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Fyre)豪华音乐节将是2017年盛况空前的活动,它会让你的错失恐惧症发作!
2017年4月,弗莱豪华音乐节——一场不可错过的音乐盛事——让人们大失所望。这个音乐节由企业家比利·麦克法兰(Billy McFarland)和说唱歌手杰·鲁(Ja Rule)赞助,在巴哈马群岛中的一个名为巴勃罗·埃斯科巴(Pablo Escobar)的私人岛屿上举行。为了卖门票,组织者把所有的筹码押在了一个由网络红人组成的精英团体身上。这个精英团体被称为“弗莱发起人”,其目标受众是“千禧一代”,当中近一半的人承认他们参加现场活动,是为了在社交媒体上爆料。[8]在弗莱发起人中,有四个极具影响力的网络红人:肯达尔·詹娜(Kendall Jenner)、艾米莉·拉塔科夫斯基(Emily Ratajkowski)和贝拉姐妹——贝拉·索恩(Bella Torne)、贝拉·哈迪德(Bella Hadid),他们在照片墙上的粉丝加起来约有1.5亿个。
在这四位网络红人的带领下,弗莱发起人影响了3亿多人,并诱使他们的拥趸为每张门票支付了1.2万美元。开始售票的48小时内,95%的门票就已售出。[9]尽管弗莱豪华音乐节主办方承诺将为大家带来一个千载难逢的美好周末,但最后这场音乐会却成了一场为社交媒体定制的“垃圾箱火灾”(处于绝望境地或灾难性的失控状态)。事实证明,你计划举办国际音乐节,仅有远大的梦想和杰·鲁的支持是不够的,还需要基础设施。很明显,当第一批客人到达时,由于安全和食宿方面存在严重问题,演出活动就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还有,眨眼182(Blink-182)乐队退出了。所以,请清醒一下吧。
讽刺的是,这个完全依赖网络水军的音乐节,遭到了愤怒观众的无情驳斥。他们的帖子在网上疯狂传播。和人们在社交网络上的热评一样,很明显,整个事件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是为了制造错失恐惧,并利用它来赚钱——从声称要“占领”埃斯科巴小岛,到承诺提供美食和豪华住宿,莫不如此。这太过分了。这也是一个阴谋,麦克法兰最终因此举被判处6年监禁。
如果你想对疯狂错乱的弗莱豪华音乐节翻白眼或摇摇头,那么你并不孤单。大多数人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因为贝拉姐妹在照片墙上发布了什么内容而损失一笔钱。整个事件太愚蠢了,说好听点儿,就像一场闹剧。然而,事实上你每天都要面对自己的“弗莱豪华音乐节”——尽管其规模要小得多,不易察觉得多。无论你因为工作到很晚而错过了一场社交活动,还是在餐桌上尽量控制自己拿起手机的欲望,抑或琢磨为什么大家似乎都在靠炒比特币发财,而你完全不明白比特币究竟有什么用,你都在不断遭到各种事件的打击——包括网上的和现实生活中的各种事件。它们会进入你的潜意识,劫持你的直觉。不管你是否意识到,错失恐惧症都已经无处不在了。
鉴于这一现实,击败错失恐惧症的第一步是,学会发现所有袭击你注意力的事物。要做到这一点,你首先需要了解错失恐惧症的含义及其运作机制。这实际上比看起来困难得多。随着这个词越来越流行,各种各样的定义层出不穷。为了清楚起见,我想给“错失恐惧症”下一个全面的定义,以便我们在下文继续使用和讨论这个术语。
错失恐惧症
1.你认为别人的经历比你自己的经历更令人满意。这种认知往往通过社交媒体放大,从而引发不必要的焦虑。
2.你意识到自己将会错过一种积极的或令人难忘的集体经历,或是被排除在外而产生社会压力。
