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钱过程与材料详解：从竹木条锉边沿到广东高州府铸青钱

原　文

凡铸铜为钱以利民用，一面刊国号通宝四字，工部分司主之①。凡钱通利者，以十文抵银一分值。其大钱当五、当十，其弊便于私铸，反以害民，故中外②行而辄不行也。

凡铸钱每十斤，红铜居六七，倭铅京中名水锡居三四，此等分大略③。倭铅每见烈火必耗四分之一。我朝行用钱高色者，唯北京宝源局黄钱与广东高州炉青钱④高州钱行盛漳泉路，其价一文敌南直江、浙等二文。黄钱又分二等，四火铜所铸曰金背钱，二火铜所铸曰火漆钱⑤。

凡铸钱熔铜之罐，以绝细土末打碎干土砖妙和炭末为之。京炉用牛蹄甲，未详何作用。罐料十两，土居七而炭居三，以炭灰性暖，佐土使易化物也。罐长八寸，口径二寸五分。一罐约载铜、铅十斤。铜先入化，然后投〔倭〕铅，洪炉扇合，倾入模内。

凡铸钱模以木四条为空框木长一尺二寸，阔一寸二分。土炭末筛令极细，填实框中，微洒杉木炭灰或柳木炭灰于其面上，或熏模则用松香与清油⑥。然后以母钱百文用锡雕成，或字或背布置其上。又用一框如前法填实合盖之。既合之后，已成面、背两框。随手覆转，则母钱尽落后框之上。又用一框填实，合上后框，如是转覆，只合十余框，然后以绳捆定。其木框上弦原留入铜眼孔，铸工用鹰嘴钳，洪炉提出熔罐，一人以别钳扶抬罐底相助，逐一倾入孔中。冷定解绳开框，则磊落百文，如花果附枝。模中原印空梗，走铜如树枝样，挟出逐一摘断，以待磨锉成钱。凡钱先锉边沿，以竹木条直贯数百文受锉，后锉平面则逐一为之。

凡钱高低以〔倭〕铅多寡分，其厚重与薄削，则昭然易见。〔倭〕铅贱铜贵，私铸者至对半为之。以之掷阶石上，声如木石者，此低钱也。若高钱铜九铅一，则掷地作金声矣。凡将成器废铜铸钱者，每火十耗其一。盖铅质先走，其铜色渐高，胜于新铜初化者。若琉球诸国银钱，其模即凿锲铁钳头上。银化之时入锅夹取，淬于冷水之中，即落一钱其内。图并具右。

注　释

①工部分司主之：明代造钞归户部，铸钱归工部，设宝源局之类主之。

②中外：指京师畿辅及外省。

③此等分大略：明代以前制作铜钱的原料，多是铜中加铅、锡，成青铜钱。明嘉靖以后则在铜中加锌，变为真（黄铜）钱。

④“唯北京”句：工部所属铸币厂北京宝源局铸的黄钱，含六成铜、四成锌。广东高州府宝泉局铸的青钱用50%的铜、41.5%的锌、6.5%的铅及2%的锡配合铸成。

⑤火漆钱：《明史·食货志》载万历年“用四火黄铜铸金背钱，二火黄铜铸火漆钱”。四火、二火指对铜熔炼净化的次数，每多熔炼一次，则铜纯度提高一次，故四火铜优于二火铜。为防私铸、伪造，金背钱在钱背涂金，火漆钱在火上熏成黑边。(www.xing528.com)

⑥“或熏模”句：在模型腔表明撒一层木炭末，或燃烧松香、清油（菜籽油）使烟熏模，目的是当液态金属流经这些材料时，炭末燃烧，使铸件与铸模分离。

译　文

将铜铸造成钱，是为了方便百姓贸易往来。铜钱的一面铸有“某某年号通宝”四个字，工部有专门机构掌管此事。通行的铜钱十文抵得上白银一分的价值。相当五分、十分银的大钱，弊病是便于私人伪铸，反而会坑害了百姓，所以中央和地方都在发行过一阵大钱之后，很快就停止发行了。

铸钱

铸造十斤铜钱，需用六七斤红铜和三四斤锌北京把锌叫作水锡，这是粗略的比例。锌每遇到高温加热，必耗损四分之一。我明朝通用的铜钱，成色最好的只有北京宝源局铸造的黄钱和广东高州府今茂名铸造的青钱高州钱通行于福建漳州、泉州一带，这两种钱的面值，每一文相当于南直隶今江苏、安徽、浙江的二文。黄钱又分为两等：用四火铜铸造的叫作“金背钱”，用二火铜铸造的叫作“火漆钱”。

铸钱时用来熔化铜的坩埚，是用绝细的土面以打碎的土砖干粉为最好和木炭粉混合后制成的。北京的熔铜坩埚还加入了牛蹄甲，不知道有何作用。配料比例是，每十两坩埚原材料中，土面占七两，木炭粉占三两，因为炭粉的保温性能很好，可以配合土面而使铜更易于熔化。坩埚长约八寸，口径约二寸五分。一个坩埚大约可以装铜、锌十斤。冶炼时，先把铜放入坩埚熔化，然后再加入锌，熔炉鼓风，使它们熔合之后，再倾注溶液于铸钱模子内。

锉钱

倭国造银钱

铸钱的模子，用四根木条构成空框木条各长一尺二寸，宽一寸二分。用筛选极细的土面和木炭粉混合后填实空框，上面再撒上少量的杉木炭灰或柳木炭灰，或用燃烧松香和菜籽油的烟熏模。然后把百枚母钱用锡雕成，按有字的正面或无字的背面铺排在框面上。再用一个木框按上述方法填实土面和木炭粉，对准盖在此木框之上。盖合之后，便构成了钱的面、背两个框模。随手翻转过去，揭去前框，则母钱尽落于后框之上。再用另一个填实了的木框合盖在后框上，照样翻转，就这样反复做成十几套框模，最后把它们叠合在一起用绳索捆绑固定。木框上边原留有灌注铜液的眼孔，铸工用鹰嘴钳把熔铜坩埚从炉中提出，一个人用另一铁钳扶托坩埚的底部，共同把铜熔液逐一注入模的孔中。冷却之后，解下绳索打开框模，则见密密麻麻的成百个铜钱就像累累果实结在树枝上一样。模中原刻出流铜液的空沟，铜液冷却后则成树枝形状，将其夹出，将钱逐个摘下，以待磨锉成钱。钱要先锉边沿，方法是用竹条或木条直串数百个铜钱一起磨锉，然后逐个锉平铜钱表面不规整的地方。

铜钱的成色高低以锌的含量多少来区分，至于其轻重与厚薄，那是显而易见的。由于锌价值低贱而铜价值更贵，私铸钱币的人甚至用铜、锌对半配合来铸钱。将这种钱掷在石阶上，发出像木头或石块落地的声响，表明成色很低。如果是铜与锌的比例是九比一的成色高的钱，把它掷在地上，会发出铿锵的金属声。用废铜器来铸造铜钱，每熔化一次就会损耗十分之一。因其中的锌会先行挥发，剩下的铜的含量逐渐提高，所以铸造出来的铜钱的成色会比新铜第一次铸成的铜钱的成色要高。至于琉球诸国铸造的银币，其钱模就刻在铁钳头上。当银熔化时，用钳头从坩埚中夹取银液，在冷水中一淬，一块银币就落在水里了。见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