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新
1949年秋天,宜兴解放的欢欣锣鼓和喜庆鞭炮声渐渐平静。在落成不久的县政府西北侧小巷里,蒋锡梅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崭新的世界、全新的向往,新生的孩子沐浴着新中国诞生的无限光明,蒋锡梅夫妇给女儿起了个名字——万光明,那是文化人紧扣时代主题的匠心创意。
20世纪50年代的“扫盲”,是很多上了年岁的人似乎淡忘了的一段记忆,更是很多年轻人惊讶与不解的一段过往,在万光明脑海里却依然记忆犹新,儿时妈妈的模样烙刻在心头,编织出一段段特殊的情结。在小光明的记忆里,个子中等的妈妈,是因为劳碌吧,显得比较纤瘦,身体也并不是太好。她经常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素净青布衣,五官的清秀加上处事的干练,在浑身上下透出不俗的气质。因为“扫盲”,不仅让她的妈妈蒋锡梅,成为让人爱戴、令人津津乐道的“光明妈妈”,而且在万光明眼里,乐此不疲为街坊和工友们扫除没文化的“盲点”,自己的妈妈又是名副其实的大众化“光明妈妈”。
当夕阳被城西的团氿水淹没,喧嚣了一天的江南小城闪烁起昏黄的电灯,抑或还有如豆的油灯。万光明就跟在哥哥他们一大群学生后面,排列整齐的小脚丫踩过青石板,沿着西后街、西横街喊口号:“水缸挑挑满、灶窠划划断,小心谨慎、防火防盗⋯⋯”喊完了,别的孩子回家,她和哥哥就径直走向城北小学。那里,他们的妈妈蒋锡梅,正在给街坊邻居教书识字上夜课。灯光从租借的教室里透出来,时而还流淌出琅琅的阅读声——“爱新中国、爱家乡、爱宜兴”“共和、友爱、团结”“婚姻自主人夸奖,封建婚姻害死人,爹妈包办不遂心”“工人农民是兄弟,农民种地打粮食,工人做工造机器,建设祖国齐努力”⋯⋯万光明还小,看不懂黑板上妈妈娟秀的字迹表达的是什么生动内容,听不懂那些蕴含着鲜明时代特征的语言,但她能清晰捕捉,教室里那些叔叔阿姨们如饥似渴的眼睛里闪耀的光芒。那么多的叔叔阿姨,不辞白天的劳累,认认真真地端坐在那里学习,从目不识丁到渐渐会写自己的姓名,再到可以写简单的便条单据,到写家书信件,还真是不容易。她和哥哥很佩服妈妈,妈妈在干着天大的好事。他们就自觉去帮忙,有时哥哥会爬到高处打理一番教室里的电灯泡、玻璃窗,她则可以帮忙打扫教室的卫生,然后任由妈妈牵着她的小手,迎着月光,仰望星星,一蹦一跳开心地回家。
蒋锡梅舍了小家为大家,经常奔波在外面,万光明兄妹五个,基本由年迈的奶奶照看。缺少了妈妈的悉心呵护和万般宠爱,孩子们有时也会闹情绪,埋怨自己的妈妈,特别羡慕别人家的孩子,可以围着妈妈撒娇。可是,万光明惊讶地发现,她的父亲却不责备妈妈,这个当时宜兴小城里属于凤毛麟角的同济大学毕业生,居然还在家里教自己只有初小文化的老婆断文识字,帮助她充实知识储备,好让她在“扫盲”的讲台上更加得心应手。渐渐地,她还发现,那些“联系实际、学以致用”的街坊邻居,有了学习光荣、生产光荣、劳动光荣和“扫盲”光荣的新思想,笑在眉头喜在心头的同时,对有文化、肯助人的爸爸妈妈是特别的尊敬有加。(www.xing528.com)
迷茫和委屈的时候,万光明兄妹也总是能被惊喜打动。自知愧对孩子们的蒋锡梅,是一个聪明贤惠的妈妈,只要有空她就会想方设法“讨好”子女们。家里没有钱,她就去买来有少许烂斑的廉价苹果,挖去腐坏部分,弄干净、切成块给孩子们吃;她还会去买饭店处理下来的鱼肚窠、芹菜根、冬瓜皮,回家精心加工成可口的菜肴,让孩子们欢呼雀跃、口服心服。 “妈妈烧制的瓜皮炒腌菜,可好吃了,绝对是一道别出心裁的美味。”思绪回味时,万光明不禁在咂嘴,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那时候,和妈妈待在一起时间最富余的一次,也是万光明泪点最大的一次。蒋锡梅后来到了宜兴耐火厂上班,干那种很重的体力活——敲坯。苦干一天,到了晚上,还要鼓足精神站到讲台上,给工友们上“扫盲”课。有天晚上,她给工友们上课到很晚,第二天“嘭嘭嘭”奋力敲坯时,精力不支有点头晕,一不小心就敲到了手指,把一截手指骨头敲坏了。蒋锡梅在家养伤期间,万光明和哥哥、弟弟、妹妹们在心疼和不舍的同时,终于也享受了能一连几天有亲情守护的温馨时光。然而,酸酸甜甜的滋味还没有充分酝酿,没过多久,心系讲台的蒋锡梅,居然手缠纱布又迫不及待地去上课了。
蒋锡梅酷爱她的“扫盲”事业。说起妈妈,万光明总会情不自禁眼泪婆娑,因为,妈妈不仅给了她生命,给了她“光明”的响亮名字,还给了她充满光明的记忆,更给了众多文盲、半文盲呈现了光明的世界。现在, “光明妈妈”尽管离世了,但她身上所散发的“光明”,仍然有熠熠生辉。
陆一新,宜兴市作家协会会员。 《宜兴日报》《宜兴网》十佳作者。在《现代快报》《常州日报》《宜兴日报》等报纸发表文章200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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