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文化抗争：女性在大众文化中的重要角色及其影响

大众文化直接参与大众生活方式的塑造，而女性群体是被大众文化塑造的最丰富的性别群体，女性是大众文化重要的期待受众和消费者，是大众文化不容忽视的参与者。在大众文化中，女性改变了自己的地位，对自身性别作了重新确认，同时大众文化提供了一个重新认识女性的视角，关于女性文化问题的研究又进入人们的视野。

（一）女性文化的崛起

女性文化作为人类文化的一种特殊形态，是以性别来划分的文化形态。女性文化是指作为人类群体的女性特有的活动方式即自然活动方式、社会活动方式、精神活动方式，以及为这种独特的活动方式所创造并又为这种独特的活动方式所凭借的物质财富与精神产品。[15]女性文化的核心是女性特殊的价值观念。

西方女性主义学者建立了社会性别（gender）与自然性别（sex）这两个概念来对女性文化进行描述。根据西蒙·德·波伏娃《第二性》的基本理论“女人不是天生的，她是被变为女人的”[16]来强调性别的社会建构性。性别文化形成的主要动力来自特定的文化环境和社会的影响和压力。性别作为一种文化存在，是社会文化意识形态在性别关系或角色上的反映。长期以来在传统文化普遍存在的思维定势中，把男性定义为第一性，女性为第二性。女性完全是附属地位，而造成人们现在的性别观念是社会化的产物，因而是可以改变的。这就为女性争取平等开启了理论支持。

女性文化的兴起以1792年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出版的《为女权辩护》为标志，女权主义运动开始为女性谋求男女平等的权利。女权主义运动重新解释了妇女的地位，以改变两性之间的不平等状态作为自身所追求的重要目标进行了社会革命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果。20世纪60年代瑞德克利夫研究所创建了第一个由女学者组成的独立研究中心，从此在西方社会里女性运动和女性研究开始蓬勃发展，女性相继争取到了在政治、经济、法律等很多领域与男性平等的权利，但是实际上，女性在很多方面还没有真正地与男性处于相同的地位，正如李银河总结的，尽管全世界妇女的生存状况有着极大的差别——地域的差别、贫富的差别、文化风俗的差别、阶级的差别、种族的差别、民族的差别等等——她们却有个共同点：相对于男性，她们处于较低的地位。[17]

这一点从人类的发展进程中可以看出，不管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的历史上，女性总是被压抑的性别，男性被定义为刚毅的气质，女性被定义为阴柔的气质，这样的定义后面隐藏着男性与女性之间的一种地位与角色的关系，男性对女性起支配作用，并用制度让这种秩序固定化和合法化。从长期以来，文化史中女性一直有两种形象，贤妻良母型和邪恶诱惑型。贤妻良母型是把女性形象完美化，女人是生命之本，是与一切万物起源的美好的事物相连，基督教中圣母玛丽娅、中国神话传说中的女娲都是女性完美形象的代表。邪恶诱惑型是把女性形象妖魔化，女人是欲望的根源和淫荡的祸根，是阴谋家和小人，能给男人带来恐惧和灾难，圣经故事里的夏娃没忍受邪恶的诱惑，成了魔鬼的帮凶，给男人带来了灾难，而希腊神话中的潘多拉打开了充满邪恶的盒子，从此罪恶开始弥漫人间。对于男性来说，这两种形象都从属于男权社会对于女人形象的不同需要，是一种完全不平等的文化解释，实际隐藏其中的本质是一样的，女性是第二性的，是附属于男性的。

现有的文化是男性本位的文化，[18]由于男性与女性生理上的区别，在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除了少数的领域，现有的文化范围都是男性创造的，工业、贸易、国家管理、艺术、科学、法律、道德等领域都是以男性权力的为主。在这样以男性文化为判断标准的背景下，女性文化具有这样的特点：第一，女性文化是在男性文化规定的范围内发展着。贤妻良母是男权社会赋予女性的角色，女性的活动范围被局限在家里和教育子女方面；第二，男性文化支配着女性文化，男性思想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女性文化，而女性默认对男性的依附。中国古代有《女规》，《女诫》都是从男性文化角度出发来要求女性的，要求女性遵从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样男尊女卑的环境里形成的女性文化，从生存到社会生活都严厉地限制着女性的行为和思想自由，最终成为束缚女性精神的沉重枷锁。