你对某一事物内在价值的认知,基于各种外部和内部线索——比如家人、朋友、网络红人,过去的经历、兴趣或激情。这些都是让你相信你必须做某事或拥有某物的诱因。它们不是定量的,而是全部或部分地被各种感觉、偏见、希望和不安全感遮蔽着。从某种意义上说,认知是高度情绪化的产物。当你由于某种认知而感受到错失恐惧时,你就会产生改善现状的强烈愿望。你为何想要离开沙发,去参加派对、出门旅行、照看孩子或者工作呢?这是因为你相信,这样做会让你的人生在某种程度上比现在更美好。从本质上讲,错失恐惧症和人的雄心、抱负有关,根植于人们对比当下的事物更宏伟、更优质、更光鲜的事物的追求。它还暗含这样一个假设:你有选择,甚至可能有大量真实存在的或感知到的选择供你挑选。
同时,认知也可能具有欺骗性。你如果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你真的不知道某一事物是否名副其实。你以为能得到的或你希望得到的事物,与你真实所得之间的脱节——信息不对称——被直接纳入了错失恐惧症的DNA(脱氧核糖核酸)中。当你意识到试图让你做某事的外部影响是模糊的,而且你的认知可能因为信息不对称而有所扭曲时,事情就开始变得有意思起来。你如果事先知道你将会得到什么,就不会花哪怕一分钟的时间或燃烧哪怕一卡路里的能量去担心你会错过什么。选还是不选,你会立刻做出决定。有了全面的信息,未知的一切就失去了力量。你如果曾经尝试过网络交友或在线购房,就知道现实情况和照片里呈现的永远有差异,也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当你将认知与现实相比较时,这种差异可能是惊人的。这正是有些网络红人会有一种不正当的动机的原因。这些网络红人会让自己所兜售的东西看起来很神奇,实际上这些东西无趣至极。一旦我们消除了信息的不对称,这种作秀就宣告结束了。
正如你将在下文看到的,从生物本质的角度来看,人类天生渴望被接纳,并不惜一切代价避免自己遭到排斥;从人类历史的角度来看,这种本能是适者生存的残酷表现。但现在它已经变成另一种东西,它变成了一种希望自己属于某个群体、希望自己消息灵通的强烈渴望。从情感上说,这就像你小时候上体育课时队长挑选队员一样,你靠墙站着,队长在你的同学中挑选队员,一个个同学被他们先后挑走了,只剩两个倒霉蛋,最后才被选中。如果你不是一个很优秀的运动员(我就不是,因为我超重几磅),那么你最害怕的事就是一直留到最后才被选中(我通常就是这样)。当我站在那里,低头看着我的耐克鞋时,我想要的只是一种融入他们、被接纳的感觉。你如果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你不需要赢得比赛,甚至不关心你能否得分,只是不想成为那个被挑剩下的人。
我们虽然给错失恐惧症下个明确的定义很有必要,但说明它在现实世界中是如何存在、如何表现的,显然更加实用。我相信,如果有一天精神病学家和社会学家组队研究过度的错失恐惧症及其对社会的影响,那么他们毫无疑问会发表长篇累牍的学术研究文章,研究一种标志着假日购物季开始的仪式——每年11月第四个星期五的清晨,数百万美国人都会投身到“黑色星期五”这一文化现象中。
即使你决定站在一旁冷眼观望,“黑色星期五”照样会侵袭你的感恩节:你在专心地做自己的事情,准备着与家人团聚、享用美食、踢足球等,与此同时,你逐渐意识到,距离开始买便宜货——买超级便宜的便宜货——只有几小时了。社交媒体显然和这种现象脱不了干系,无数“千年不遇大降价”的消息就像病毒一样在互联网上疯狂传播着。推动“黑色星期五”的许多心理暗示,在本质上是极其类似的。首先,当地报纸的感恩节特版上排满了亮闪闪的广告,承诺在商店开门时给那些排在队伍最前面的大无畏者提供巨大的折扣。其次,打开电视机或收音机,你就会收到提醒:你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会乘着夜色出去买礼物给他/她。最后,在吃南瓜派时,你的阿姨会告诉你,她必须尽快上床睡觉,这样她就可以在凌晨3点前赶到商场,为她的孙子孙女抢到最新款的、最高级的游戏机,要知道,她每年都会这样做。
