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王建君身背后这一枪是谁打的?周琦桂。
吔?周琦桂还活着?刚才不是说战友们血染青山尸骨成堆吗?可那是借王建君的眼睛看的,实际上周琦桂没有牺牲。前面几回书交代过,周琦桂过去在日本人监狱里受过重刑,落下残疾,身体本来就不好,这几天,连续夜行军,白天又睡不好。又操心,又受累,又着急,昨天夜里淋了暴雨受了凉,后半夜就开始发烧,只是紧张得没感觉罢了。刚才进入阵地的那阵猛冲就冲得眼冒金星,往地下一扑,晕了过去。接着,敌人打过来一阵排炮,同志们都牺牲了。可巧,有一位牺牲的战士倒在他身上,替他挡住了炮火。王建君刚才实在顾不得一个个检查,只拿眼一扫,没停步冲上阵地,当然不知道他还活着。周琦桂的命是保住了,可露在外面的胳膊却被飞起来的石块砸伤了,说重也不太重,说轻也不太轻,一阵儿疼痛把他疼醒过来。睁开眼一看,巧,王建君拎着手榴弹正朝那石头上靠。周琦桂本来是个非常细心的人,可到了这个时候就不可能那么细致了。他一见手榴弹,把事情想岔了。手榴弹咋会到了他的手里?不用说,小赵被他们杀害了。他们又越狱了。好你个王建君哪!一次越狱,两次越狱,看样子还真想下山投靠日本人哩!果然是个叛徒!我饶不了你!也顾不得掀开身上的尸体,把手枪举了起来。这里顺便交代一句,周琦桂是一进入阵地就晕倒的。右手拿着枪,贴胸压在自己的身子底下,所以这条胳膊没受伤,枪也没炸坏,11粒子弹都没用,抽出来就能打。他略一瞄准,一咬牙一劲儿,“叭!”打过去了。这枪一响,王建君可就……别忙,王建君没事儿。怎么?气死牛把他救了。上回书有交代,小赵有三颗手榴弹。炸了一颗,还剩两颗。王建君拿了一颗。邓峰拿了一颗。气死牛是空手。所以他一出山门就在阵地上翻尸首找武器。找来找去没找到,不是枪托子断了,就是枪筒子弯了。突然,看见了一只手枪在动。吔?怎么在瞄恩人的后心哪!那还了得!赶紧脚一点地蹿过来,“嚓!”一脚把那条胳膊踩住了。就在这一刹那。“叭!”枪响了。可是子弹钻到土里去了。王建君没事儿。
王建君听见枪响,回头一看气死牛和周琦桂那架式,心里明白了。可他没动地方。前面要紧啊!他咬开手榴弹盖儿,拉断弦儿,嘴里数着一、二、三、四、五!五字出口,手榴弹出手。“日——咣!”正好在抬树的八个鬼子中间爆炸,也就是在第四、五两个家伙头顶上开了花。这里正是两棵树首尾相接的地方。这两位一倒,带动的那两棵树也滚下悬崖了。往下滚也不老实,它还要连滚带拧,连拧带撅,连撅带扭,说句文词,那是玩了个乌龙摆尾下去的。另外六个鬼子也站不住脚,一个跟着一个“扑噜扑噜扑噜扑噜”都下饺子了。好!前面暂时没事。王建君这才转过身子来。
这时,气死牛已经把周琦桂的手枪夺下来了,刚掀开他身上的尸体,抓住他的胳膊往起拽,可拽也拽不起来啦。周琦桂的左胳膊和两条腿虽然骨头没断,可已经被砸得皮开肉绽。他坐不住。王建君一见,急忙喊:“二哥!别动!”一抬腿准备过来帮着扶。就这一抬腿坏事啦!身子一直,山下面打来一枪。一颗子弹从王建君背后钻进去,从前面穿出来,肺穿透了,离心也不远。当时王建君“扑通”倒地,那个血呀,“哧儿,哧儿”往外直冒。嗨!这可真是啊!
(唱)
千里江河滩连滩,
万里航程弯接弯。
一波未平一波起,
王建君又逢生死关。
王建君中弹倒地遇危险,
谁知道,山门里边也闹翻天。
双贵他清理绳子不怠慢,
四喜他解绑腿手脚不闲。
麻绳清理了四丈二,
那绑腿倒有一十五丈三尺三。
绳子两股合一股,
那绑腿四条一绞拧着缠。
搓好缠好够五丈,
它是又结实,又柔软,
抓在手里又可劲儿来又舒坦。
双贵他转过身又进正殿,
找到那干粮袋子挂腰间。
腰里挂、手上挽,
拿不过来就身上缠。
四喜他留在外面槐树下,
槐树底下把绳子盘。
五丈长绳没盘好,
不好了!有一把刺刀对胸前。
这把刀,似闪电,
一道白光分外寒。
刀尖直冲心口窝,
眨眼就要把胸膛穿。
四喜一见不怠慢,
身子一闪让刀尖。
脚下的绳子把腿一绊,
“嚓!”那刺刀挂破他贴身的白布衫。
(夹白)好险哪!