这种局面在20世纪发生了改变，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女性冲破藩篱的意识被逐步唤醒。首先是女性主义运动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果，为取消对女性的歧视和争取男女平等的选举权、工作权、同工同酬权、财产权、受教育权等进行的艰苦努力，使女性的性别地位得到翻天覆地的变化，女性的权力不断地提升。这场运动还形成了女性对性、婚姻、生活的观念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其次是工业社会的发展为女性就业创造了机会，妇女们受中、高等教育的人数越来越多，开始走出家门，形成了现代职业群体，同时法律上确定了男女同工同酬的权利，这样女性参加工作的积极性高涨，就业范围几乎覆盖了原来被男性垄断的所有部门。第三，迅猛发展的科技革命也改变了女性的日常生活状态，洗衣机、冰箱、洗碗机等家用电器的发明，超级市场、饭店等社会化服务的不断完善，帮助女性从家庭劳动中解脱出来，给女性带来了大量的工作时间和休闲时间。

（二）大众文化中的女性形象

在社会高度工业化现代化的进程中，女性逐渐从家庭走出，接受社会的影响，而社会也受到她们的影响。大众文化开始在女性生活的每个角落中出现，女性成为大众文化不可忽视的参与群体。但是由于广泛存在于社会中的男权文化势力的牢固，大众文化中女性形象仍是处于客体和对象的位置上，处于被观看、依赖、柔弱、依附的地位。

大众文化中以女性为商品，女性的身体成为诱惑。在很多大众传媒中，把女性的美丽纳入商业社会的审美标准。在商业广告、杂志封面、电视剧中女性身体特征被夸大，变成了一种功用性的美丽。女性作为男性的性对象的形象，通常是青春的、健康的、性感的、苗条的等等，女性的性感形象能激起高额的商业利润而被大众媒体经常利用。尤其是在商业广告中，商品加女人几乎成了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性感的女性形象是广告创意中最重要的表现主题之一，其存在的实质意义就是给男人看的。“商品本来就是满足我们需要的，无论这种需要是生理需要还是其它精神需要。在这点上，一切商品指向欲望都无可异议，奇怪的是，某类商品为了把自己推销出去，而故意夸大人类的某种需要。”[19]

许多广告中暗示着“性”，明显体现了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眼光和标准，也显示出现代社会正充斥着过多的性形象，在大量的女性摄影作品中，女性的性诱惑依然是艺术创作或商业操作的主题。国内不少品牌的塑体内衣广告中，画面上穿着内衣的动人女郎不停地摆着各种姿势，展示着穿着某种内衣前后胸部动人的曲线变化，并不停地暗示着胸部变大后男士的喜欢，因此女人的自信就找回来了。联通曾做过这样一个平面广告，为了让大众知道联通话费的低廉，作品采用的是一位粉嫩嫩的超低美胸为发光点，广告语为：低得让人心动。这样的性感广告中的女性形象总是作为诱惑物出现，以男性作为诉求对象，从而达到较高的瞩目率。

受到这种文化氛围的影响，不仅是男性，有些女性也开始享受和利用这些性感的形象了。在消费主义盛行的社会中，女性的性别审美标准发生了变化，教养、幸福不是女性最关注的东西，美貌和性感才是女人们津津乐道的。时下中国，在娱乐圈内，不少年青的女孩子为出名，为搏上位，不惜以自己年轻的身体为代价，拍摄各种以暴露身体的艺术写真，演绎着身体可以摆出的各种性感姿势来博得眼球，梦想着被星探公司或某位导演发现，这些年轻的女性内心已接受了男权文化的审美价值，并沉溺于这种行为后面的物质追求，完全没有认为这种做法对于自身健康的人格观是一种极大的损害。正如鲍德里亚所说，这个社会重新异化了已经获得解放、现代化了的女性。

