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天福六年(941),宰臣赵莹因监修唐史过程中,缺乏唐书实录,奏曰:“自李朝丧乱,迨五十年,四海沸腾,两都沦覆,今之书府,百无二三。……今据史馆所阙唐书实录,请下敕命购求。”[19]此已为五代中后期之事。足证五代官府藏书萧条已极,其文献资源保障系统竟连修耳目相接之李唐史书亦感困难。五代时期,前后五十四年,无地无割据,无岁无战争。故《宋史·艺文志一》序云:“陵迟建于五季,干戈相寻,海寓鼎沸,斯民不”见《诗》、《书》、《礼》、《乐》之化。“累年战争使曾为大唐东西两京的长安与洛阳严重毁坏,宫室焚荡,藏书散弃。三百年的藏书中心地位遭到瓦解。
后梁太祖朱全忠挟唐昭宗毁长安迁洛阳时,仅存得藏书不足万卷。后其都汴州(今河南开封),在战争之中曾对图书有所搜掠。如山南东道节度使杨师厚打败赵匡凝,曾获图书数千卷进上。店末王师范聚书万卷,后降梁,不久遭杀,其书当亦没入官藏。后唐庄宗同光元年(923)灭梁之后,对官府藏书建设颇为注意。《五代会要》卷一八《史馆杂录》载,同光二年(924),庄宗刚定都洛阳,即下令搜访天下遗书,诏曰:凡“进书官纳到四百卷已下,皆成部帙,不是重叠,及纸墨书写精细,已在选门未合格人,每一百卷与减一选;无选减者,注官日优与处分。无官者,纳书及三百卷,特授试衔”。《五代会要》卷一八《史馆杂录》又载,长兴二年(931),后唐史馆修史,慨叹北方图书难以征集,上奏曰:“敕命虽颁于数月,图书未贡于一编。盖以北土州城,久罹兵火,遂成灭绝,难可访求。窃恐岁月渐深,耳目不接,长为阚典,过在攸司。伏念江表列藩,湖南奥壤,至于闽、越,方属勋贤,戈鋌自扰于中原,屏翰悉全于外府,固多群士,富有奇书。其两浙、福建、湖广,伏乞特降诏旨,委各于本道采访宣宗、懿宗、僖宗、昭宗以上四朝野史,及逐朝日历、除自银台事宜、内外制词、百司沿革簿籍,不限卷数,据有者抄录进上。若民间收得,或隐士撰成,即令各列姓名,请议爵赏。”后上从之。重视文化建设,方有收聚图书之举。后唐访书甚至还有专门官职制度,如《旧五代史·明宗纪》载天成元年(926)九月庚申,明宗“以都官郎中庾传美充三川搜访图籍使。传美为蜀王衍之旧僚,家在成都,便于归计,且言成都具有本期实录,及传美使回,所得才九朝实录及残缺杂书而已”。《册府元龟》卷五。《帝王部·崇儒术二》载闵帝应顺元年(934)诏进书官刘常为郑州荥阳令,又敕“今后三馆所阙书,并访本添写,其进书官权宜停罢”。它表明北方州城难可访求,南方列藩富有群书,为此朝廷不得以把求书视点投向江南,其时中国官藏的中心已经由北方向南方转移。
后唐以下,晋、汉、周三代皆以开封为都城,并有求书之举。《五代会要》卷一八《前代史》载后晋天福六年(941)监修国史赵莹奏请于三京诸道及中外臣僚、名儒硕学、藩侯郡牧,购求唐书、实录、传记、日历、制敕册书、家谱家牒、天文变异、郡国图志等,凡有诣阙进纳者,量其文武才能,特行简拔。后晋为石敬瑭靠契丹援助灭后唐而取得政权,敬珊后人反契丹,但被契丹主耶律德光于开运三年(946)攻陷首都开封,“自中原辇载宝货图书而北”[20]。官府藏书劫掠一空。后汉接替后晋,隐帝乾祐三年(950),礼部侍郎司徒调”请开献书之路,凡儒学之士,衣冠旧族,有以三馆亡书来上者,计其卷帙,赐之金帛,数多者授以官秩。