好容易让过了第一刀,
踢开绳子往外蹿。
站定身子抬眼看,
吔!拿刀的原来是那个小赵警卫员。
(白)这小赵是被一片琉璃瓦打晕的。邓峰救他后他还没醒,躺在地上。四喜刚才把他的绑腿也解了,解过之后还让他躺着没管他。这会儿他自个慢慢醒了过来。醒过来就觉得头疼得像要炸开一样,但没忘自己的任务,还没爬起来就斜过眼睛一看,吔!犯人跑啦?啊,还有两个在搓绳子、拧绑腿,看样子是想下山。还有那几个呢?嗯!我不能让他们跑了!伸手一摸,糟糕!手榴弹没影啦!怎么办?眼一扫,见离自己不远躺着一位战友的遗体,绑腿也被他们解了,身子下面压了把刺刀,正好刀把儿在外面。再看那两个犯人,有一个进正殿里去了。好机会!一个一个地解决!这位小赵不顾疼痛,就地一滚就到了那个战友的遗体旁边儿。抽出刺刀,爬起身子一蹿就到了四喜对面儿。借着朝前蹿的冲劲儿,一伸手,刀就刺出去了,差一点儿扎上了。现在四喜躲过了第一刀,拉开距离就不怕了。别看对方有刀,凭四喜的武艺,一伸手就能夺过来,夺过来就能把他的瓢儿给摘了。可想到他是刚才恩人叫邓峰大哥拼着命救下的人,总不能死在我手里呀!所以他一面绕着老槐树兜圈儿,一面喊:“停手!我有话说……”小赵当然不听。就这样交上手了。
就在这两人刚交上手的时候,王建君在外面中弹倒地。伤口那个血呀,一个劲儿地冒。先不说他那衣裳,只看面前被炮弹炸松了的黄土,一眨眼就成红色的稀泥巴啦。邓峰连忙把手榴弹朝地下一放,伸手抱住了他。两眼含泪,轻轻叫道:“兄弟!兄弟!我的恩人兄弟呀!”
王建君睁开眼,微微一笑说:“大哥……我……我不行了!周……周科长和……和小赵,都,都交给……你们啦!你们快……快走!”说着,艰难地伸手抓起了手榴弹,挺了挺身子想站起来。可是身不由己,站不起来啦。只是用眼神向邓峰示意,看山下!邓峰朝山下一看,糟糕!刚才敌人一共砍了四棵树,两棵被炸下了悬崖,可还有两棵,现在正在搭桥。邓峰急忙放下王建君,对气死牛说:“你快把周科长背上,跟双贵四喜小赵一起下山。我随后就来!”
气死牛答应一声,背起周琦桂就走。
周琦桂半天没说一句话。刚才王建君朝山下扔手榴弹,又中弹倒地,接着跟邓峰说的那些话,他都看见了、听见了。心里一难受,眼一黑,又晕了过去。气死牛咋把他背上肩的他都不知道。
气死牛把周琦桂背进山门,小赵和四喜还在打。双喜带着干粮袋儿刚出大殿。气死牛大喊一声:“别打啦!”小赵见他背着周琦桂,这才停住手,三言两语消除误会。四喜又顺手在战士遗体上抽出两把刺刀,拎起那盘绳子和没拧上的零散绑腿。几个人穿庙而过,从后门到后山去了。
邓峰叫气死牛一走,拿起手榴弹,揭开盖子拉断弦儿,跟王建君刚才一样,一、二、三、四、五!五字出口,手榴弹出手!“日——咣!”两棵树,七八个鬼子,照样玩个乌龙摆尾滚下悬崖。
这时,王建君已经昏迷不醒了,可血还在流。邓峰不敢怠慢,抱起王建君就朝庙后跑。一面跑一面拿眼左右看。好!救命的东西有了!他紧跑几步,弯腰把王建君放下,腾出手来捋了两把草。各位,这是止血的药草。他把草放在嘴里一嚼,朝王建君前胸后背伤口上一按,抱起来又跑。跑到后山,就见四喜站在悬崖边上等他们。
邓峰问:“人呢?”
“下去了。”
“小赵呢?”
“也下去了!”(www.xing528.com)
“来,快!”