大众文化中女性处于附属的位置。大众文化毕竟是在男性本位文化背景中产生的，大众文化里男女角色依然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固定模式，男性依然是社会性角色，是成功人士的模样。女性还是家庭主妇的模样居多，或者作为为男性服务的角色出现。因此，大众文化总是在以不同的方式将男女两性的社会角色形成固定化模式传递给大众，把女性的生活和活动的中心界定在家庭，对贤妻良母式的女人进行推崇褒奖。(www.xing528.com)

女性仍处于被看、依赖、柔弱、依附的形象地位，女性被灌输男权的思想，将男性思想内化为自觉的认知结构。长此以往，女为悦己者容，不少女性以男性的审美眼光来审视自己，她们从发型、服饰到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进行着尽可能的修补和改进，眼睛、眉毛、鼻梁、嘴唇、脸颊、皮肤、胸部、臀部、大腿……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标准的“美女”，她们忍受着一切不便、疼痛甚至感觉的消失，在自己身体上做改动使自己成为漂亮的女人。韩国的女性在这一点上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每个女孩子在出嫁前都要进行一下整容，这已成了韩国未婚女性的必备课目，以至于从美容院出来的女孩都长得如同双胞胎一般。在时下中国，“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女强人等于非女人”，“人有三等，男人、女人、女博士”这类说法在社会心理氛围中重新得到了认可。

大众媒体造就了女性的形象，大众传媒对于女性形象的表述、女性角色的定位和女性在社会上的地位的承认都存在着引导误区。大众媒体对于事业有成的女人的报道，称她们为女强人，不仅仅对她们在事业上的拼搏和投入加以关注，还要加入对她们私人生活的描述，这本身就存有对女性的歧视，男人成功了没有称为“男强人”，为什么偏偏女人成功了就称为“女强人”，而且如果女强人们有私人生活上的不如意，还会以她们不如意的爱情和婚姻生活流露出对家庭和子女的愧疚，来强调女人在私人领域中“天然责任”的失职。对于媒体来讲，存在这样一个既成的印象，如果一个女人在事业上成功了，那她还必须是个好妻子才能是个好女人；如果没有家庭的成功，即使有成功的事业，那她也是个有缺陷的女人。总之，对于女人来讲，没有为家庭承担起奉献的责任就都不是正常的。女人的本分还应该是固守在家庭领域。

总之，对于大众文化中女性形象存在的性别刻板印象，实质上还是男权文化在影响着大众文化的女性形象。在现代社会，虽然东西方许多国家在社会制度内给予女性最大程度的尊重，女性在社会上的地位有所提升，但是，由于长期以来的一直存在的男权文化心理，男主女从，男尊女卑的社会意识仍然存在于社会文化心理深处，影响着整个社会对于女性的角色期待和评价。

（三）女性文化的抵抗

女权运动的成功使女性进入到社会生活中来寻找个人的位置，成为现代职业群体中一个重要的部分。女性独立意识的增强，使女性开始以自己的行为和个性向一切不平等进行抵抗，来确立全新的女性的独立地位。

女性的独立与大众文化的发展密切相关，大众文化在女性意识强化的过程中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女性意识在很大程度上依靠大众文化的拓展获得了强化，大众文化也因为女性的加入及女性意识的强化，而得到了发展。大众文化塑造了不同女性形象的同时，大众文化也为女性提供了新的生活方式。

现代社会，具有女性特色和女性烙印的各种东西都被大众文化凸显出来，由于女性意识的强化，女性独有的特质都被发掘出来，创建了一个女性的空间。大众文化通过大众文化产品来引导女性关注具有自身性别特征的东西，如体态的苗条、服饰的绚丽、面容的娇媚、皮肤的白皙等，大众文化中具有强烈女性特色的现代感觉通过女性的文学、女性的杂志、女性的流行服饰、女性化妆品、女性汽车、女性运动，还有包括全球化环境中展现出来的女性多样的气质和多种女性美等等被完全地展现出来。女明星代言的化妆品广告铺天盖地覆盖了目光所及之处，现代白领女性的形象充斥了电视剧荧屏，她们个个都面容姣好，体形完美，这样的广告和电视剧的背后总隐藏着对女性意识的一种强调，大众文化给每一个女性提供了成为美容师的权利和机会。

