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铸钟技艺：朝钟制作工艺与原材料详解

原　文

凡钟为金乐之首，其声一宣，大者闻十里，小者亦及里之余。故君视朝、官出署，必用以集众；而乡饮酒礼①，必用以和歌；梵宫仙殿，必用以明摄谒者②之诚，幽起鬼神之敬。

凡铸钟高者铜质，下者铁质。今北极朝钟③，则纯用响铜。每口共费铜四万七千斤、锡四千斤、金五十两、银一百二十两于内。成器亦重二万斤，身高一丈一尺五寸，双龙蒲牢④高二尺七寸，口径八尺，则今朝钟之制也。

凡造万钧钟与铸鼎法同，掘坑深丈几尺，燥筑其中如房舍，埏泥作模骨⑤。其模骨用石灰、三和土筑，不使有丝毫隙拆。干燥之后以牛油、黄蜡附其上数寸。油蜡分两：油居十八，蜡居十二。其上高蔽抵晴雨。夏月不可为，油不冻结。油蜡墁定，然后雕镂书文、物象，丝发成就。然后舂筛绝细土与炭末为泥，涂墁以渐而加厚至数寸，使其内外透体干坚，外施火力炙化其中油蜡，从口上孔隙熔流净尽，则其中空处即钟鼎托体之区也。

凡油蜡一斤虚位，填铜十斤。塑油时尽油十斤，则备铜百斤以俟之。中既空净，则议熔铜。凡火铜至万钧，非手足所能驱使。四面筑炉，四面泥作槽道，其道上口承接炉中，下口斜低以就钟鼎入铜孔，槽旁一齐红炭炽围。洪炉熔化时，决开槽梗先泥土为梗塞住，一齐如水横流，从槽道中枧注而下，钟鼎成矣。凡万钧铁钟与炉、釜，其法皆同，而塑法则由人省啬也。

若千斤以内者，则不须如此劳费，但多捏十数锅炉。炉形如箕，铁条作骨，附泥做就。其下先以铁片圈筒直透作两孔，以受杠穿。其炉垫于土墩之上，各炉一齐鼓鞲⑥熔化。化后以两杠穿炉下，轻者两人，重者数人抬起，倾注模底孔中。甲炉既倾，乙炉疾继之，丙炉又疾继之，其中自然黏合。若相承迂缓，则先入之质欲冻，后者不黏，衅⑦所由生也。

凡铁钟模不重费油蜡者，先埏土作外模，剖破两边形或为两截，以子口串合，翻刻书文于其上。内模缩小分寸，空其中体，精算而就。外模刻文后，以牛油滑之，使他日器无粘烂，然后盖上，泥合其缝而受铸焉。巨磬、云板⑧，法皆仿此。

注　释

①乡饮酒礼：据《仪礼·乡饮酒礼》，古代乡学生卒业后，荐其贤能者于君，乡大夫设酒宴送行，称乡饮酒礼。后世由地方官宴待应科举之士，称宾兴。此指官方宴会。

②谒者：此指礼拜仙佛者。

③北极朝钟：明代宫中北极阁中所悬朝钟。

④蒲牢：传说中的海兽，其吼声甚大，故铸于钟上，象征钟声洪大。明代以为龙生之九子之一。

⑤模骨：指失蜡法铸件的内模。(www.xing528.com)

⑥鼓鞲（gōu）：鼓风。鞲：是用牛皮做成的鼓风器具，此处代指风箱。

⑦衅：缝隙。

⑧云板：铁铸的响器，板状，云朵形，故名。敲打出声，作报时用。

译　文

钟在金属乐器之中居首，它的响声大者十里之外都可以听到，小者也能传开一里多。所以，皇帝临朝听政、官府升堂审案，一定要用钟声来召集下属或者百姓；各地方举行乡饮酒礼，也一定会用钟声来和歌伴奏；佛寺仙殿，一定用钟声来打动朝拜者的诚心，唤起他们对鬼神的敬意。

铸钟的原料，以铜为上等，以铁为下等。如今宫内北极阁所悬挂的朝钟完全是用响铜铸成的，每口钟总共花费铜四万七千斤、锡四千斤、金五十两、银一百二十两，铸成以后重达两万斤，身高一丈一尺五寸，上面的双龙蒲牢图像高二尺七寸，直径八尺。这就是当今朝钟的形制。

铸造万斤以上的大钟和铸鼎的方法是相同的。先挖掘一个一丈多深的地坑，使坑内保持干燥，并把它构筑成像房舍一样，和泥做内模。铸钟的内模用石灰、细砂和黏土调和制成，不能有丝毫的裂缝。内模干燥以后，用牛油、黄蜡在上面涂约有几寸厚。油和蜡的比例是：牛油约占十分之八，黄蜡占十分之二。其上有高棚用以防日晒雨淋。夏天不可做模，因油不能冻结。蜡层涂好并用墁刀荡平整后，就可以在上面精雕细刻各种文字和图案，必须仔细操作，不能有半点错误。然后再用舂碎和筛选过的极细的土和炭末，调成糊状，逐层涂铺在油蜡上约有数寸厚。等到外模的里外都自然干透坚固后，便在外面用慢火烤炙，熔化其中的油蜡。油蜡从铸模下部内外模交合的孔隙中熔流净尽。这时，内外模之间的中空部分就成了将来钟、鼎成型的地方了。

塑钟模

铸钟、鼎

每一斤油蜡空出的位置，可灌铸十斤铜。如果塑模时用去十斤油蜡，就需要准备好一百斤铜。内外模之间的油蜡流尽后，就该熔铜了。要熔化的火铜如果达到万斤以上，就不是人的手足所能驱使的了。那就要在钟模的周围筑熔炉，并在四周用泥做槽道，槽道上端与熔炉的出口相接，槽道下端向低倾斜，以便与钟鼎浇铜口相接。槽道两旁用烧红炭火围起来保温。当熔炉内的铜都已熔化时，就打开出铜水出口的塞子事先用泥土当成塞子塞住，铜熔液就会像水流一样沿着槽道注入模内。这样，钟或鼎便铸成功了。一般而言，万斤以上的铁钟、香炉和大锅，它们的铸造都是用这同一种方法，只是塑造模子的细节可以由人们根据不同的条件与要求而适当有所省略。

至于铸造千斤以内的钟，就不必这么费劲了，只要多做十几个小炉子就行了。这种炉膛的形状像个箕子，以铁条当骨架，用泥塑成。炉体下部的两侧用铁片卷成的圆铁管穿成两个孔，以便承受穿过的抬杠。这些炉子都平放在土墩上，所有炉子都一起鼓风熔铜。铜熔化以后，就用两根杠穿过炉底，轻的两个人，重的几个人，一起抬起炉子，把铜熔液倾注进铸模孔中。甲炉浇完，乙炉迅速接着倾注，丙炉又赶快跟上，这样，模内的铜就会自然黏合。如果各炉倾注互相承接太慢，则先注入的铜熔液都将近冷凝了，就难以和后注入的铜熔液互相黏合，结果就出现缝隙。

大体而言，铸造铁钟用的铸模不用耗费太多油蜡，方法是：先以土黏合做成外模，剖成左右两半或是上、下两截，并在剖面边上制成有接合的子母口，将文字和图案反刻在外模的内壁上。内模要缩小一定的尺寸，以使内外模之间留有一定的空间，这要经过精密的计算来确定。外模刻好文字和图案以后，还要用牛油涂滑，使铸出的钟不与铸模粘连。然后把内、外模组合起来，并用泥浆把内外模的接口缝隙封好，便可以进行浇铸了。巨磬、云板的铸法与此相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