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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言和白话的混用:张中行对文白界限的探讨

时间:2023-07-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张中行文白界限问题文言和白话有分别,概括地说,文言是以秦汉书面语为标本,脱离口语而写成的文字,白话是参照当时口语而写成的文字。文白界限不清,除了文言势力大之外,旧时代的人没有“五四”时期那样划清界限的思想也是个原因。总之,文白界限不清,十之九是由于文言越界,可是这越界不是侵入,而是受到欢迎才混进去的。文白有不同面目以上说文白界限不清,意思是在一部分作品里有混杂现象,这同说文白没有区别是两回事。

文言和白话的混用:张中行对文白界限的探讨

张中

文白界限问题

文言和白话有分别,概括地说,文言是以秦汉书面语为标本,脱离口语而写成的文字,白话是参照当时口语而写成的文字。可是两者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以词汇和句法而论,它们有异点,可是同点也不少。还有,在历史上,它们虽然是分了家的,可是分得不彻底,不只你来我往不少,有时甚至还合伙过日子。如果把一块场地分为两半,规定一半放文言作品,一半放白话作品,这个任务交给我们,我们能够顺利地完成吗?

这个问题自然是古已有之,可是直到“五四”时期才表面化,因为在此以前,文言和白话和平共处,就用不着也想不到分家问题。最早谈到这个问题的是胡适。他宣扬文言是死文字,创造文学是死文学;白话是活文字,创造的文学是活文学。怎见得?于是他作《白话文学史》,证明在历史上,凡是有价值的作品都是白话的。这部文学史只写了上卷,止于唐朝元稹白居易。看目录,元白以前有王、孟、高、岑和李、杜等,专说杜,不只收了《丽人行》《哀王孙》等,还收了《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这都算白话,恐怕除他本人以外,没有人会同意。他自己大概也感到这将是孤军作战,于是在《自序》里说:

我把“白话文学”的范围放的很大,故包括旧文学中那些明白清楚近于说话的作品。我从前曾说过,“白话”有三个意思:一是戏台上说白的“白”,就是说得出,听得懂的话;二是清白的“白”,就是不加粉饰的话;三是明白的“白”,就是明白晓畅的话。依这三个标准,我认定《史记》《汉书》里有许多白话,古乐府歌辞大部分是白话的,佛书译本的文字也是当时的白话或很近于白话,唐人诗歌——尤其是乐府绝句——也有很多的白话作品。

看来这三个意思可以单用,就是只具备一个条件也算,如果是这样,那就远到《孟子》和《战国策》,近到《阅微草堂笔记》和《春在堂随笔》,都成为白话作品了,因为不只明白晓畅,而且是不加粉饰的。这样放大范围,结果当然是文言和白话的界限更加模糊,如周作人在《文学革命运动》一文中所说:“即在胡适之先生,他从唐代的诗中提出一部分认为是白话文学,而其取舍却没有很分明的一条线。即此可知古文白话很难分,其死活更难定。”(《中国新文学大系·史料·索引》)

文言惯于越界

文言和白话界限不清,主要是文言越界,混入白话,而不是白话越界,混入文言。所以会这样,原因很简单,是“五四”以前,一直是文言势力大。这表现在几个方面。其一是文言有以秦汉作品为标本的相当严格的词汇句法系统,这“严格”有闭关自守性,系统之外的表现方式很难闯进来。例如叙事追述以前的情况,文言通常用“初”引起,就决不能改用“以前”。其二是文言有“雅”的声誉,执笔为文的人,包括阶层不高的,总是愿意照用旧调。这风气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灭绝,如请人来还是要写“光临”。其三是用某种格调惯了,换个格调反而觉得费力。正面的,隋朝李谔是个好例,他大声疾呼反对骈体,可是那篇奏章用的是清一色的骈体。反面的,“五四”时期高呼文学革命的那些人是个好例,他们决心改用白话,可是起初总是力不从心,反而不如用文言得心应手。元明以来许多白话作品杂有文言格调,除了有意求雅以外,文人熟悉文言,因而不知不觉就之乎者也,想来是个最重要的原因。其四是文言的许多修辞手法有较强的表现力,这有如好的工具,人都愿意用,甚至不能不用。举两种为例。一种是情景交融的写法,诗词里最常见,有不少并且很出色,戏曲的唱词正好也想这样,所以就吸收进来,成为“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西厢记》第四本第三折旦唱)。另一种是对偶,白话作品里几乎到处都用,如“妾身姓李,表字贞丽,烟花妙部,风月名班;生长旧院之中,迎送长桥之上;铅华未谢,丰韵犹存。养成一个假女,温柔纤小,才陪玳瑁之筵;宛转娇羞,未入芙蓉之帐”(《桃花扇》第二出小旦白)。这两处都要出诸口,诉诸耳,尚且这样,写出供眼看的就更不用说了。(www.xing528.com)

