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藏机构指的是国家秘阁或皇室藏书处所。唐代科举进土,往往要从其中挑选一批人先进入官藏机构中充任校书郎、秘书正字、著作郎等,从事藏书管理与校刊工作。殿前新进士,阙下校书郎。唐初,秘书省尚为清而不要之地,至唐中叶则有所改观。德宗时(780〜805)苻载《送袁校书归秘书省序》有云:“国朝以进士擢第为人官者千仞之梯,以兰台校书为黄绶者九品之英,其有折桂枝,坐芸阁,非名声衰落,体命轗轲,不十数岁,公卿之府,缓步而登之。”[11]此处台兰、芸阁皆指代官府藏书机构,在这些机构中任职,可缓步升迁。故许多后来显达之人,早期登进士第后,多有一段在官藏机构中任职的简历。他们在官府藏书机构中任职期间,对藏书事业的感性认识往往影响他们一生对藏书事业的理解与热爱。其中许多人成为闻名于世的藏书家。如唐贞元时(785〜805)藏书家苏弁,《旧唐书·苏弁传》载其“少有文学,举进士,授秘书省正字”,后任监察御史等职,“弁聚书至二万卷,皆手自刊校,至今言苏氏书,次于集贤秘阁焉”。据《新唐书·韦处厚传》载,藏书家韦处厚(773〜828)早年中进士第后,也曾授集贤校书郎等,后官至宰相,家有藏书万卷。《旧唐书·柳公绰传》载,柳公绰年十八岁,于贞元元年(785)“应制举,登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授秘书省校书郎”,其家甚贫,但有书千卷。后官至刑部、兵部尚书。其子柳仲郢,“元和十三年进士擢第,释褐秘书省校书郎”。继承家风,积习名教,后曾任过秘书监、地方刺史,乃至刑部尚书等。仲郢每日“退公布卷,不舍昼夜。《九经》、《三史》一钞,魏、晋已来南北史再钞,手钞分门三十卷,号《柳氏自备》。又精释典,《瑜伽》、《智度大论》皆再钞,自余佛书,多手记要义。小楷精谨,无一字肆笔”。《新唐书·柳仲郢传》曰:“家有书万卷,所藏必三本:上者贮库,其副常所阅,下者幼学焉当然也有一些学术造诣颇深以及文献学功底扎实的专家,终身从事官藏机构的校刊管理工作,一方面这种选择与其个人志趣有关,另一方面也与当时朝廷用人政策相关联。如唐初秘阁领导人虞世南、颜师古等。《旧唐书·虞世南传》载其“少与兄世基受学于吴郡顾野王,经十余年,精思不倦,或累句不盥栉“,“又同郡沙口智永善王羲之书,世南师焉,妙得其体,由是声名籍甚”;世南在隋大业(605~617)初就任过秘书郎之职,人唐以后又当过弘文馆学士,除秘书监,唐太宗“尝命写《列女传》以装屏风,于时无木,世南暗疏之,不失一字”,博得太宗赞叹。又《太平广记》卷一九七《虞世南》曰:“太宗常出行,有司请载以副书以从,帝曰:‘不须,虞世南此行秘书也。'”帝王出巡,要有图书相伴,即携带宫藏之副本,以备遇事参考咨询或闲暇时阅览。有虞世南随从,连携书都可省却,他本人就扮演了“活图书馆”的角色。其充任藏书之职官,可谓天授此人。知识的吸收要凭借典籍,虞世南家中定富藏书。惜史料无载,今已不可详考。
