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探讨史德:古代历史学家如何在辨识史德中展现其学识与才华

探讨史德:古代历史学家如何在辨识史德中展现其学识与才华

时间:2023-07-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千古多文人而少良史,职是故也。故曰古人史取成家,退处士而进奸雄,排死节而饰主阙,亦曰一家之道然也。能具史识者,必知史德。盖欲为良史者,当慎辨于天人之际,尽其天而不益以人也。而文史之儒,竞言才学识,而不知辨心术以议史德,乌乎可哉?故良史莫不工文,而不知文又患于为事役也。人有阴阳之患,而史文即忤于大道之公,其所感召者微也。文辞有工拙,而族史方且以是为竞焉,是舍本而逐末矣。以是众怨沸腾,时有秽史之号。

探讨史德:古代历史学家如何在辨识史德中展现其学识与才华

才,学,识,三者,得一不易,而兼三尤难。千古多文人而少良史,职是故也。昔者刘氏子元,盖以是说谓足尽其理矣。虽然,史所贵者义也,而所具者事也,所凭者文也。孟子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义则夫子自谓窃取之矣。”非识无以断其义,非才无以善其文,非学无以练其事,三者固各有所近也,其中固有似之而非者也。记诵以为学也,辞采以为才也,击断以为识也,非良史之才学识也;虽刘氏之所谓才学识,犹未足以尽其理也。

夫刘氏以谓有学无识,如愚估操金,不解贸化,推此说以证刘氏之指,不过欲于记诵之间,知所抉择,以成文理耳。故曰古人史取成家,退处士而进奸雄,排死节而饰主阙,亦曰一家之道然也。此犹文士之识,非史识也。能具史识者,必知史德。

德者何?谓著书者之心术也。夫秽史者,所以自秽,谤书者,所以自谤,素行为人所羞,文辞何足取重?魏收之矫诬,[1]沈约之阴恶,[2]读其书者,先不信其人,其患未至于甚也。所患夫心术者,谓其有君子之心,而所养未底于粹也。夫有君子之心而所养未粹,大贤以下所不能免也。此而犹患于心术,自非夫子之《春秋》不足当也。以此责人,不亦难乎?是亦不然也。

盖欲为良史者,当慎辨于天人之际,尽其天而不益以人也。尽其天而不益以人,虽未能至,苟允知之,亦足以称著述者之心术矣。而文史之儒,竞言才学识,而不知辨心术以议史德,乌乎可哉?夫是尧、舜而非桀、纣,人皆能言矣;崇王道而斥霸功,又儒者之习故矣。至于善善而恶恶,褒正而嫉邪,凡欲托文辞以不朽者,莫不有是心也。然而心术不可不虑者,则以天与人参,其端甚微,非是区区之明所可恃也。

夫史所载者事也,事必借文而传。故良史莫不工文,而不知文又患于为事役也。盖事不能无得失是非,一有得失是非,则出入予夺相奋摩矣。奋摩不已,而气积焉。事不能无盛衰消息,一有盛衰消息,则往复凭吊,生流连矣,流连不已,而情深焉。凡文不足以动人,所以动人者气也;凡文不足以入人,所以入人者情也。气积而文昌,情深而文挚;气昌而情挚,天下之至文也。然而其中有天有人,不可不辨也。气得阳刚而情合阴柔,人丽阴阳之间,不能离焉者也。气合于理,天也;气能违理以自用,人也。情本于性,天也;情能汩性以自恣,人也。史之义出于天,而史之文不能不借人力以成之。人有阴阳之患,而史文即忤于大道之公,其所感召者微也。

夫文非气不立,而气贵于平。人之气,燕居莫不平也;因事生感,而气失则宕,气失则激,气失则骄,毗于阳矣。文非情不得,而情贵于正。人之情,虚置无不正也;因事生感,而情失则流,情失则溺,情失则偏,毗于阴矣。阴阳伏沴之患,乘于血气而入于心知,其中默运潜移,似公而实逞于私,似天而实蔽于人。发为文辞,至于害义而违道,其人犹不自知也。故曰心术不可不慎也。

夫气胜而情偏,犹曰动于天而参于人也;才艺之士,则又溺于文辞,以为观美之具焉,而不知其不可也。史之赖于文也,犹衣之需乎采,食之需乎味也。采之不能无华朴,味之不能无浓淡,势也。华朴争而不能无邪色,浓淡争而不能无奇味,邪色害目,奇味爽口,起于朴华浓淡之争也。文辞有工拙,而族史方且以是为竞焉,是舍本而逐末矣。以此为文,未有见其至者;以此为史,岂可与闻古人大体乎?韩氏愈曰:“仁义之人,其言蔼如。”[3]仁者情之普,义者气之遂也。程子尝谓有《关雎》《麟趾》之意,而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吾则以谓通六义比兴之旨,而后可以讲春王正月之书,[4]盖言心术贵于养也。

史迁百三十篇,《报任安书》所谓“究天地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自序》以谓“绍名世,正易传,本诗书礼乐之际”,其本旨也。所云发愤著书,不过叙述穷愁,而假以为辞耳。后人泥于发愤之说,遂谓百三十篇,皆为怨诽所激发,王允[5]亦斥其言为谤书。于是后世论文,以史迁为讥谤之能事,以微文为史职之大权,或从羡慕而仿效为之,是直以乱臣贼子之居心,而妄附春秋之笔削,不亦悖乎?今观迁所著书,如《封禅》之惑于鬼神,《平准》之算及商贩,[6]孝武[7]之秕政也。后世观于相如之文,[8]桓宽[9]之论,何尝待史迁而后著哉?《游侠》《货殖》[10]诸篇,不能无所感慨,贤者好奇,亦洵有之。余皆经纬古今,折衷六艺,何尝敢于讪上哉?朱子尝言《离骚》不甚怨君,后人附会有过;吾则以谓史迁未敢谤主,读者之心自不平耳。夫以一身坎坷,怨诽及于君父,且欲以是邀千古之名,此乃愚不安分,名教中之罪人,天理所诛,又何著述之可传乎?夫《骚》与《史》,千古之至文也,其文之所以至者,皆抗怀于三代之英,而经纬乎天人之际者也。所遇皆穷,固不能无感慨,而不学无识者流,且谓诽君谤王,不妨尊为文辞之宗焉,大义何由得明,心术何由得正乎?夫子曰:“诗可以兴”,[11]说者以谓兴起好善恶恶之心也。好善恶恶之心,惧其似之而非,故贵平日有所养也。《骚》与《史》皆深于诗者也;言婉多风,皆不背于名教,而梏于文者不辨也。故曰:必通六义比兴之旨,而后可以讲春王正月之书。

【注释】

[1]魏收,字伯起,北齐人。奉诏撰《魏史》,夙有怨者,多没其善。每言“何物小子,敢共魏收作色。举之则使上天,按之当使入地”。以是众怨沸腾,时有秽史之号。

[2]沈约,字休文,梁人。撰《晋书》一百二十卷,又奉敕撰《宋书》百卷。(www.xing528.com)

[3]见《答李翊书》。

[4]即《春秋》也,《春秋》开端书:“元年春王正月。”

[5]字子师,后汉人

[6]《封禅书》《平准书》,皆《史记》八书之一。

[7]汉武帝,名彻,景帝中子。

[8]司马相如有《封禅文》,颂武帝封禅之事。

[9]宽字次公,汉宣帝时举为郎。尝著书数万言,推衍盐铁之议,后通称《盐铁论》。

[10]《游侠列传》《货殖列传》,均为《史记》列传之一。

[11]见《论语》。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