买便宜货当然好了(谁不喜欢买便宜货呢),但“黑色星期五”有许多不招人待见的地方。每年大减价开始的时间都会比上一年提早一点儿,这就意味着零售业的工作人员必须提前结束他们的假期,通常在感恩节当天就得开工。此外,“黑色星期五”不再只是一天了,因为零售业已经孕育出“黑色星期五”的“下一代”,包括“小商业星期六”(Small Business Saturday)和“剁手星期一”(Cyber Monday)。这些好日子再加上“给予星期二”(Giving Tuesday),感恩节前后的一周就变成了购物狂欢的一周。与“黑色星期五”带来的其他“传统”相比,这些“下一代”所带来的烦恼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每年,当汹涌而至的人们挤成一团争抢便宜货时,都会出现伤亡事故。毕竟,这些促销活动被称为“挤破脑袋的开门大抢购”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人性中最坏的一面,总会在这时暴露出来。有一个名为“黑色星期五死亡人数”的网站,专门记录了“黑色星期五”当天因踩踏、扭打和停车斗殴造成的伤亡。
你如果往后退一步,就能看清商家在“黑色星期五”耍的那一套,和错失恐惧症的核心要素——认知和被接纳——是暗合的。首先,信息的不对称让你相信,你如果想在便宜货卖完前买到它,就必须冲入拥挤的人群中。你不知道竞争有多激烈,也不知道商家有多少库存商品,所以你必须在商店开门前就赶到那儿,以免错过省钱的好机会。其次,这种狂热发掘了大众的力量,整个体验都建立在与邻居互相攀比的兴奋感上,大家都渴望买到可以放在树下、烛台旁或衣橱里的好东西。零售商们使出浑身解数,让你能大驾光临。2018年,沃尔玛宣布,所有门店都将举办派对,赠送400万杯咖啡和200万份饼干。[10]这样的促销手段听起来可能有点儿虚情假意,但确实非常有效:约有1.75亿美国人(包括我在内)会在感恩节和“剁手星期一”之间的周末网购或去商店购物。[11]
总之,“黑色星期五”背后的力量构成了一个多面的阴谋,让你离开你的家人、你的床,狂刷你的信用卡。但这不是唯一的阴谋。每天你都面临着一个阴谋,一个由生理、文化、科技共同推动的阴谋,其目的和“黑色星期五”如出一辙——触发你的错失恐惧症,迫使你做出的选择受外部因素影响,而不是依据直觉和逻辑。因此,重点要记住,错失恐惧症并不是你选择的。相反,它是一群“乌合之众”强加给你的,它们包括苹果、谷歌、脸书、色拉布、大众消费品牌、网络红人、你的大脑皮层、你的祖先和《圣经》。你虽然患上了错失恐惧症——正如在下一节中你将看到的那样,但没有机会战胜它。
尽管用来描述这种感觉的首字母缩略词FOMO是新的,但其背后的冲动早已存在。从神经生物学的角度来看,人类会下意识地产生错失恐惧感。在能人和直立人的时代,我们的祖先以狩猎、采集为生,以部落群居的形式生存。他们很清楚自己拥有什么,缺乏什么生存必需品。那时候,偏执狂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你和你的原始人同伴在四下游荡时,错过了食物、水源或庇护所,那么你们所有人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与此同时,原始人认识到,他们得以生存的原因之一是他们一直生活在一个能帮他们应对恶劣环境的群体中。如果你被逐出这个群体,或者无法得知重要信息,那么你就危险了。你知道你需要加入一个群体——你需要被他人接纳——才能在适者生存的竞争中取胜。如果没有错失恐惧症,那么人类这个物种可能已经消失了。
