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早期教父们极力糅合信仰与哲学的过程,进入4世纪,基督教信仰与罗马主流文化之间的冲突已经不那么明显,基督教还取得了合法宗教的地位,它遭受迫害和误解的时代已经过去。此时的教父们不需要再致力于用哲学来解释信仰,而转过头来对付另一个更加紧迫的问题——如何保护基督教信仰的基本原则。
基督教发展至今已经有很多的派别。天主教、东正教、新教以及诸多的小教派,他们之间的神学思想有很多细微的差别,但也存在着共同点——即都承认“三位一体”教义。这是基督教信仰的试金石,承认此教义就是基督徒,否则就是异端。“三位一体”教义是指基督教所崇拜的一神具有三个位格。基督教的“三位一体”教义由四次基督教全体大会确定,分别是:尼西亚第一次公会议(325年)、君士坦丁堡第一次公会议(381年)、以弗所第一次公会议(431年)和卡尔西顿公会议(451年)。[55]其中尼西亚会议最为著名,但这次会议却没能完全解决关于三位一体的教义冲突。
尼西亚会议主要为应对阿里乌异端而召开。从阿里乌异端上可以清晰地看出希腊哲学的“神之完美、无限、永恒”观念给基督教信仰带来的麻烦。阿里乌主义认为,既然神是完美的、无限的、永恒的,那么子就次于父,不同于父。因为神的儿子进入了历史,在耶稣的肉身中受苦,倘若子与父同质,那就破坏了神的永恒性和不可变性。因此,阿里乌主义认为子是“受造的”,他晚于父出现,有先存期,在一段时间内并不存在。而父却是永恒的,所以子次于父。尼西亚会议斥责了阿里乌主义的观点,并且制定了《尼西亚信经》:
我信独一上帝全能的父,创造有形无形的万物之主。
我信独一主耶稣基督,上帝的子,为父所独生,即由父的质而生,从神出来的神,从光出来的光,从真神出来的真神,受生的,不是被造的,与父同体(质)的,天上和地上的万物都使借着他受造的。主为要拯救我们世人,降临取着肉身并成为人,为我们被害,第三日复活升天,将来必降临,审判活人死人。
我信圣灵。[56]
《尼西亚信经》并没有完全解决“三位一体”教义的冲突。针对阿里乌主义子次于父的观点,信经强调子与父的统一性,即“与父同质”。但这种过度强调子与父统一性的看法容易走向另一个异端——忽略三者的区别,把父、子、灵贬低为一位神的三种模式或三个方面,即撒伯里乌主义异端。此外,尼西亚信经“虽然对圣子做了准确的界定,圣灵的教义却阙而不论”[57]。这导致“敌圣灵主义”的产生,否认圣灵与父、子平等,容易演变为“二位一体”论。尼西亚会议留下的问题,希腊哲学带来的“神完美、永恒的观念”与“三位一体”教义如何和谐共生的问题,直到381年君士坦丁大公会议才在一定程度上得到解决。(www.xing528.com)
卡帕多西亚三教父在解决这个问题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这三位教父分别是:恺撒利亚的巴西尔、纳西盎的格列高利和尼撒的格列高利。三位神学家互相认识,其中恺撒利亚的巴西尔是尼撒的格列高利的兄长,而他又是纳西盎的格列高利的同学。两者都曾经在“雅典希腊文化与哲学最著名的学府就读过”[58]。三者都精通希腊哲学,认同希腊哲学中“神之完美、永恒”的形象,他们在此基础上,对基督教“三位一体”教义进行构建,最终推动了君士坦丁大公会议“三位一体”教义的建立。
恺撒利亚的巴西尔主要著有《创世六日》和《论圣灵》。在《论圣灵》中,巴西尔认为“对字词的系统讨论源于异教哲学”[59],实际上“圣经在这些词的使用上没有任何差别”[60]。保罗在《哥多林前书》中说:“只有一位上帝,就是父,万物都本与他,我们也归于他,并有一位主,就是耶稣基督,万物都是藉着他有。”巴西尔认为,“本与他”与“藉着他”区别不大,父也可以“藉着他”,子和灵也可以“本与他”,“作者写下这些话并不是在制定规条,而是在小心地区分位格”[61]。巴西尔借并没有抛弃“本与他”“藉着他”这些“来源于异教哲学”的词汇,而只是证明这些词汇的使用,并不破坏父、子、灵三位的本质同一与位格区别。
纳西盎的格列高利在381年被狄奥多西皇帝任命为君士坦丁堡宗主教,对381年君士坦丁堡大公会议所确立的原则发挥过重要影响。他关于“三位一体”的论述见于他的《神学演讲录》,他认为“一神论才不局限于一位格,因为统一性可能是彼此相异的东西合成多元的一……统一性从永恒出发,经过二元论的运动趋向,最后在三位一体中找到安身立命之处。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含义”[62]。至于为何要说圣父是生育者,圣子是受生者,圣灵是发出者,格列高利认为“这样表述是出于无奈,因为假若完全不借用可见之物的术语,我不知道还能这样描述”[63]。格列高利认为,表述上的差别并不影响三个位格的统一性。他同时认为父、子、灵同样永恒,不能用时间词汇来表述谁先谁后。
尼撒的格列高利是三位教父中年龄最小的。关于“三位一体”教义,他否定三神论,制定了一个“三位一体”正统神学都必须遵循的原则:在所有的作为上,神性的三个位格都是共同参与的。“至于神的本性,我们同样并未看过父神自己作何了事,而子却不跟他同工,或子在圣灵之外有任何工作。”[64]
卡帕多西亚三教父在解释“三位一体”教义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直接或间接地推动了381年君士坦丁堡会议的召开。君士坦丁堡会议谴责子次于父的“次位论”和“一位神三种不同形态的”撒伯里乌主义,并且改写尼西亚信经,增加了关于圣灵的论述。他们没有否认希腊哲学带给基督教“神的完美、永恒”的观念,而是大量地论述了神是如何统一的,又是如何具有三个位格的,并且在此过程中,他们深受希腊哲学和理性因素的影响。在他们身上,依然可以看到希腊文化对于基督教信仰的影响。尼撒的格列高利的著作“一方面带有浓厚的希腊文化色彩,甚至表面上看来好像是希腊哲学作品;另一方面却以基督教教义为主轴,实质上是带有希腊哲学色彩的基督教神学著作”[65]。之所以有这样的倾向,是因为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使教会的信仰系统化,并尽可能在逻辑上明确阐述这种信仰”[66]。但是,卡帕多西亚三教父“三位一体”的神,虽然有希腊哲学中“神之完美、永恒”的形象,但是并不等同于这种神,而是一位完美的、永恒的、统一的具有三个位格的基督教的神。从这方面上来说,卡帕多西亚三教父的神学理论即受希腊哲学和理性主义的影响,同时也是对希腊哲学和理性主义的一种超越。从这个角度来看,19世纪的俄国神学家提出了不同于哈耐克“基督教希腊化”的观点,而是把希腊哲学与基督教信仰糅合的过程视为“希腊主义的基督教化”。[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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