颜师古也是一个博学出众的藏书管理人才。他博览群书,尤精训诂。《旧唐书·颜师古传》载:“贞观七年,拜秘书少监,专典刊正,所有奇书难字,众所共惑者,随疑剖析,曲尽其源。”但是他任职时,引进后进之士为雠校,偏偏抑素流,先贵势,把一些富商大贾也吸收至秘书省。于是舆论渐起,言其纳贿,被出为郴州刺史。未及上任,唐太宗惜其才,召见他责备了一通,戒之要自谨,又复让其留任秘书少监。太宗确善用人之道,深知人才难求,可存其短,用其所长。如果不是太宗挽留,使颜师古继续居京秘阁,今天我们恐怕就见不到著名的班固《汉书》颜注了。颜师古在长安城中是有名的藏书家,《新唐书·颜师古传》曰:其家“多藏古图画、器物、书帖,亦性所笃爱”。
大凡长期任职于官府藏书机构者,多是藏书家,而且藏书风气贻及后代。唐初名臣魏征贞观二年(628)任秘书监,参预朝政,曾奏引学者校定四部图书,将秘书省藏书充实整比,贡献很大。其家中藏书甚多。魏征宅第位于长安城皇城东永兴里,原为隋安平公宇文恺(主持建造隋长安城者)旧宅。[12]魏征之外孙薛稷少时就在这里博览群书。《旧唐书·薛稷传》曰:“稷外祖魏征家富图籍,多有虞、褚旧迹,稷锐精模仿,笔态遒丽,当时无及之者。又善画,博探古迹。”后来,薛稷继承外祖遗风,也酷爱藏书,成为一名藏书家。(www.xing528.com)
此外,唐开元(713~741 )中在史馆、修文馆掌修国史的吴兢,也是名于当时的藏书家。史馆、修文馆是唐代重要官府藏书机构之一。吴兢居馆职殆三十年,曾修撰过《则天实录》、《国史》,以及梁、齐、周史各十卷、《陈史》五卷、《隋史》二十卷。《旧唐书·吴兢传》称其“叙事简要,人用称之”。但是他晚年修史伤于太简,又有所诚略。“兢家聚书颇多,尝目录其卷第,号《吴氏西斋书目》”。今《新唐书·艺文志》、《宋史·艺文志》“目录类”皆载有吴氏此目录一卷。后来亡佚,已不可见。一般说来,私家藏书上了规模,方有编制书目的必要。因此可推知吴兢藏书约略超过万卷。唐代上万卷藏书家仅二十人左右,其中之一蒋乂,其祖、父皆任过弘文馆或集贤殿学士,代为儒者。而蒋乂外祖父就是吴兢。《旧唐书·蒋乂传》载:蒋乂与薛稷有相似经历,年少时就在其外祖家(不过吴兢私宅位于洛阳)记览不倦,"以外舍富坟史,幼便记览不倦。七岁时,诵庾信《哀江南赋》,数遍而成诵在口”;后以史才见长,随父人集贤殿书院整比图书,元和二年(807)任秘书省少监,复兼史馆修撰,久之迁秘书监;蒋乂平时好学不倦,旁通百家,尤精历代沿革,“家藏书一万五千卷”,“在朝垂三十年,前后每有大政事、大议论,宰执不能裁决者,必召以咨访”。
在官府藏书机构长期供职者,首先自身学笄就非同一般,加之每天置于书海之中,博览之际,也精通文献、校雠、管掌之法。故这一类人形成之私人藏书,质量均属上乘。开元(713〜741)间由进士及第进入秘书省的韦述,性好谱学,《旧唐书·韦述传》曰:“秘阁中见常侍柳冲先撰《姓族系录》二百卷,述于分课之外手自抄录,暮则怀归。如是周岁,写录皆毕”,“述在书府四十年,居史职二十年,嗜学著书,手不释卷”,“家聚书二万卷,皆自校定铅椠,虽御府不逮也。兼古今朝臣图,历代知名人画,魏、晋已来草隶真迹数百卷,古碑、古器、药方、格式、钱谱、玺谱之类,当代名公尺题,无不毕备”。在韦述看来,碑器拓片、药方、格式、普、尺牍之类文献皆有重要文化保存价值。他的文献观已突破「一般“图书”的概念,从其藏书范围可看出已远胜于其他藏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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