四喜帮着把王建君背在邓峰脊梁上,又抖开两条绑腿,把他们二人紧紧捆在一起,再用刚才从小赵身上留下来的皮带把他们拦腰一扎,这才让邓峰抓好绳子朝悬崖下面攀。四喜一面送邓峰下去一面说道:“抓住青藤了把绳子摇摇!”就这,邓峰背着王建君很快不见了。
不多会儿,绳子晃动。四喜三下五去二地把这条绳子解开,朝悬崖下面一扔,顺手抓起身边的两把刺刀,一把咬在嘴里,一把拿在手上,朝悬崖边上的石头缝里一插,抓住刀把儿,翻身下了悬崖。然后,用脚尖扣住一条石缝,腾出左手,把嘴里那把刺刀拿下,再找个石缝又一插,拔出右手上的那一把,身子一坠,朝下移一步。再用脚扣住石缝,再拔出左手上的刺刀,再……简单说吧,左手插一刀,右手插一刀,两只脚在找石缝子、石棱子、树桩子、树兜子,像个大壁虎一样,不多会儿就下了三丈多,抓住了青藤,两把刀朝腰带上一别,“哧溜——”下去了。
前山的日本鬼子呢?他们又打了一阵子炮,见山上没动静了,就又砍树架桥。半个小时左右,上山了。前后里外一察看,太君得出了结论:八路军一股,全军覆没,皇军的胜利大大的。然后,就“凯旋”了。
四喜最后下到山脚,跟大家合在一起,立即出发。双贵带着干粮袋在前,四喜拎着两把刺刀在后。中间是邓峰背着王建君,气死牛背着周琦桂,小赵帮双贵拿了几袋干粮,七个人,朝那深山密林里走下来了。
(唱)
深山密林树叶儿稠,
不见天不见地阴风嗖嗖。
暗地里有那金钱豹声声乱吼,
脚底下有那白花蛇哧哧溜溜。
几个人不避艰险林中走,
一眨眼七弯八拐跳过了九道沟。
正行走突然间一声高喊:“站住!”
惊得人哪,耳朵一麻心一揪。
四喜他忙把刺刀来抓紧,
小赵他就地儿摸石头。
双贵他闪身藏在大树后,
气死牛他背着人还腾出右手把枪抽。
他们手摸着家伙细分辨哪,
咦,原来是邓峰他一吼赛莽牛。
不好,只见他怀抱着恩人双眉紧皱,
汗珠儿“唰唰唰唰”不断头。
那恩人他一呼一吸气儿不够,
他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嘴角乱抽。
双贵他见此情忙把树叶儿揽,
松树叶儿就地铺床温软轻柔。
小赵四喜帮着放好王建君,
转身让过来气死牛。
气死牛急忙放下周琦桂,
这位周琦桂他半倚半靠半躺半坐在床头。
坐床头轻轻叫声:“好战友!”
一句话没说完热泪双流。
那王建君只觉得天旋地转,
眼前是红橙黄绿青蓝紫乱成一锅粥。
又像有把锯齿钢刀扎心肺,
它是连扎带剜,连剜带戳,带戳带搅,连搅还带钩。
忽听得云天外有人叫“战友”。
(夹白)什么?战友?战友?
王建君哪,一股热流涌心头。
(白)王建君在昏迷中感到胸部剧烈疼痛,非常难受。忽然听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个亲切的声音。叫着喊着:“建君同志!我的好战友!”
咦?谁在喊?声音好熟哇!勉强睁开眼,定住神儿,慢慢看清楚了——是周琦桂!是周琦桂在叫“同志”,叫“战友”!我是在做梦吧?不!是他在叫!是他呀!不由得一股热流涌上心来。转过脸又看见邓峰、牛顺、双贵、四喜、小赵,这才想起来了,刚才在山上战斗的情况都想起来了,只是不明白现在在哪儿。不过听不见枪炮声,知道已脱险了,张了张嘴想说话。可胸口上像压了块千斤石,话,已经是说不出来了。
周琦桂见此情景,急忙从怀里掏出那四寸半长的小旱烟袋,双手捧着,递在王建君的眼前,含着泪花儿轻轻叫道:“建君!建君!我的好同志!你还记得这旱烟袋吗?你看,这八个字,‘大节不朽,壮志难移’,还是你亲手刻的……”
王建君心里又是一热,哦!旱烟袋你还揣在怀里呀!你还是了解我相信我的呀!我的好同志,好战友!他使劲儿把眼闭了两闭,表示明白了周琦桂的心意。
周琦桂又脱下自己头上的八角帽,准备给王建君戴上。可王建君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劲儿,抬起双手,一把抓住帽子,紧紧地贴在胸前。那个眼泪呀,“唰——”往外直涌。紧接着,嘴角一阵猛抽,一口气儿上不来了。可那双眼睛还睁着。虽然神已经散了,但看得出,那最后的一眼,是望着邓峰的。
邓峰这时啊,心里像刀绞一样。只见他扑通一跪,从王建君手里接过那顶八角帽,端端正正戴在自己头上,满面流泪说道:“恩人!我的好兄弟!这顶帽子就留你傻大哥吧!傻大哥交了你这个朋友,这辈子没白活!大哥我从今往后再也不做一星半点儿让你不高兴的事啦!你就闭上眼,放心上路吧!”说着,伸出手,轻轻地把王建君的眼皮儿合上……
就这样,这位普通的共产党员,普通的革命战士,静静地躺在松针上,长眠在八百里太行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沟里。
这正是:
巍巍青山伴忠魂,
荡荡浩气贯九州。
一腔热血洒太行,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