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以来中国西部片的转型：新西部电影分析

虽然20世纪90年代末西部片创作有所减退，但进入21世纪后，中国电影人在西部片类型化探索上寻找到了新的方向。2002年，电影理论界、西部电影集团打出“新西部电影”的旗号，这标志着新西部电影时代的到来。2009年，新西部电影理论的创始人之一延艺云在总结原有理论成果的基础上，提出新西部电影就是“将时尚的审美潮流和有地域特色的文化内涵相结合，将资金运作和市场运作相结合，塑造具有品牌效应和市场效应的集合性文化品牌。”^[7] 即由于创作环境变化，电影创作者与观众的审美流变，市场需求等多方面的因素，传统西部片已慢慢退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多类型杂糅下的中国新西部片：以《嘎达梅林》（冯小宁，2002）为代表的西部少数民族题材片；以《美丽的大脚》（杨亚洲，2002）、《盲井》（李杨，2003）、《惊蛰》（王全安，2004）、《图雅的婚事》（王全安，2007）、《盲山》（李杨，2007）为代表的新西部社会问题片；以《天地英雄》（何平，2003）为代表的新西部武侠商业大片；以《可可西里》（陆川，2004）、《杀生》（管虎，2012）为代表的西部悬疑惊险片；以《黄河绝恋》（冯小宁，2005）为代表的西部爱情片；以《青藏线》（冯小宁，2007）为代表的新西部主旋律电影；以《刺陵》（朱延平，2009）为代表的西部冒险片；以《三枪拍案惊奇》（张艺谋，2009）、《决战刹马镇》（李蔚然，2010）、《让子弹飞》（姜文，2010）为代表的西部喜剧片；以《西风烈》（高群书，2010）为代表的西部警匪片；以《无人区》（宁浩，2013）为代表的西部公路片；等等。它们虽形态风格各异，但都或多或少的有西部视觉符号和文化要素。

在新西部电影时期，第四代导演已经基本停止创作，第五代导演选择转向各类型中国大片的创作，而真正呼应“新西部电影”创作理念的则主要是具有“叛逆与反思”精神的第六代导演。他们的西部片一改第四代、第五代对西部社会历史文化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批判姿态，更侧重关注社会学意义上的中国西部社会，用和主人公、和当下社会平等的视角真实、客观地反映社会底层人物、边缘人物的个体生存状态以及他们的精神世界。《美丽的大脚》被称作是新西部电影的发轫之作。影片中，张美丽是传统文化思想的代表，夏雨则是新时期现代文明的代表，两人在思想、文化等很多领域上有较大的差异，但同时，这种差异凸显的两种观念的优越性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对方。张美丽在教育学生，对人对事认真尽责的方面影响着夏雨，而夏雨也让张美丽看到了先进教学的手段和对爱情“另类”的追求。《图雅的婚事》塑造的是一个性格倔强的草原妇女的形象，通过她招夫养夫的故事表现在草场沙化的背景下草原人的艰辛生活和妇女的命运。《盲山》则通过被拐卖到大山深处的女大学生的故事，来反映现实西部社会的贫穷落后的生存环境以及当地人愚昧保守的精神状态。

除文化姿态的变化外，新西部片对旧西部片的叙事模式和表现手段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拓展。如《可可西里》运用大量的远景镜头和景深镜头客观地记录在可可西里的恶劣、空旷、荒芜的环境下巡山队的真实故事，通过巡山队员朴实的话语和令人窒息的画面无限放大无人区的生存法则，开创出了一种具有深厚文化内涵的惊险电影样式。巡山队员的死从一开始就使影片充满悬念，巡山队伍濒临绝境，但盗猎分子却一直没有出现在观众的视野中。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进和对可可西里一步步的深入，观众的神经也丝毫不停地随着剧情游走。巡山队能否抓到神出鬼没的盗猎分子，这无疑是影片的最大悬念，这个悬念也大大强化了影片的惊险意味。其影片的结局也不同于一般的电影流派所惯用的模式，而是出现了一个罪恶战胜正义的结局，这样悲剧的收场却显得更为真实。《刺陵》将牛仔西部片和盗墓探险片元素融为一体，再加入了浪漫爱情；《决战刹马镇》片名源自对新派美国西部片《决斗尤马镇》的戏仿。影片主要场景除了荒漠外，还有位于甘肃永泰的保留至今最完整的明朝古城——龟城。剧组竟然在这座古城内搭建起了迪士尼乐园，不但有摩天轮、碰碰车等娱乐设施，还有用公共汽车改造的酒吧、露天的保龄球馆等大众文化元素；《三枪拍案惊奇》充其量是一部廉价的疯狂喜剧加点惊悚剧情的电影，离真正意义的西部片相去甚远；《西风烈》相比其他西部片，无论是片名、故事情节与角色设置以及结局安排都严格遵循好莱坞传统西部片的规律。警察、杀手、逃犯，各方势力追逐杀戮，正邪双方及亦正亦邪者都在命运的沙场上舍生忘死。结局是警察反败为胜。姜文的《让子弹飞》在叙事、类型化、视听冲击营造方面走主流商业大片的路线。“西部”“喜剧”“传奇”是《让子弹飞》的三个宣传关键词。而影片一开场的“火车大劫案”明显向好莱坞西部片的鼻祖《火车大劫案》致敬，奠定了影片西部传奇喜剧的格调。《无人区》中无论是黄渤饰演的盗猎者，还是徐峥饰演的无良律师，都显得冷酷阴郁。在西部无人区，他们像蝼蚁一样的存活，在这里，人的社会属性，将一层一层被剥离，失去了身份、职业、社会地位等一切文明的挡箭牌，生存成了物种最基本的欲望和渴求，一个弱肉强食的生物链迅速地形成。当在恶劣环境下，生都成为了一个问题时，只有野兽才有资格谈论活。也就在这个时刻，人性深处的善、恶以及善与恶的挣扎，都得到了放大和凸显。(www.xing528.com)

中国西部片发展至今30余年，经历了同中国电影一起的社会文化转型。从早期的西部片到如今融合多种元素和类型的丰富样式化的新西部电影，中国西部片力图用动态的眼光去审视西部地区人民的生活，发现传统观念与现代文明的碰撞，从而展现出一种不断演进的时代变革气息，并在不同的时期呈现出不同的风格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