即便到了今天,我们的DNA中仍然保留着令我们祖先患上错失恐惧症的化学物质。最近,美国密歇根大学的研究人员在《分子精神病学》(Molecular Psychiatry)期刊上发表了一篇论文,详细论述了大脑如何产生一种惊人的情感反应以应对遭人拒绝的威胁。他们设计了一个书呆子版的交友软件,让一些实验对象从一大堆网上约会资料中进行筛选,并根据他们想和对方交往的程度,按照先后顺序对这些约会对象进行排名。接下来,在让受试者了解他们最心仪的异性是否回应了他们的示爱,他们有没有遭到对方拒绝之后,科学家为这些受试者做了脑部扫描。等受试者的眼泪流干后,扫描结果显示,在应对身体和情感上的伤害——比如失败或遭到拒绝——方面,人类大脑使用的是同一类天然“止痛药”——类鸦片“药物”。[12]事实证明,言语造成的伤害并不亚于棍棒和石头,尤其是当你渴望被人接纳和认可的时候。
并非只有人类才会本能地寻求群体的接纳,有些动物也有这种本能。在“黑色星期五”,美国人“大迁徙”到购物中心的那一幕,让我想起了塞伦盖蒂平原上的角马大迁徙。每年,超过150万头角马从坦桑尼亚北部长途跋涉600多英里进入肯尼亚,然后再原路返回。这是一次险象环生的旅程,大约有25万头角马会在迁徙途中死亡。但它们别无选择,因为它们有被迫迁徙的本能。
在向北奔向马赛马拉的途中,角马们彼此紧挨着,前一头角马的尾巴和后一头角马的鼻子几乎贴在了一起。它们排成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随着它们的前进,这一场漫长的游荡似乎开始有了意义。这是一种基于“群体智能”现象的生存策略。当它们成群结队出动时,它们的天敌一次最多只能抓获数头猎物。所以,即使掠食者拖走了一两头角马,其余的角马仍然会无所畏惧地继续往前赶路。每头角马都相信自己的本能,因为它们就是这样在穿越平原的漫长旅程中生存下来的。
你可能会问:角马迁徙和“黑色星期五”到底有什么关系呢?关系太大了。稍加思考,你就会发现,两者都是从众心理的典型例子。错失恐惧症源于某一生命个体对归属于一个群体的原始渴望。在这方面,我们和角马并没有太大的不同。我们被寻求接纳的本能所驱使,在我们眼中,这是我们生存的基础。所以,所有在美国“奔牛节”上疯狂抢购的人,都可以把这一切归咎于遗传。
这就是说,记住一点很重要:我们都不是角马。即使你错过了弗莱豪华音乐节或者隔壁邻居举办的“权力的游戏”纪念日派对,你被鬣狗袭击并死亡的概率也几乎为零。除非你生活在塞伦盖蒂平原(在那里,就像任何角马都会告诉你的那样,这种概率在统计学上并不低),否则你可以将这种危险忽略不计。与角马不同的是,你就算不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也能生存下来。
使人类有史以来一直易受错失恐惧情绪影响的生理根源,并非从未引起人们的注意。数千年来,戏剧、电影、宗教和流行文化等都表现出了这种人类精神状态。
让我们回顾一下《圣经》中的《创世记》。在远古时代,亚当和夏娃只管自己的事情,照看伊甸园,并向上帝保证自己绝对不会采食智慧之树上的果实,因为这是上帝明令禁止的。一切都很顺利——他们生活在一个人间天堂中。但后来蛇出现了,它说服夏娃偷食了禁果。它给了夏娃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这果实看起来赏心悦目,她如果吃了禁果,就能分辨善恶了,就像上帝一样。在受到诱惑后,夏娃被上帝逐出了伊甸园。对她来说,这就是错失恐惧症让她付出的代价。(www.xing528.com)
