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抗战爆发后,国民政府立即着手进行一项战时特别措施:封锁全国的重要江海口,实施江阴要塞、黄浦口、闽江口、宁波镇海、海州、珠江口以及马当一带封锁阻塞工事。实际上需要征用吨位较大的船舶,将它们沉没于这些重要的船道上,以阻止日本海军的进攻。
此时,我父亲掌控的轮船只剩下“源长号”和“太平号”。“顺丰号”和“新太平号”在全面抗战前租借给了日本大同海运株式会社,全面抗战开始后,日方就以种种理由不继续履行租船合约。即便如此,父亲还是将手中两艘轮船全交由国民政府,用于抗战。
“源长号”自沉江阴要塞。1937 年8 月,日寇侵犯到上海、南京一线,并且狂言要在3 个月内亡我中国。为防止日本舰队溯江而上进攻南京,“源长号”于8 月12 日同其他二十多艘船舶一起作为军事防御工事自沉于江阴要塞。大量的沉船、石料在长江上构筑了一条牢固的阻塞线,日本舰艇无法越雷池半步,只好派飞机对江阴要塞和中国海军舰艇进行轰炸。保卫江阴封锁线的战斗阻遏了日军的企图,粉碎了日军3 个月灭亡中国的妄想,为长江下游军政机关、工矿企业的安全转移争取了时间,为抗日战争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太平号”自沉于宁波镇海招宝山脚下。随着一些重要港口的失守,宁波镇海口的战略位置显得越发突出:它成了抗战时期中国对外的主要海上通道,抗战所需的许多战略物资由上海租界下船运至镇海口,接着驳到小船上,然后通过陆路进入金华等地,再运送到抗战前线。1938 年初的一天,“太平号”悄悄停靠到了镇海码头,它负有一个重要的使命:在必要时立即自沉于甬江出海口的主航道。抗战后期,上海出版的一本杂志,记录了“太平号”自沉前的一些情况:
招宝山下那轮船出入口处,是早已布满了许多障碍物的,“八一三”后没有多久,新江天轮(当时行驶在上海与宁波之间的客轮)就跟许多轮船一起沉下了,都做了封港的障碍物,很长的木桩——梅花桩插满了沉下轮船和帆船的空隙,整个封锁线铁一样,但留着空口,来往沪甬间的轮船,就由我们领港船的引导,驶入了甬江到达宁波。来来往往的轮船,多得像梭鱼一样穿进穿出,货物也在这里得到流通的机会。然而,靠船的码头那面,却始终停泊着一艘庞大的轮船“太平号”。太平轮早已停在那个码头边了,走来走去的人们,也时常看到它冒出了浓黑的乌烟。这条船是准备在必要时再沉下去封港的,然而它已经这么长久的印象留在镇海人眼里,好几次,局势紧张得像一面鼓起来的弓,于是太平轮拖着它庞大的身子,摇摇摆摆地驶到封锁线附近,黑烟冒到了半天里,于是人们说,糟了,局势又不得了啦,看,太平轮又驶出去了。
就这样,在将近一年半时间里,“太平号”一直守在镇海口,随时准备完成它的使命。
1939 年6 月,为登陆镇海做准备的日军,开始了新一轮的大轰炸。从6 月23 日至6 月25 日的3 天里,日军飞机连续出动了51 架次,投弹300 余枚,给镇海人民造成了巨大的损失。镇海一带的防卫任务立即紧张起来。(www.xing528.com)
6 月27 日,“太平号”的船长同时收到了两封电报:第一封电报是将“太平号”沉没的指令。另一封电报是我父亲从上海发来的,要求船长在沉船时挂好国旗,同时务必将“太平号”的船首指向他的家乡方向。接着,船长根据我父亲陈顺通的安排,立即派人通知了他在鄞县的家乡人,让他们把船上的所有物品取走。当时,在“太平号”上,除了大量的生活用品,还有10 多吨用来压舱的食盐。在接到通知后,冠英庄的乡亲们摇着船推着车赶来了,将船上的生活用品和盐全部运走。
《宁波大观》中关于“太平轮”沉没的记载
6 月28 日晚上约8 点,“太平号”在夜色中起航了。由于缺少了压舱物,它吃水很浅,行驶起来有点不稳。镇海城里的许多百姓都赶到码头默默地为“太平号”送行。“太平号”绕了一个圈,慢慢地开到了甬江口主船道上,然后将它的船首徐徐指向了南方,对着的正是父亲的家乡。甬江水拍击着“太平号”巨大的身躯,似乎在给它做着最后的安慰。燥热的江风下,国旗呼呼地飘扬,接着,汽笛拉响了。接应船员的小艇开了过来,船长带人离开了太平轮,登上了小艇。沉船命令下达。随着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一股浓烟冒出,太平轮如同醉汉般摇晃了一下,然后开始慢慢下沉。当时的报道记载说:“在许多人的眷恋里,在许多人的悲叹里,在许多人的愤恨里,太平轮终于沉下去了。”清晨时分,在镇海口,人们看到了露出水面的太平轮的烟囱,当潮水退下去时,太平轮的小半个身子露了出来。
此时,在上海的寓所里,父亲和母亲等人呆呆地坐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悲伤的泪水。
全面抗战爆发后,即使有再多的钱也无法从国外订到船舶,沉掉一艘,就是少了一艘,这个损失对每一个轮船公司来说都非常巨大。而自沉轮船就等于毁掉了自己的经营业务。要塞自沉轮船,这抗日战争中悲壮的一幕,反映了当时中国各轮船公司在面临民族危亡时的同仇敌忾和深明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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