同样，女性也以自身的特性为大众文化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动力源泉。女性本身具有细腻、感性、重情感的心理特征，这样的心理特征使得女性更为注意表面和细节的东西，女性善于观察其它同性身上的优越之处，去细细地品味别人身上的各种细节加以模仿，女性对于美的定义各有不同，她们善于用各种感官去感知世界，活在自己对美的感受中；女性的感性使她们在生活中更容易跟风，尽管自己的衣柜里已满是衣服，但还是觉得换季时没有衣服可穿，觉得适合自己的衣服就在商场里，她们会一家接着一家地逛，不停地购买，不停地刷卡……女性感觉的丰富和效仿的欲望，刺激着大众文化商品的商业触角，大众文化及时关注和强化对女性的细节需求。种类繁多的女性杂志、电视节目教女人们如何化妆、如何保持面容的娇美，如何进行服装的搭配，极大地拓展了大众文化的发展空间。

在现代社会中，知识女性越来越不甘于社会文化传统赋予的性别角色定型。她们开始以自己的行为和个性向当前的男权社会文化体系提出挑战，女性以解构或颠覆的方式与社会力量进行着对抗，从阿根廷的女总统伊萨贝尔·马丁内斯·庇隆，英国的女首相玛格丽特·希尔达·撒切尔，乌克兰的女总理尤利娅·季莫申科，德国的女总理安吉拉·默克尔，韩国的女总统朴瑾惠等等，越来越多的女性站到政治力量的最前沿，以女性的身份从事原本由男性从事的政治管理工作，这是现代女性生命价值和意义的成功体现，成功的颠覆了传统文化对女性的定型。

美国麦当娜更是颠覆了大众文化对女性的刻板认识，她以身体语言解构了男权社会强加给女人的形象。麦当娜成功地运用身体语言表现出以女性为中心的性特征，她所有的音乐图像中都在夸大其容貌和身体特征，并反复表现她迎合和俯就男性的姿态。但实际上麦当娜是向她的崇拜者们表明，她所塑造的形象中以女性为中心的性表征，是在父权制意识形态内部针对这种父权制发挥作用的，麦当娜反复表述的是女性的独立性和自主性。麦当娜无疑是漂亮的，但是她的漂亮不属于任何男人，在她的音乐里，麦当娜不仅控制着自己的社会形象，还同时控制着自我形象的制作过程。她尝试着表达，女性的意义由自己所控制，能够依据自己的兴趣来表达，女人拥有的主体性，不是由男人来决定。中国流行音乐天后级歌手王菲的演唱会演出装扮常常风格夸张，但绝不是迎合男性审美口味的夸张，她的装束完全是她个性的展示，舒张心灵的自由，成为一代具有成熟心智的女艺人的代表者。

女性本身具有细腻、感性、重情感的心理特征，这样的心理特征使得女女性比男性的感觉更敏锐，这是女性生理上天生的优势，同时也是女性在社会文化活动中寻求个人位置的基本条件。女性不仅是作为生物学意义上的女人，而且她也应该是社会学意义上女性。上帝在造物时，不只创造了亚当，还创造出夏娃，足以说明男人和女人都是社会发展中的主体，女人具有和男人平等的权利。

今天，现代女性的新型存在和她们对性别歧视的新挑战，已经贯穿到每一位女性身上，维护和发展女性文化体现了对女性这一群体人格和尊严的尊重。出于大众文化与女性的关系密切的考虑，大众文化应该更多地表现女性拥有独立的社会地位，积极健康的心态和对人生与知识的追求，这才是真正体现出对女性的人文精神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