根据圣经故事记载,夏娃是第一个由于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而遭受恶果的人,但她绝对不是最后一个。人们以各种错误方式摄入各种食物——无论是辣椒、肉桂还是牛奶——的视频,已经在油管(YouTube)上获得了上亿次的点击量。这类杂耍一般的表演之所以会在餐馆、家中和游乐场上一再上演,就是因为全球各地的人常常把谨慎抛到脑后,向自己的错失恐惧症投降,参加这些愚蠢的饮食挑战。他们并没有受到蛇的诱惑,而是受到了融入人群、耍酷耍宝的机会的诱惑。除了浪费食物,这些滑稽的行为还会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被送进医院。在美国的俄亥俄州,5名学龄儿童因食用了超辣的鬼椒而出现过敏反应,被送往医院治疗。[13]还有更糟的,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州的一名男子乱吃东西,导致食道撕裂,不得不住院23天。[14]
错失恐惧症和互联网的协同作用,会让人们做出非常鲁莽、不计后果的事。公司也是如此。2017年,百事公司希望通过一部名为《赞歌:活在当下》(Live for Now Moments Anthem)的短片来抓住“千禧一代”的想象力。在这部影片(呃,其实是商业广告片)中,模特肯达尔·詹娜(Kendall Jenner)放弃了一次专业录影工作,加入了一支恰好从她身边经过的游行队伍。肯达尔虽然不清楚他们抗议的是什么(一个牌子上只写着“爱”的字样),但还是奋力挤到人群的最前面。她走在队伍前面,自信满满地跨了一大步,走到一排面无表情的防暴警察面前。当她拿出一瓶百事可乐递给警察时,紧张的气氛被瞬间打破了。那个警察喝着可乐,露出笑容,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人们彼此拥抱。大家似乎都意识到,百事可乐或许可以解决世界上所有的问题。
为了让“千禧一代”团结一致地爱上百事可乐,百事公司成功地达成了一个更加难以达成的目标:让不同政见的美国人团结了起来,因为他们一致认为百事的影片(呃,应该是商业广告片)太离谱了。在人们看来,用抗议的影像宣传饮料,是在将最初给这条广告带来灵感的那场社会运动庸俗化。在遭到广泛而强烈的抵制后,百事公司在48小时内撤下这部广告片。随后,该公司向消费者和詹娜女士公开道歉。对詹娜来说,这件事似乎开启了糟糕的一个月:弗莱豪华音乐节几周后就要举行了。
无论是吃禁果、摄入过量的食物,还是喝下“犯禁”的百事可乐,这些例子都清楚地表明,错失恐惧症在人类文化中早已根深蒂固。就算没有智能手机和社交媒体,你也有可能患上它或为它付出代价。在互联网和社交媒体出现前,报纸、广播、电视以及饮水机旁的对话,甚至是弗兰克叔叔去夏威夷旅行的幻灯片,都会激起人们的错失恐惧症。不过,在过去的20年里,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人类已经在地球上生活了成千上万年,为什么从能人到霍默·辛普森(Homer Simpson)的所有人,从来都不需要一个词来描述错失恐惧感,现在却需要了呢?这种明显的变化,起因正是互联网的出现,以及从模拟时代到数字时代的社会转型。
你如果想了解科技在推动现代错失恐惧症中所扮演的角色,那么可以追溯到21世纪初,也就是社交媒体的“黑暗时代”。由于缺乏社交媒体、智能手机、信息以及它们协同作用所带来的无处不在的连通性,那个世界的运行方式和现在很不一样。几乎每一次数字互动,都需要你主动决定是否连接网络。你可以打开电脑,连上网络电缆或为数不多的无线网络热点,然后开始网上冲浪或收发电子邮件。没有突然弹出来的通知,也没有每隔几秒钟就来夺走你注意力的消息和应用程序。从这个意义上说,使用互联网仍然很像看电视。因为每次联网都是你的选择,所以是你控制了互联网,它并没有控制你。
