫却答复说太迟了。即使情况真到千钧一发,毒气非施放不可,有人会怀疑,特别是依据高夫将军的记录,这位满腔热忱的战斗者,大概是因为对毒气的效果抱着极大期望。因为此人一向是“希望什么几乎就信什么”。
清晨5时50分整,毒气阀门大开,在右翼的德军战壕上空,整体效果来说,毒气来得慢而少,但量还算是多的。然而左翼就不行了。有些地方,毒气甚至往回飘,搅乱了攻势。霍恩(Horne)的第二师当中,就有负责毒气的军官在第六旅防线前面,拒绝承担打开毒气的后果。但情况往上报到师部时,师长霍恩却答复,“任何状况下,计划不得中止……”于是,在长官的固执坚持下,许多步兵被自己的毒气熏翻。能前进的人也马上止步不前,然后被未中毒的德军机枪手扫倒。尽管如此,霍恩仍下令突击,不过遭到旅长们的抗议。他们说这是“无谓的牺牲生命”,霍恩听了之后才放弃攻击。
清晨6时30分,步兵全面攻击开始。第一军团除了局部预备兵力之外,投入全部的力量。黑格与他的两位担任攻击任务的军长,手头都未保留任何预备队,因为他们了解,由于总司令期待突破,如果有需要,他会立即动用总预备兵力前来支援。
在极右位置的第四十七师,他们的任务是向敌军进行防御性侧击,并且几乎完成任务。但是就因为差那么一点,任务未达成,严重影响到邻近第十五师最初很成功的突击,它使第十五师攻击失却准头,最后被迫放弃即将突破德军防线的攻势,此地就在七〇高地附近。这些属于“基钦纳的军队”(K's Army)(2)的苏格兰士兵,在进攻的时候既快速,又能深入敌线。德军司令部见状,曾赶紧作出全面撤离的准备;甚至远至南面的杜艾(Douai),都可见到“无止境的德军车队,并列成双行,准备驶离”。
此外,第十五师攻击效果不彰的另一原因是,第一师的进攻拖延太久,只有部分攻势作出了补救。第十五师左翼的旅,遭遇与霍恩第二师相似的经历。第十五师并未加派师预备队至该师与第一师之间侧翼的空隙,一整个早上,第十五师只想重新发起徒劳的火线攻击,只在浪费时间。这一部分的中央攻势受阻之后,英军右翼整体攻势也随之停顿。在整个正面的左翼另一端,第七师与第九师倒有所斩获,虽然高夫军长的刚愎与误导,一再催促该师的左翼旅重新发起无用的火线突击,曾使第九师丢失制胜机会,蒙受了相当的伤亡。相反,第七师师长卡珀(Capper)就比较聪明。当他在左方的攻势受阻时,立即派出预备队到左右翼之间,填补由他的右翼部队攻击成功后,所造成的缺口。
然而,英军攻势成功与否,要看预备队可否在紧要关头立即补上。这是成功的关键,也是失败的决定性因素。甚至霞飞也这样说,如果弗伦奇将预备兵力置于后方过远,会使预备队“赶到现场过迟,无法扩大前面部队所造成的战果。而黑格在攻击之前,就应当有这些预备队的绝对调度权”。黑格也曾一再要求,这些预备兵力应调至他后方近身之处。至于弗伦奇对支援预备队的保证,说得是够暧昧不明的。既不能令人满意,又易误导。这次攻势如往常一样,他对战局的展望,似乎基于过分乐观与悲观所造成的矛盾。
弗伦奇的总预备队包含有“骑兵军”在内。在现代作战条件下,这支骑兵军,除了骑兵出身的指挥官的想法,以及第十一军之外,根本没什么价值可言。第十一军包括新成军的禁卫师(Guards Division),以及刚抵达法国的第二十一、二十四两个师。弗伦奇的判断堪称奇特。他将久经征战的几个师,留置在平静无事的索姆河前线,却挑选这些未经战火洗礼,满是新兵的师,来打这场关键战役。妙的是,虽然他通知黑格,可以立即动用这些部队,却将部队安置在后方16英里外。