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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鸣浩:从蓉镜轩走出的宜兴家喻户晓摄影师

时间:2023-07-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边上的老宜兴人笑了:“搞不懂了吧?酒香不怕巷子深!他可是从蓉镜轩里走出来的摄影老师傅,13岁开始学徒,是宜兴城里家喻户晓的昌鸣浩前辈哦!”老板娘找到首任院长陆祖仁,一起设计装潢蓉镜轩照相馆。蓉镜轩又恢复往日的辉煌。蓉镜轩老板娘打心眼里喜欢浓眉大眼的小鸣浩,叹惜年纪太小。在蓉镜轩里他认真做着伙计、女人们的双重活儿,唯一希望就是自己快快长大成人。

昌鸣浩:从蓉镜轩走出的宜兴家喻户晓摄影师

◎单锡华

宜兴城区最热闹的劝业广场背后,就是建设新村。这里楼下的车库、住房都成了生意人的店面房、库房。穿过一爿爿小吃店、烧烤店,不经意一回头, “照相”两个斑驳的大字映入眼帘,退休在家的昌经理今年已经81岁了,时常有人找上门来请他照相。在他拍照的时候,老宜兴人依然能够从他专注的神态、富有感染力的表情、一招一式中捕捉到摄影师当年的风采。这里,偶尔有一群群单位组织的员工排着队轮流进入这个70平米左右的商住合一的照相馆,拍摄工作照、证件照。户籍不在宜兴的年轻人不免纳闷,缘何一定要跑到这个小弄堂里找一个七老八十的长者拍照呢?边上的老宜兴人笑了:“搞不懂了吧?酒香不怕巷子深!他可是从蓉镜轩里走出来的摄影老师傅,13岁开始学徒,是宜兴城里家喻户晓的昌鸣浩前辈哦!”

1936年正月,在宜兴城东月城街,昌家小儿子鸣浩出生了。同年,蓉镜轩余少山老板第三家连锁经营的照相馆在宜城长桥南堍开张。然而好景不长,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抗战全面打响。宜兴连遭日军飞机狂轰滥炸。余少山抛下城区三家照相馆,全家逃至重庆。昌家连夜下乡,投奔钮家亲戚,后又转往红塔,小鸣浩因机灵乖巧险被红塔头人领养。

昌家靠着父亲有一手白案(糕点面粉加工食品)手艺,在兵荒马乱中勉强度日。昌父始终坚信荒年饿不煞手艺人,常常弄口小酒,对着鸣浩讲:“虽说不识人没饭吃,不识字好吃饭,我还是要想办法让你去宜兴城里识几个字的。”5岁的小鸣浩跟着大人从北城门日本人的岗哨下进城,赤脚走在一米左右宽的长条青石板路上,不时张望街道两边的门面,一直走到白果巷城隍庙斜对面,落脚住下。不久父亲把鸣浩送到城南小学就读。附近的相国牌坊成为鸣浩最爱玩的地方,他总能在那里摸一口袋麻雀蛋回来给父亲搭搭酒。

城隍庙四周最热闹,是政治医疗文化、商业中心。南大街茶馆店后面开了一爿旅馆,专门接待伪政府政要,日本人就住在旅馆里。有天傍晚时分,读了几天书的鸣浩和几个小伙伴高唱不知从哪学来的歌谣:“mimilei,ladolei,孙中山活转来,汪精卫死脱凯,东洋乌龟买棺材⋯⋯”大人们一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把自家孩子藏了起来,唯恐被旅馆里的日本人听到。聪明的城里人从朗朗上口的歌谣中隐隐听出抗战即将胜利的弦外之音。

话说余少山举家逃至重庆,日本人三天两头轰炸,小儿子余寿生天天胆颤心惊。无奈辗转上海、苏州,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余寿生太太姚淑珍正巧遇见来苏州开会的宜兴伪政府警察局局长,看到他们在苏州的窘境,局长劝他们回宜兴。他们两家私交甚好,有局长撑腰,余寿生决定回宜兴重操旧业。

余寿生一家暂住抗战以前的朋友家,用一块黑布遮盖照相机,在人家的屋檐下开张谋生。寿生年轻时期养尊处优,虽然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但与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的太太姚淑珍一比,就显得木讷了。大家私下都叫他“寿头麻子”,而真正当家作主的是老板娘。老板娘择址在城隍庙东面砌出两间平房,靠近宜兴卫生院。老板娘找到首任院长陆祖仁,一起设计装潢蓉镜轩照相馆。一间挖地三尺做暗房;门厅壁橱嵌上一幅12尺寸国民党官员钱卓伦的半身像,吧台、八仙桌茶几沙发古色古香,擦得油光锃亮,置个阁楼住人;另一间是玻璃摄影房,上下遮阳帘布十分考究,内外布置高端大气上档次。

蓉镜轩又恢复往日的辉煌。

鸣浩父亲每天自顾自在闹市口摆摊设点,小酒咪咪,澡堂里弄把浴焐焐。城里的各种信息渠道大都来源于“皮包水、水包皮”的场所。那晚,比鸣浩大几岁的校友在澡堂里讲:“蓉镜轩要招人啦!”昌父一个激灵,光着身子凑过来:“我家鸣浩已经13岁了,你能否帮我去说说?”