而到了现在,你还记得最后一次心无旁骛地做事是在什么时候吗?很可能是你买下第一部智能手机的前一天。从那以后,你只要有点儿自由时间(比如你在排队买菜时),就可能会拿出手机。你启动了一个应用程序,写了一封邮件,浏览了社交媒体,玩了手机游戏,或者发了一堆信息。你没有用那几分钟去做做白日梦,或者让自己发发呆、愣愣神,让你的大脑放空片刻。美国人现在每天盯着屏幕的时间超过10小时,其中大部分时间都盯着自己的移动设备。[15]现在互联网已经掌管了天下,并且控制了你。
是什么发生了改变?三股强大的力量从根本上重构了我们与科技以及我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改变了我们接收信息的方式,并强化了长久以来让错失恐惧成为人类心理构成部分的原始本能。首先,我们生活在一个可以不间断地获取信息的时代。其次,我们的生活被社交媒体兴起所带来的高度互联性改变了。最后,所有这些信息和互联使你很容易去和别人比较,不管他们住在你家隔壁,还是住在地球的另一端。其后果就是对照焦虑(Reference Anxiety)。在被高度包装的社交媒体世界里,这种焦虑尤其有害。
(1)不间断地获取信息
亨利·戴维·梭罗(Henry David Toreau)有句名言:“大多数人都生活在平静的绝望中。”他如果现在还活着,也许会在推特上发布下面这条忧心忡忡的评论:
亨利·戴维·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
@HDThoreau1817
大多数人过着信息过剩的生活。#我为什么要去瓦尔登湖#
2020年5月5日
我们一直生活在一个错综复杂、不可预测的世界里。但从前,大多数人还是相当幸运的,因为除了自己身边的人和事,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发生了什么。每隔一段时间,普通人会通过电视新闻、平面媒体和口耳相传这三个信息来源获取一些信息。回首过去,一切都显得那么古雅特别。如今,互联网将源源不断的实时新闻和热点评论直接发送到你的手机上。你可以随时跟进任何你关心的事物,了解所有的细节,无论那是多么小众的事,无论你在哪儿生活。你也可以参与进去,评论或挑衅其他“数字公民”,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让你自己也成为故事的一部分。
数字通信和移动通信的大众化,戏剧化地改变了信息的接收、处理和传播方式,这些科技对社会的影响十分显著。从2008年到2017年的10年间,美国人每天花在数字媒体上的平均时间,从2.7小时上升到了5.9小时,增加了一倍多;而移动媒体的使用从每天不足20分钟激增至每天3小时以上,增幅超过800%![16]信息获取已经大众化了,庞大的信息量虽然令人振奋,但往往也令人疲惫,无从躲避。但最重要的是,它会让人上瘾。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发现,77%的美国人每天都会上网,而26%的人几乎一直在线。[17]在这个“永远在线”的社会中,我们已经变得如此依赖互联网,它是我们娱乐、生产、机会和信息的来源,没有互联网的生活,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亚胜公司(Asurion)最近的一项研究发现,大多数美国人认为,如果没有手机,他们就只能活一天。[18]作为对比,受访者声称,如果没有食物和水,他们也就只能活一天。
(2)高度互联性
当我们淹没在信息中时,我们的生活被高度互联和持续共享改变了。从一开始,社交媒体的吸引力就是不可否认的。任何人都可以成为自己数字生活的主角。一开始,社交媒体只有更新状态和留言的功能,但很快就演变成一个公共广场,用户可以在上面分享图片、视频、观点或任何可能让人点赞的东西。你可以自编自导自演,并在这个过程中得到即时反馈,为什么还要看电视呢?