之后,在调兵遣将之际,他更宣称这些部队自25日上午9时30分起,即接受黑格的节制。事实上,黑格要到下午1时20分才听到这个消息,当时还是辗转获知。这场仗结束后没多久,黑格曾猛烈批评道:“如果当时在附近,即使只有一个师作为预备队,我们就可以大摇大摆突破。总司令部的人拒绝接受战争的教训,不愿承认控制预备兵力的重要性。”他也许是过分强调了他的自信,至少对这样狭窄的缺口而言是如此。而且到7月间,他自己也犯过类似的错误。至于他对弗伦奇调兵遣将时的虚伪态度,自然厌恶不已。彼此先以信件交互严厉指责,然后变成无法收拾的争执。他同时已非第一次恼怒弗伦奇驳回自己正确的意见。不过他知道在这背后,一切都是福煦在作怪。弗伦奇是深受福煦的影响。弗伦奇则指控黑格硬将预备队塞入极其狭窄的缺口,是愚昧之举。两人争执到后来,黑格不但写信给基钦纳,而且亲自找到霍尔丹,将弗伦奇失败与无能之处好好打了小报告。此举也促使后来弗伦奇的下台,以及黑格自己接任总司令。
且说,这些师之所以需要长途跋涉赶到战地,除了与总司令的不当部署,本身欠缺作战经验,造成严重后果有关之外,不周详的交通运输计划更需负责。埃德蒙兹将军尖刻地说道:“他们就像伦敦市长的上任游行队伍,既没有确定的路线,也没有交通管制,就在大街小巷中穿梭。”不过,这种不见章法的笨事,并非仅此一件。在贝蒂纳(Béthune)郊区,就有一名宪兵不准第七十二旅进入该区,理由是该旅旅长没有通行证。
无疑地,主事者绝不能以费力、不合理的方式,以及在充满错误判断的情况下,将经验不足的“菜鸟师”送进关键性作战地区。这个道理,可以解释英军接续下来为何挫败。英军稍后在26日上午11时发起延误多时的攻势,并且改进了曾一度随处可见的判断草率的现象,然后,耻笑慢慢消逝了。这批部队勇气有余是很清楚的。但是由于是新手,尤其干部失误连篇,使战果打了折扣。
虽然这批部队与其他参与作战的“新军”师都有经验不足问题,不过都被过分渲染了。其实整个看来,英军正规师除了某些营之外,作战效率并不见得比较高。“战艺”(battlecraft)本是一种少见的资质,只有天赋与独特的领导术,才能造就这种特质。在干部欠缺这种特质情形下,只要领着士兵猛攻,通常就会比所谓“依经验打仗”有效率。
法军在朗斯以南进行了较大规模的攻势,但效率不彰,并且影响英军胜算的机会。法军是在英军发起攻击之后6小时45分,才开始行动的。不过即使行动开始了,进展也少得很,好像只在示威似的。这一年春、夏的痛苦经验,似乎使作战指挥官在进行突破时,对于福煦的信心缺失。面对福煦语气强烈的命令,他们不断想办法轻轻蒙混过去。霞飞也以上级姿态对福煦作出抑制。第二天早上,霞飞曾打电话要求他“小心行事”。后来又补上一个警告,“停止第十军团的进攻。小心,不要让英国人有一种印象,我们是在抛掉他们搞单独进攻”。其实霞飞这样做是有理由的。他把希望都寄托在攻击香槟地区上。也确实如此,攻势发动的第一天,德军防线好像真要被突破一般。
值得一提的是,其实不论香槟或阿图瓦地区,英法军开头部分的成功,大部分是因为德军统帅法金汉固执的错觉所致。法金汉对于许多不同来源的警告,以及请求预备队支援的要求充耳不闻。联军再过两小时即将发起攻击,他仍在向德皇保证,局部地区的军团司令说,前线“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法军并未进入攻击状况。
