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西域羊毛制作工艺：从作褐与毡，到织成绒毛布

原　文

凡绵羊有二种，一曰蓑衣羊①，剪其毳为毡、为绒片，帽、袜遍天下，胥此出焉。古者西域羊未入中国，作褐为贱者服，亦以其毛为之。褐有粗而无精，今日粗褐亦间出此羊之身。此种自徐、淮以北州郡，无不繁生，南方唯湖郡饲畜绵羊，一岁三剪毛夏季稀革不生。每羊一只岁得绒袜料三双。生羔牝牡合数得二羔，故北方家畜绵羊百只，则岁入计百金云。

一种矞艻②羊番语，唐末始自西域③传来。外毛不甚蓑长，内毳细软，取织绒褐。秦人名曰山羊，以别绵羊。此种先自西域传入临洮，今兰州独盛，故褐之细者皆出兰州，一曰兰绒，番语谓之孤古绒，从其初号也。山羊毳绒亦分两等，一曰④绒，用梳栉下，打线织帛，曰褐子、把子诸名色。一曰拔绒，乃毳毛精细者，以两指甲逐茎挦下，打线织绒褐。此褐织成，揩面如丝帛滑腻。每人穷日之力打线只得一钱重，费半载工夫方成匹帛之料。若绒打线，日多拔绒数倍。凡打褐绒线，冶铅为锤，坠于绪端，两手宛转搓成。

凡织绒褐机大于布机，用综八扇，穿经度缕，下施四踏轮，踏起经隔二抛纬，故织出纹成斜现。其梭长一尺二寸。机织、羊种皆彼时归夷⑤传来名姓再详，故至今织工皆其族类，中国无与也。凡绵羊剪毳，粗者为毡，细者为绒。毡皆煎烧沸汤投于其中搓洗，俟其黏合，以木板定物式，铺绒其上，运轴赶成。凡毡绒白、黑为本色，其余皆染色，其氍毹、氆氇等名称⑥，皆华夷各方语所命。若最粗而为毯者，则驽马诸料杂错而成，非专取料于羊也。

注　释

①蓑衣羊：即蒙古羊，是中国分布最广的绵羊品种，因其外貌披散如蓑衣，故名。

②矞艻（yù lè）：当为羭艻，即羖（gǔ lì）羊，《本草纲目·兽部·羊》引宋人苏颂《图经本草》云：“羊之种类甚多，而羖羊亦有褐色、黑色、白色者，毛长尺余，亦谓之羖羊。”又宋人寇宗奭《本草衍义》云：“羖羊出陕西、河东。”

③西域：今新疆境内，唐代时新疆少数民族东迁，将哈萨克种肥尾绵羊引入甘肃、陕西。(www.xing528.com)

④（chōu）：从下面向上用力扶起（人）或掀起（重物）。

⑤归夷：归化之夷，即内附的少数民族。

⑥氍毹（qúshū）：新疆地区少数民族制造的有花纹的毛织地毯。此词汉代就已出现，《三辅黄图·未央宫》：“规地以罽宾（古中亚国名）氍毹。”罽宾即古中亚国名，今与新疆交界的克什米尔一带。氆氇（pǔ lu）：藏语音译，藏族生产的斜纹毛织物，用作衣料，唐代以来为藏族地区主要毛织品。

译　文

绵羊有两种，一种叫蓑衣羊，剪下它的细毛制成毛毡、绒片，全国各地的绒帽、绒袜，都以此为原料。古时西域的羊还没有传到中原，下层人制衣用的毛布，也是这种羊毛。毛布只有粗糙的而没有太精致的，现在的粗毛布也有用这种羊毛的。这种羊在徐州地区和淮河以北各地都被大量饲养，南方只有浙江湖州饲养绵羊，一年剪羊毛三次夏季毛稀，不长新毛。一只羊每年所剪的毛可作三双绒袜的用料。能生羊羔的公羊和母羊配种后可生两只小羊，所以一个北方家庭如果饲养百只绵羊，一年可收入百两银子。

还有一种羖羊西部民族的称呼，唐代末年才从西域今新疆传入中原。这种羊外毛披散得不是很长，但内毛很细软，可用来织绒毛布。陕西人称之为山羊，以区别于绵羊。这种羊先从西域传到甘肃临洮，现在唯独兰州养得最多，所以细毛布都出自兰州，又名兰绒，西北少数民族称之为孤古绒，这是根据早期的叫法。山羊的细毛绒也分两等：一种叫作绒，是用梳篦从羊身上梳下来的，打成线织成绒毛布，叫褐子、把子等名称；另一种叫作拔绒，是细毛中比较精细的，用两指甲逐根从羊身上拔下，打成线织成绒毛布。这样织成的毛布，手摸布面像丝帛那样光滑柔软。每人拔一天只能打出一钱重的线，费半年时间才凑成一批绒布用的毛料。若用绒打线，每天比拔绒多数倍。打毛布绒线时，用铅锤坠在线端，用双手转动揉搓成绒线。

织绒毛布的织机大于织布机，用综片八扇，让经线从此通过，下面与四个踏轮相连，每踏起两根经线，过一次纬线，就能织成斜纹。织机的梭子长一尺二寸。这种织机和羊种都是当时过来的新疆少数民族传来的名称还有待详考，所以至今织布工匠还都是那个民族的人，没有内地人。从绵羊身上剪下的细毛，粗的做毡，细的做绒。做毡时将烧沸的水浇在羊毛中搓洗，待其相互黏合后，用木板格成一定的式样，把绒铺在上面，转动机轴轧成。毡绒的本色是白色与黑色，其他颜色都是染成的。至于“氍毹”“氆氇”等名称，都是根据各地方言命名的。做毯子所用的最粗的毛，里面掺杂了劣马的毛等料，并非用纯羊毛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