调查发现,56%的人担心,远离社交网络会错过一些活动、新闻和重要的更新状态。[19]全球社交媒体用户的总数超过26亿,预计到2021年将超过30亿,约占全球总人口的40%,[20]这真的非同小可。这意味着很快将有很多人患上错失恐惧症。鉴于社交网络这种惊人的渗透力,无论你是在帕洛阿托,还是在巴布亚新几内亚,你每天花在社交媒体上的时间很可能都会超过2小时。[21]这比大多数人花在吃饭、开车或锻炼上的时间还多。只有睡觉、工作和看电视会消耗更多的时间。这让人瞠目结舌。在不到20年的时间里,我们把人生中充满意义的一部分时间——我们与世界、与身边的人互动的时间,交给了一种全新的力量。
(3)对照焦虑
想象一下,假如人类学家研究人类的唯一工具是照片墙,会发生什么。他们会对现代社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呢?根据我在推特上看到的爆料,我猜想,他们会惊叹于这样一个美好的世界:布鲁克林的嬉皮士喝着抹茶拿铁,超级可爱的孩子们总是面带微笑,懒洋洋地躺在泳池边的人在拍自己的脚。这可能多少会引起他们的不适:他们自己的生活和这些人的没法儿比。
你在网上收集的所有社交媒体信息都自带一个消极面:你不管是否认识对方,都会忍不住想要了解他们的生活,然后再对照一下自己的生活状况。人们总是喜欢和自己的朋友、邻居攀比一番。毕竟,人类天生就爱竞争,容易缺乏安全感。人类天生爱与邻居攀比,但社交媒体则让他们更容易看到除邻居外的其他人的生活快照,无论这些人住在哪里。你可以不偏不倚地评估他们(在线上)的生活,然后通过比较来判断你的生活究竟如何。当然,你并不知道,这些精挑细选的图片和帖子是否符合现实。由于信息不对称,你永远无法知道完美滤镜背后隐藏着的是什么。
谁不曾从新闻推送中屏蔽掉自己社交网络中那些成功的人呢?你即使喜欢对方、尊重对方,每天看他们的成功故事,忍受他们“谦虚”的吹嘘,也会感到厌烦。尽管你屏蔽了不少人,你多多少少知道所有人——从你最好的朋友到赛琳娜·戈麦斯(Selena Gomez)——都在包装着他们的数字生活,但你很难不把自己的生活与这些无法企及的高水准生活进行比较,不管那样的生活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想象出来的。只要问问阿洛伊修斯·麦基尼斯就知道了,跟邻居攀比会让你筋疲力尽。
与此同时,你可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容易寻求或继续体验更多非凡的经历,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在过去的30年里,机票价格下降了50%,因此去追逐一场完美的日落,比从前更便宜、更容易了。[22]与此同时,自由职业、零工经济和高新科技让远程办公成为可能,人们的生活方式变得前所未有的灵活。其他的办不到,你大可以给你的那张牛油果吐司照片加上滤镜,给它涂上一层厚厚的“数字化妆品”,让全世界甚至你自己相信,你刚刚发布了有史以来最棒的牛油果吐司照片。
一旦你这么做了,你就迈出了恶性竞争的第一步。你进入了一场由数字欺骗和非对称信息主导的自欺欺人的战役,并且你永远都不会赢。没人能赢。即使你赢了,你的胜利也很肤浅。你如果开始用获“赞”的数量来衡量你的自我价值,很快就会陷入深深的失望中。寻求外部肯定的问题在于,它不会持久。被接纳的光芒很快就会消退,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在寻求下一波的认可,就像其他上瘾者寻求下一次大红大紫一样。
这听起来有点儿夸张。但你应该知道,错失恐惧症可不是闹着玩的。它对你、对社会都会造成严重的影响,所以你必须对它保持警惕。现在你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让你患上错失恐惧症的阴谋,你就应该能够看到,到处都有它留下的痕迹。你会注意到,这些外部线索如何驱使你做出情绪化的决定,而不是理性的决定。如此一来,你就不会相信直觉了。你的感官几乎每天都在遭受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而这是对抗这种袭击的第一步。有些“入侵者”虽然似乎是无害的,但如果叠加在一起,就不是无害的了。在下一章中你将看到,那些把你变成错失恐惧症患者的种种因素,虽然从表面上看似乎是无害的,但它们让你付出的代价会滚雪球般地飞快叠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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