25日稍早的作战报告,曾使黑格高估他最初的战果。所以早在上午10时30分,他就下令第三骑兵师前进。师长没多久即发现黑格的错误。然而,由于黑格认为骑兵一直在行进,于是,等他刚接收第二十一与第二十四师时,就立即催促这两个师前进。然而,在这两师尚未抵达前线之前,情况已变。先头的两个旅被调去加强原先攻击时,所占据的新防线位置。黑格这时仍企图攻破德军完整的第二道防线。为此,他下令这两师的其余四旅,继续越野前进。只是黑夜已至,还下着大雨,面前是一片情况不明的乡野。等到天明,大伙儿既累又饿,这时,其实上级指挥官与他们一样,都为情况所迷惑。但就在这种欠缺炮兵有效支援的情况下,他们发动了攻势。他们面对的德军防线,比起原来的第一道防线,不但更强,防御上也更有效。原来德军此时不但已加强防务,而且连夜在防线上,拉上一层厚厚的铁丝网。英军的攻势自然在刺猬般的铁丝网障碍前破灭,生还者只能转身往回逃窜。他们这一跑,使卢斯与尤路许(Hulluch)之间,原本就乱糟糟的英军防线开了天窗。于是只好调派禁卫师来补上。同时,德军的反扑,特别是针对英军侧翼部分的次数激增。不过到了28日,福煦领军来换防的时候,不但接下卢斯附近的英军侧翼区,而且在维米岭(Vimy ridge)小胜敌军一场。法军击退了大部分是刚抵达战场的日耳曼禁卫军(German Guard Corps)的反攻。然后,福煦在弗伦奇的同意下,于10月2日重新发起全面攻击。同样攻势也在香槟地区发动。法军以3天时间猛攻德军第二道防线,打得一无是处,损失惨重。如果不是第二军团的贝当(Pétain)不顾上级命令,径自停止攻击,损失就更重了。
不过法军在鸣金收兵之后,隔了一段时间,打算在同一地点重燃战火。德军则乘虚强化防务,从后方取得了新的奥援。接着,德军一阵反击,也打乱了法军的布局。法军由于疲惫不堪,只得延后发动新攻势。结果,包括英军于10月13日殿后的攻势在内,从10月2日以来,英法军总共发动了三次攻势。国家战史如是记载,这些攻势“统统无补于整体情势;除此,只有步兵惨遭无谓的屠杀”。奇怪的是,在这最后一阶段,黑格一向务实的判断力减弱,或者更正确地来说,他的判断力被自己牛头犬似的顽强个性所征服。因为,虽然霞飞已放弃攻击计划,黑格却仍在策划11月7日的新全面攻击。这次攻势自然也不免付出代价,但这些代价似乎无从解释。所幸这时“冬将军”介入,伤亡少了一些。尽管如此,英军伤亡已增至50380人。黑格军团如果包括次要攻势在内,伤亡就达60392人。相反,德军虽然在反击中也付出相当代价,但总共伤亡仅2万人。法军在香槟与阿图瓦会战中,损失官兵191797人,造成敌军伤亡也高达12万人。这个比例显示,法军在较强的炮兵支援下,其实际攻势掌握的能力优于英军(3)。从这场会战中,英法联军即使不增智慧,也获得了一些经验。但他们给德军的则是更有价值的如何挫败这类攻势的经验。到了1916年,德军的战法,很多是获利于这次会战的攻守教训。
(1) 基钦纳曾于1915年1月2日去函弗伦奇说,“法境的德军防线可视为碉堡,既不能攻,也不易完全包围。唯一的方法是以一支包围兵力与之相持,同时我们另辟战场”。
(2) K's Army,指基钦纳所筹组的“新军”。
(3) 另据记载,这一系列作战,从9月25日起至11月初止,英军损失约6万人,法军接近25万人,德军也有14万人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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