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建筑：技术进步与社会经济对高大建筑物的影响

1.建筑投机：榨取地租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明确地认为在城市中从事建筑投机、获取地租是空间资本得以发展的根本路径。“不仅人口的增加，以及随之而来的住房需要的增大，而且固定资本的发展（这种固定资本或者合并在土地中，或者扎根在土地中，建立在土地上，如所有工业建筑物、铁路、货栈、工厂建筑物、船坞等等），都必然会提高建筑地段的地租。”“对建筑地段的需求，会提高土地作为空间和地基的土地价值。”建筑上使用的土地的位置对级差地租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在迅速发展的城市内，特别是在像伦敦那样按工厂大规模生产方式从事建筑的地方，建筑投机的真正主要对象是地租，而不是房屋。”^[14]“需要新房屋的人，可以在为投机而建成或正在建筑的房屋中，挑选一栋。建筑业主不再是为顾客，而是为市场从事建筑；和任何其他产业家完全一样，他必须在市场上有完成的商品。以前，一个建筑业主为了投机，也许同时建筑三四栋房屋；现在，他却必须购买大块地皮，在上面建筑一二百栋房屋，因此他经营的企业，竟超出他本人的财产二十倍到五十倍。这笔基金用抵押的办法借来；钱会按照每栋房屋建筑的进度，付给建筑业主。一旦发生危机，分期垫款就会停止支付，整个企业通常就会停顿；最好情况，是房屋停建，等情况好转再建；最坏的情况，就是半价拍卖了事。现在，任何一个建筑业主不从事投机建筑，而且不大规模地从事这种建筑，就得不到发展。建筑本身的利润是极小的；建筑业主的主要利润，是通过提高地租，巧妙地选择和利用建筑地点而取得的。”^[15]

2.建筑形态表现出高、大、密的特征

在城市中，为了少占用地，提高空间使用效率，需要增加建筑的层数和建筑的密度本来没有问题，但是资本家房产主为了追求利润的需要，从来不会去考虑城市的全局利益和合理建筑之类的事情。他们只关心一件事：通过建房攫取最大利润并为此进行激烈的竞争和投机活动。因此，建筑物在有限的空间内堆积在一起，在形态上表现出高、大、密的特征。20世纪初，纽约大房产商布莱克用几个字概括了他的生意经，就是房子要盖得“大些再大些”。地皮有限，上空无限，“大些再大些”同时意味着“高些再高些”。在繁华街道上，建造起高大的新摩天大楼，地皮的价值就随之大幅上涨，资本家就通过级差地租获得超额利润。

社会心理影响、商业形象塑造也是高大建筑物出现的重要原因。首先，就社会心理对高大建筑物发展的影响来说，马克思曾在《雇佣劳动与资本》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话：“一座小房子不管怎样小，在周围的房屋是这样小的时候，它是能满足社会对住房的一切要求的。但是，一旦在这座小房子附近耸立起一座宫殿，这座小房子就缩成可怜的茅舍模样了。这时，狭小的房子证明它的居住者毫不讲究或者要求很低；并且，不管小房子的规模怎样随着文明的进步而扩大起来，但是，只要近旁的宫殿以同样的或更大的程度扩大起来，那么较小房子的居住者就会在那四壁之内越发觉得不舒适，越发不满意，越发被人轻视。”^[16]这个生动的分析表明当一个高大的建筑已经耸立在近旁，其他低矮建筑的房主和房客就会落入不舒适、不满意和被人轻视的地位。于是建筑高度的竞赛呈现波浪式进行，一旦技术上有可能，空间资本认定实际有利可图，比现在更高更大的建筑就会建造起来。

其次，垄断资本为了显示它财力雄厚以赢得公众信任，塑造商业形象，吸引消费者的注意，宣传自身形象，占据在商业竞争中的有利地位，也会不断建造庞大的建筑物。比如，玻璃公司建玻璃大楼，钢铁公司造不锈钢大楼，都起着推销产品的作用。同建筑行业不搭边的银行和公司，也有利用大楼为公司做广告的妙法，但都是把高大建筑物当作不花一文钱的特大广告牌。建筑物越高，名越大，利越多。(www.xing528.com)

由此可见，高大建筑是垄断资本交往实践的要求。正如吴焕加先生精辟地指出的，“美国的超高层建筑一方面表现了它的建筑技术的先进水平，又是反映着美国垄断资本主义的高度发展。超高层建筑在美国最先出现，数量最多，这是同美国最早成为高度发展的垄断资本主义国家紧密相关的”^[17]。

3.空间资本化带来了建筑物的不稳定性

空间资本化隐含着土地商品化，建筑生产的目的不是为了使用价值，而是为了交换价值，为了赚取越来越多的利润。对于作为固定资本或商品一部分的建筑物，它的所有者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少的投资从中获取最多的利润。在拼命拆—建和建—拆的循环中，空间资本一方面不断集聚、增殖，另一方面把一种不稳定因素注入建筑物之中。正如刘易斯·芒福德所认识到的，陈旧的建筑物沦为可以牺牲拆除的，崭新的建筑物几乎从一开始就被设计成短暂的、临时的。^[18]通常情况下，空间资本具有的投机冒险性决定了它不赞成把大量资金投入永久性的建筑物，即使有了股份公司这类形式之后，它仍然倾向于建设功利主义的建筑物，也就是说，建筑物造起来非常快，一旦要拆除或改建成别的建筑物时，又非常容易。在这个疯狂的循环当中，建筑物的质量备受考验。因此，城市建筑无法给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带来稳定感和安全感。进一步说，正如大卫·哈维所认为的那样，“资本主义始终不渝地竭尽全力以其自己的肖像建立一种社会和物质景观，并创造自己在特定的时刻所必不可少的东西，到头来只是毫无疑问地在日后某一时刻削弱、破坏乃至摧毁这种景观。资本主义的各种内部矛盾依凭各种地理景观永无休止的形成和革新得到表达。资本主义的历史地理学必须随着这一曲调无休止地跳舞”^[19]。

空间建筑现象很复杂，它同社会经济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空间建筑也有超前或滞后的情况。但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准确掌握了资本运动的脉搏就可以认识建筑领域根本的发展状况。

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新技术、新材料大量涌现，城市空间所能吸纳的投资也逐渐增加。同时，随着城市市政基础设施追加投资的落实，企业对原有营业空间的扩建、装修等追加投资的见效，其追加投资的效益会逐步提高，超额利润可能成倍增加，由此转化为级差地租Ⅱ也会大幅度增长。在这种情况下，空间资本把空间符号化和空间装饰作为追逐城市级差地租Ⅱ的主要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