蓉镜轩老板娘打心眼里喜欢浓眉大眼的小鸣浩,叹惜年纪太小。这时老板娘的女儿出来撬边了:“妈,你别看他小,他可是我校训学值日大队长!机灵精一个!”

学徒工合同一签五年,拜师宴一办,小鸣浩就吃住在师傅俞寿生家了。

每天必须确保水缸满满的。经过药水浸泡后的底片照片要用大量清水漂洗,这就是常说的洗照片。师傅穿梭在摄影室、暗室,时常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悄悄地写着,谁也看不到他的笔记内容。照片重点在于修正,因为胶片对红色感光最慢,故需正负修底片。师母除了照顾前台,她的绝活就是修底片,用进口维纳斯牌H铅笔削尖一寸半,砂皮磨成圆锥形,针孔成像,这活全凭眼神。

鸣浩天天挑水、倒尿壶、烧茶煮饭、洗衣服,借着扫地抹桌接近师父师母的操作场所,一眼关三,想偷偷学些技术,但凭瞟几眼是根本学不到什么的。在师父师母的眼里,鸣浩还是一个小孩子。

师兄徐真容另谋高就,鸣浩满以为自己替补助理的机会来了。谁料师父又招来一个30多岁的师兄。虽不了解他有多大本事,但资格蛮老的。他把穿在身上最派头的府绸衬衣交给鸣浩汰洗,鸣浩咬了咬嘴唇,择近在瀛园的水池里漂洗。看上去碧清的水,下面竟然全是臭烘烘的淤泥,衬衣经过这么上下一翻一漂,沾满了污泥,并且越漂越脏。鸣浩抖着脏兮兮的衬衣,由惊转喜,师兄再也不放心他洗衣服了。

小鸣浩生就一副弹簧志气,伸屈有度。在蓉镜轩里他认真做着伙计、女人们的双重活儿,唯一希望就是自己快快长大成人。此时,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着徐蚌会战的话题,国民党的飞机时常从头顶掠过。一颗炸弹在离照相馆百来米的银行里炸开了,银库里的钞票炸得满天飞。师父听到爆炸声就联想到重庆,吓得瑟瑟发抖,因为重庆有师父太多的恐怖记忆:一个容纳几万人的防空洞警报解除后,多天无人打开防空洞,结果全部被闷死了⋯⋯而鸣浩对此充耳不闻,泰然自若,处变不惊,照样在厨房做饭。他的脑海里装着父亲的嘱咐,就是好好学习,踏实干活,学到本领,然后自己开爿店。

国共战争如火如荼。那天鸣浩听说娘突然来店里找他,他赶紧追了出去。只见长桥上的人由北向南直涌而来,枪声大作。一跑回家,就被父亲一把塞在床底下,床四周覆盖着厚厚的被子,子弹嗖嗖地穿过房屋。过了不久,外面有人高喊:“解放啦!解放啦!”(www.xing528.com)

解放后,人民当家作主的口号越喊越响。鸣浩怀揣梦想加入了工会组织,上了工校,一篇满分作文轰动了业界。师父师母也非常满意他的一切,放手让他学习切照片、做箱子、磨玻璃之类的活儿。

师母自感视力越来越差,修的照片像猫抓过似的,便开始教鸣浩修正照片。师父也带他参与外拍,他不错过师父拍摄时的任何一个细节、动作。因为那些娴熟的环节都是师父笔记本上一点点辛勤积累的经验。鸣浩总是用仰视崇拜的眼光跟在师父的后面衬手,在自己敬仰的人手下做事是福气,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1956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在那个装潢考究的玻璃摄影室里,不时出现鸣浩的身影。那时宜兴照相使用的依然是玻璃底片(湿片),感光速度很慢,采光全凭日光,由玻璃房顶上的白布和反光板调节光源,凭摄影师手中拿捏皮球的经验掌控曝光时间。拍照时,摄影师用木板在桌上拍一下,打开镜头盖,然后默数“一、二、三⋯⋯二十”,便大功告成。据说, “拍照”一词也由此而来。鸣浩终于可以独挡一面,开始他的拍照人生了!