时戎虏猾夏之后官族转徙,书籍罕存,诏下鲜有应者”[21]。后周显德二年(955),周世宗诏求遗书:“史馆所少书籍,宜令本馆诸处求访补填。如有收得书籍之家,并许送纳。其进书人据部帙多少等第,各与恩译;如卷帙少者,量给资帛。如馆内已有之书,不在进纳之限。仍委中书门下于朝官中选差三十人,据见在书各求真本校勘,刊正舛误,仍于逐卷后署校勘官姓名,宜令馆司逐月具功课,申中书门下。”[22]五代政权,屡求图书,从侧面反映出各朝政府官藏皆为贫乏,故不得不出此举。
如果说唐末以来之战乱破坏了长安与洛阳官府藏书的中心地位,那么五代时期十国割据,江南一带因重大战争少于北方,社会相对稳定一些,其官府藏书数量迅速增长,也是改变关中数百年藏书中心之重要原因。(www.xing528.com)
五代时期,南唐、吴越两个政权,官府藏书都较丰富。南唐刘崇远《金华子杂篇》卷上载,南唐高皇李界“初收金陵,首兴遗教。悬金为购坟典,职吏而写史籍。闻有藏书者,虽寒贱,必优辞以假之。或有贽献者,虽浅近,必丰厚以答之。时有以学王右军书一轴来献,因赏千余万,缯帛副焉。由是六籍臻备,诸史条集。古书名画,辐凑绛帷。俊杰通儒,不远千里而家至户到,咸慕置书。经籍道开,文武并驾”。南唐升元元年(937)都金陵(今南京),是五代十国时南方大国。三代帝王李界、李璟、李煜皆重文事。宋代陈影年《江南别录》载李璟、李煜“皆妙于笔札,好求古迹。宫中图籍万卷,钟、王墨迹尤多”。又,宋人马令《南唐书·朱弼传》云:“皇朝初离五代之后,诏学官训校九经,而祭酒孔维、检讨杜镐苦于讹舛。及得金陵藏书十余万卷,分布三馆及学士舍人院,其书多雠校精审,编帙完具,与诸国本不类。”十余万卷之数,及校刊装潢整齐,是知南唐官藏于数量、质量都超过了北方政权。
占据两浙地区的吴越钱镂,史载其后代皆好坟典经籍。吴越官藏库度也当帙满书积。《宋会要辑稿·职官》一八《崇文院》载,北宋太平兴国三年(978)“两浙钱俶归朝,遣使使其书籍送馆阁,用雕木为架,以青线帕幕之,简册之府,翕然一变矣”。又,《宋会要辑稿·崇儒》四《求书·藏书》载北宋乾德三年(965)九月,宋太祖赵匡胤“命右拾遗孙逢吉往西川取伪蜀法物、图书、经籍、印篆赴阙。至四年五月,逢吉以伪蜀图书法物来上,其法物不中度,悉命毁之。图书付史馆……”,“伪国皆聚典籍,惟吴蜀为多,而江左颇精,亦多修述”。
五代十国是古代官府藏书凋敝时代,不特图书散亡,藏书管理制度也松弛不振。然而,因大量官府藏书失落民间,加之许多文人雅士因社会乱亡而隐居不仕,故造就许多藏书家。古代藏书事业,历来官私之间处于互动、互补状态。南唐升元初,国主下诏求书,《十国春秋》卷二九《鲁崇范传》载吉州刺史贾皓把崇范之藏书取来进献,而以私钱偿还。崇范笑曰:“坟典,天下公器,世乱藏于家,世治藏于国,其实一也。吾非书肆,何酬价为?”私家藏书之兴盛,可以继学术、文化于民间,纵使国家藏书中心不存,仍可平衡民族学术、文化状态,并使之得以薪火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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