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符号化：对现代主义实用功能与资本主义空间资本的剖析

1.空间符号化的理论探索

当今社会的空间符号化趋向在第三章已经做了论述，这里还需要论述的是空间资本如何控制空间符号化。

空间符号把个体及他的内心世界跟他对社会及自然环境的认知关联起来。空间符号包括城市的空间元素（例如通道、边缘、区域、节点、标志物、建筑物的立面等）、所有权符码、书面的规划正文、规划师所画的平面、城市使用者的都市论述等。城市空间符号既包括物质的东西，也包括自然语言等非物质的东西。如果把瑞士语言学家费迪南·索绪尔的符号概念应用到城市空间符号上来，那么空间符号同样也是由能指与所指共同组成的。能指是一个透过空间元素，如实物、声音（也就是社会动作）等等的文化性宣示；所指则是能指背后所承载的概念。空间符号作用于身体，既构成空间意象，激发人们对城市空间知觉上的认识，塑造凯文·林奇所谓的“可意象性”^[20]，又在文化层次上构成空间意象的象征性和延意性，就如勒杜（Ledrut）所断言的，空间符号的指意（denotation）就是从这个层次的意涵上导衍出来的。^[21]因此，空间符号还扮演着意识形态这个角色。通过自身涵纳的意识形态，空间符号与其社会脉络联结起来。简而言之，生活在空间符号中的城市居民并非仅仅被动地接受空间意象，适应于某一个空间，相反地，居民还透过都市空间交往实践，在都市空间的生产与消费中，扮演着具有建设能力的主体性角色。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空间资本以空间符号这个形态建构城市居民的空间意识形态。在这个过程中空间资本把自己的意识形态寄居在空间符号所制造的种种幻象之中，悄悄渗入生产世界之外的日常生活世界，使得人们的日常生活世界发生“悄悄的革命”，让人们生活在炫目的空间符号之中，代替人们建立自己的生活，说服人们去消费并非必需的东西，从而实现资本的权力与意志。空间符号并不实施外在的强制性控制，而是实行表面不干预的隐性控制。这在经济活动上完全表征着福柯从微观政治学视角所指认的权力空间化。情境主义者居伊·德波所谓的“休闲空间”就是以空间符号形态存在的景观——空间资本布展出的“充满人性”的权力空间陷阱。

空间符号具有的现代主义的实用功能在重要性上逐步让位于象征交换。逐步走向后马克思的鲍德里亚在《象征交换与死亡》中用“经济之死”这样大胆的语言来说明新时代的特征。这个新时代是经济时代的结束，“象征时代”的开始。笔者认为，鲍德里亚彻底批判了生产中心主义的意识形态，说现代社会是生产主义和经济学互成一体的东西。他大胆而准确地说明并强调了空间符号在当代社会经济活动中的文化层次所发挥的重大象征性作用，但是忽视了空间符号发挥象征性作用所赖以可能的基础，这个基础就是由高度发达的工业社会提供的极其丰富的物质资料。其实，在工业社会市场经济条件下，无论是生产中心主义的意识形态，还是消费中心主义的意识形态，都是资本的意识形态，鲍德里亚并没有跳出资本的意识形态。他没有认识到发达资本主义的空间资本已经从沉重的物质化形态向轻灵的符号化形态转变。这意味着空间生产在经历了高度发达的工业文明之后其重点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在走向高度发达的工业文明过程中，空间生产的焦点在于生产具有明确使用价值的、实在的空间产品；在后工业文明平台上，空间生产聚焦于能够塑造一定空间氛围和空间情感的、具有虚幻的象征意义的空间符号。这也就是由于时代性转换折射出的实体性空间生产和虚拟性空间生产的重大差别。

2.空间符号化的实践

首先，从小尺度的微观空间细节变化来说，资本常常更换如广告栏、灯具、喷泉、卫生箱、雕塑、建筑物的内外装饰等小品符号。商业街道中的空间建筑经常更换其内外装饰符号，那应该不是功能的老化，既不是建筑物装饰旧了、危险了、脏了，也不是外墙立面坏了，通常是这个空间符号宣示的格调旧了，不入时了。空间资本必须随时捕捉人们喜好的空间氛围的变更，相应地变换商业性空间符号形象、空间符号情感，一方面迎合消费者的喜好，另一方面把消费者的喜好悄悄地引导向有利可图的地方。在这里，被消费的东西，不是物质，而是符号形象、符号信息及符号的情调，是有附加值的东西。在人们消费情感的变化过程中，不具有特别意义的空间符号创造出的氛围发生了相应的变化。(www.xing528.com)

其次，从大尺度的空间符号来说，资本建造各种建筑物及其附着的装饰品，如高楼大厦、街道、广场、步行街、公园等。在这个过程中，把城市作为一个整体塑造优美的天际线，或者塑造雄壮威严的中轴线，或者塑造深入人心的标志物。

我们可以通过解剖一条商业街来分析城市中的大小尺度的空间符号。商业区建造新潮的商业步行街，以具有特色的门楼为入口，构筑充满某个地域风情的沿街立面，并配以骑楼沿廊、出奇制胜的店面、斑驳的广告招牌及各种“街道家具”（如座椅、照明、公厕、垃圾箱、电话亭、书报亭、指示牌、铺面和绿化等等）。具体地说，在街道的入口之处用门楼，以中国传统的牌楼形式居多，而国外的唐人街的入口多以中国式的牌楼为标示。一般说来，中国式牌楼色彩鲜艳，造型优美，装饰丰富，延续至今仍为街道上优美的门楼。苏州观前商业步行街的东西入口就是充分展现中国传统特色的门楼。在街道两侧塑造接近人的尺度的建筑立面，充满某种地域风情，凝固一个地区的历史和文化，精致细腻，耐视醒目，易于记忆，使人容易接近和驻足。配置的骑楼遮阳蔽日，风雨无阻，一边是商店，一边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就像是有顶的长廊，温馨宜人，极富人情味，可容易地感受到他人，避免巨大的现代商业区空旷的空间给人空洞无情的感觉，还可提供不同空间的平缓过渡，拥有既非私密又非完全公共的柔性边界，令人的生理和心理都更加轻松自在。每一个小店的店面都各有特色，令人惊奇。街道上空耀眼夺目的商标招牌竞相引人注目，其视觉效应比沿街商业建筑的造型本身更加具有吸引力，充满风趣、商业情调和气氛。每个店铺沿街的广告无不竞相争夺街道上空有限的位置，形成街道上面广告的顶棚，汽车行进中沿街灯杆上的广告效果更好。五颜六色的涂料把街道刷得色彩绚丽夺目。当你走累了的时候，座椅在街角静静地等着你。街上陈设着其他小品符号，如照明、公厕、垃圾箱、电话亭、书报亭、指示牌、铺面和绿化等城市“街道家具”。^[22]

3.空间符号化的交往实践思考

城市空间符号就是打开的文本，从中可以看到它的抱负；城市空间符号宣示着城市居民追求的生活内容。但所有空间符号的设立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创造氛围，让你在情感宣泄中掏空钱袋。空间符号吸引的人流越来越多，投资在这个地段上的资本获得的超额利润也就成倍地上涨。

空间符号的兴盛是经济繁荣、物质生活水平提高的表征，空间符号的大众化消费是社会平面化的进步表现，但是空间符号的消费越发塑造“单向度的人”，这是空间资本意识形态在人们的消费实践中塑造的人格特征；而且，这种消费致使人们不但在生产领域备受剥削，在消费领域同样也备受剥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