照相馆开始走公私合营道路,独立核算,自负盈亏。师兄徐真容担任总部经理,鸣浩任副经理。年纪轻轻的他,从此被小城宜兴的人尊称为“昌经理”。运道来了,挡都挡不住。马克宇拍周岁照片那天,马妈妈把自己的小妹许配给了昌经理。

昌经理春风得意没多久,一件事情让他瞬间压抑了。

刚刚掌握玻璃房摄影技术的他,获悉大中城市已流行灯光拍摄。许生初从常州卫民照相馆带回一套二手灯光拍摄器材入股蓉镜轩。玻璃房立马改成电光房,电源依靠长桥河边的一台柴油发电机。师父和许生初在电光房切磋技术,却把昌经理关在门外。

无所事事的他,只能到外面转转。听说上海市第二商业学校摄影进修班第八期分配到宜兴一个学习名额,昌经理找到时任县供销社书记曹洪庆,于是领导便让暂时“被架空”的昌经理外出进修也是权宜之计。

此时的上海正在庆祝建国十周年。昌经理穿着崭新的中式罩衫走在外滩上,任江风拂面,早先的种种不快早已被周围的锣鼓声、欢呼声驱散殆尽。他以入学测试第一名的成绩担任江苏组组长。他白天如饥似渴学理论、学理念,晚上同学之间互相交流。令他难忘的是在南京路上国际照相馆实习的那段时光,上海师傅不仅帮他拍了一张平生最满意的照片,师傅言传身教更令他受益终生。

那天国际照相馆里来了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押进来一个肩膀高低的夯头逃犯嫌疑人。上海师傅没有任何异样的眼神,和往常一样笑脸相迎,用垫衬物托平其肩膀,梳理头发,愣是替逃犯拍出一张标准的正面像。

通过实习,昌经理消化吸收了灯光拍摄技术,同时练就了火眼金睛。客户一到眼前,他立马能够分辨出他的职业,但只要开始拍照,他马上忘记客户的职业。他知道,每个拍摄对象平时都看不见自己的脸蛋,所以特别爱看自己的照片。一张照片的好坏,取决于摄影师的“暗箱操作”。要察颜观色,根据被摄者的服饰、头型、胖瘦、神态、需求,来调整灯光、角度、姿势、感光度、曝光时间。摄影师通过自己的肢体语言迅速把握好被摄者笑的程度:开朗的人嘴巴松开笑得自然,内向的人往往含笑,嘴巴抿紧的人都是苦笑。客户满意自己的照片是摄影师最欣慰的,一视同仁的职业操守何其重要。

昌经理半年学成归来,发现刚过周岁的女儿已病入膏育,转院途中便夭折了。原来家人为了不影响他深造,没有及时写信告诉他,拖延了治疗时间。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悲伤。小城宜兴的爱美人士闻悉昌经理上班了,附近医院的医生护士都赶来拍照。照相馆门庭若市,他每天应接不暇,外拍业务也越来越多。那天丁山化陶厂在县招待所举办全国性会议,听说卫生部部长也来了。黄昏时分,百来个与会人员的合影在瀛园开拍。他非常自信地只拍了一张底片,连夜冲洗,一看照片惊呆了,边上一行人不见了!原来是指挥拍照时他的左袖挡住了部分镜头,怎么办?明天早餐后就散会了。他赶紧找主事人识别照片中缺失的人员,通知他们明天起早在原地补拍。在没有电脑没有“PS”的那个年代,两张底片被他拼接得天衣无缝,一时名声远扬。他的摄影技术进入炉火纯青的阶段,曾经帮裴小云医生拍的照片在业界成为经典之作,人们争相翻拍布展、送展。在宜兴,他率先通过了江苏省特级摄影师考核。

进入八十年代,写真、彩扩照片风靡宜兴各大照相馆,生意好起来的时候,照片只能放在长桥河里漂洗。第一代居民身份证照片1988年在全市开拍,病退不久的昌经理被抽到公安局协助督查、指导全市48个乡镇身份证拍摄工作,为顺利颁发身份证立下了汗马功劳。

随着年龄的增长,昌经理的幸福感也在递增。常常有人慕名前来请他拍照,被人惦记的感觉是幸福的!掌握一门手艺能够终身为民服务是快乐的!在宜城街道举办的数届邻居节上,总会出现昌经理采风的身影,老邻居们都认得他,招呼他。他会把洗好的一叠叠照片免费送到社区,把街道温暖的活动、美好的场景永远定格在记忆的影像中⋯⋯

单锡华,已退休。宜兴市作家协会会员、山水画协会会员、书协会员,无锡市美协会员、书协会员。作品发表于《至味宜兴》《美哉芳桥》《宜兴吃货》《艺界》《宜兴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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