文白界限不清,除了文言势力大之外,旧时代的人没有“五四”时期那样划清界限的思想也是个原因。早期的白话是记说话人的口所说,所以不能不随着口语走。但这随着只是情势使然,不是思想上要求这样。后来情势不同了,记口说变为文人写,既然思想上不要求划清界限,那就总是随文人自己的习惯,怎样方便就怎样写。这有成为纯粹白话的可能,但更大的可能是容纳或多或少的文言成分。因为照那时候的看法,即使有意要求通俗易懂,也不会想到必须同于口语的白话才通俗易懂。换句话说,在他们眼里,兼用些浅近的文言是同样通俗易懂的。总之,文白界限不清,十之九是由于文言越界,可是这越界不是侵入,而是受到欢迎才混进去的。

文白有不同面目

以上说文白界限不清,意思是在一部分作品里有混杂现象,这同说文白没有区别是两回事。其实,我们说文白有混杂现象,就是已经承认文白有区别,因为如果没有区别,那就是一而不是二,就无所谓混杂了。文言和白话,性质不同,各有特点,这在前面已经多次谈过。这里再总的说一下,如果取大舍小,我们应该说,文言和白话是有明显的区别的。理由可以举出很多。最重要的当然是词汇句法系统,文言有自己的一套,白话另有自己的一套,其中相当多的部分,两者不能通用。分辨这不能通用的异点很重要,就像分辨两个人一样,他们同属于人类,自然同点很多,但我们能够认识,一个是张三,一个是李四,因为他们总是同中有异。文言和白话也是这样,如“吾谁欺”是文言,“你生气啦”是白话,“谁”“欺”“生”“气”几个字,文言和白话通用,可是还有不通用的,吾,白话要说“我”,谁欺,白话要说“骗谁”,你,文言要说“君”“汝”等,生气,文言要说“怒”,啦,文言没有这样的语气词。就这样根据异点,我们很容易断定,一部书,一篇文章,是文言还是白话。甚至少到一两句话也是这样,如“须臾,蛇不见了”(《三国演义》第一回),“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牡丹亭·惊梦》),我们能够分辨,“须臾”和“断井颓垣”是文言,“蛇不见了”和“似这般都付与”是白话。也就因为有明显的区别,所以在我们的文献库存里,文言作品和白话作品照例分作两堆,这表示,依照常识,文言和白话是有明确的界限的。此外,“五四”以来一些老作家的笔下也可以为证,他们常常是,写供多数人看的用白话,写供少数人看的(如书信)或仅仅备忘的(如日记和札记)用文言,这表示,在他们的心目中,以及实际上,文言和白话确是不同的两套语言

◎我思我在

1.作者说:“看目录,元白以前有王、孟、高、岑和李、杜等,专说杜,不只收了《丽人行》《哀王孙》等,还收了《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这都算白话,恐怕除他本人以外,没有人会同意。”请你课外阅读杜甫的这三首诗,谈谈你是支持胡适还是作者?

2.作者说“文言惯于越入白话”,你觉得作者举的例子有道理吗?你还能举出其他生活中的例子吗?

3.民国的很多白话作家其实都惯于使用文言,如胡适、鲁迅等。请你找一找他们的文言作品,从作家个体的角度谈谈文白界限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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