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规律特点：趋势规律

马克思把辩证唯物主义关于事物的共性与个性的理论，运用于分析客观规律的作用形式，阐明了经济规律的特点。基于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哲学，任何规律，不论是自然规律或是社会经济规律，均是一种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过程的必然性，并且以事物、事件之间的不断重复的联系，即“铁一样的必然性”而呈现出来，这就是规律作用形式的共性。这种规律作用形式的共性，是世界统一的物质性的表现。另一方面，根据马克思的辩证唯物主义，客观世界各个不同领域的规律的作用形式又有其特点。例如，自然物质领域与人类社会领域，由于它们各具有特殊性质的物质存在，因而这些不同领域的客观过程的必然性得到实现的具体形式是有差别的，这就是说，存在规律作用形式的特性。而这种规律作用形式的特点，正是统一的物质世界内部的差别性的表现。可见，按照辩证唯物主义，人们应该既看到科学规律的本质规定，把一切科学规律归结为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过程的本质联系，同时，人们又不能把自然的规律与社会规律（包括经济规律）视为是毫无差别的，特别是人们要看到经济规律不同于自然规律的特点。大体说来，在自然物质世界起作用的自然规律，乃是一种带有严格的与精确的确定性的自然进程，这个领域中的物质运动的客观必然性，是通过具有数学精确性的形式表现出来的。无论有关力、声、光、电等领域的规律，还是宏观的星体运动的规律、微观的原子结构内部运动的规律，这些规律的作用，均是可以用精确的数字来加以表现的。如：落体的规律表明了某一物体按9.8m／s2的加速度向地面坠落的必然性，水的沸腾规律表明了水在100℃时由液体形态转化为气体的必然性，铀原子的规律表明了铀235在裂变的情况下释放出核能的必然性，等等。总之，自然物质的变化与运动，体现了一种极其精确的严格的、几乎无误差的客观必然性。

但是，在社会经济领域中实现的客观必然性，却是具有作为趋势的规律的特点。由于社会是由具有意志、愿望与利益的个人、集团与阶级组成的，由于在社会生活中体现了人的主观能动的因素，由于体现了人的作用的社会经济活动往往互相矛盾、冲突，以及由于复杂的经济生活中存在作用互相抵消的因素，因而社会经济过程中，某种作用总是与反作用并存的。正如马克思在论述利润率趋向下降的规律时说，“必然有某些起反作用的影响在发生作用，来阻挠和抵消这个一般规律的作用，使它只有趋势的性质”^[70]。社会经济生活的上述特点，决定了社会经济关系的发展变化固然也体现出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必然性与规律性，但是这种必然性却不具有上述自然界中物质变化的精密严格的形式，而往往采取迂回曲折的形式，在许许多多的偶然性、误差与偏离中开辟道路。物理学中关于落体的规律可以在一个实验场地得到再现和求得验证，但是经济规律要求的“绝对的实现”^[71]却是很难在现实经济生活的每一个场合都表现出来。如就支配商品生产和交换的规律来说，商品按照社会必要劳动量进行交换的必然性，正是在日常的价格偏离价值的偶然性中，以一种趋势——用数学的概念是一种平均数——而表现出来。资本主义经济中同量资本占有等量利润的规律（平均利润规律），是在市场价格围绕生产价格上下波动，从而实际利润经常地发生大于或小于平均利润的偏差中表现出来。就价值规律来说，如果以日常的、个别的商品交换关系来看，那么，它往往并不是按照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来进行交换，甚至还可能出现相当大的对规律要求的偏离，从而显示出规律的“不实现”。但是在大量的、长期的交换中，商品按照价值进行交换都是以铁一样的必然性表现出来，从而使价值规律表现为一种趋势，即通过一定范围的偏离而实现的必然性。马克思主义的经典作家根据上述社会规律或经济规律分外鲜明地表现为寓于偶然性中的必然性的特点，将它称为“内部的隐蔽着的规律”^[72]。

马克思在他的著作中，特别是在《资本论》中深刻论述了经济规律以趋势形式而表现的这一特征，提出了作为趋势的规律的概念。他说：“在整个资本主义生产中，一般规律作为一种占统治地位的趋势，始终只是以一种极其错综复杂和近似的方式，作为从不断波动中得出的、但永远不能确定的平均情况来发生作用。”^[73]“象一切经济规律一样，要当作一种趋势来看。”^[74]“一切经济规律只是那些逐渐为本身开拓道路而且相互交错的趋势的表现。”^[75]指出经济规律发生作用的形式是一种“永远不能确定的平均情况”或数学上的“近似值”即“趋势”，这样就阐明了社会规律区别于自然规律的特点。弄清了经济规律这一特点，人们才能发现较之自然物质世界更加充满了偶然性与显得杂乱无章的社会经济生活，也是由客观规律所支配的，从而确立起社会经济生活的客观经济规律决定论的科学观点。(www.xing528.com)

必须指出，把经济规律作为趋势的规律并不意味着对客观的经济必然性的任何低估，更不是说经济的“趋势”可以听随人意地加以改变，甚至为人们的主观力量所取消。当代西方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为了宣扬《资本论》的基本理论和基本规律过时论，他们大肆歪曲马克思对“趋势”的规律的科学论述，把趋势与规律对立起来。如英国工党理论家斯特拉彻在《现代资本主义》一书中，对经济规律作了形而上学的解释，他宣扬经济规律必须是它要求在经济生活中得到绝对的实现的必然性，如果规律的要求在经济生活中要通过某种偏差，以某种平均数方式而实现，就只能说是倾向而不能算是经济规律。他就是以此为理由，否认有劳动决定价值的规律，他说：“商品归根结底倾向于并且大体上接近于，按照它们所含有的社会必要劳动的人——时数目进行交换的。它们远不是不变的和固定的规律，在短期内既非如此（因为供需的变化），甚至在长期间的倾向也不恰正如此（因为在生产中使用的资本量不同）。看来非常清楚，我们所涉及的是广泛的一般倾向，而不是不变的规律。”^[76]斯特拉彻等所以要在“趋势”上大做文章，其目的在于用“趋势”和“倾向”来取消经济规律的客观性，把它说成是可以为人力所改变与存废的东西。约翰·斯特拉彻说，“马克思的‘规律’已成为对确实存在于这个制度之中的一种趋势的说明，但这种趋势会表现自己，或会被废弃。经验表明，它会被参与其事的人们废弃”^[77]。可见，西方经济学家所以要肆意歪曲马克思关于作为趋势的规律的论述，其目的正在于想由此否定马克思所阐明的价值规律、剩余价值规律、资本主义积累的一般规律等经济规律，借口他们宣称的倾向可以人为地废弃，来否定资本主义为社会主义所取代的“自然规律”，以便为资本主义的永世长存作理论的辩护。

实际上，马克思关于经济规律要当作一种趋势来看的论述，乃是指规律发生作用的具体形式，是指经济必然性借以实现的特殊形式，即通过对规律要求的背离借不实现而实现。经济规律的要求与作用得到贯彻的这种特殊方式，正表明了社会经济生活的复杂性，——它比有生命的生物生理机制还要复杂得多——，表明了社会经济（运转）机制所具有的活跃性——这是社会经济机制不同于机械的运行机制的特点，同时也表明了经济必然性要通过更多的偶然性而实现，但它并不改变经济规律在经济生活中的铁的必然性的本质。正是如此，马克思一方面论证了价值规律要以趋势来实现其要求，另一方面又强调了价值规律是铁的必然性。他说：“在私人劳动产品的偶然的不断变动的交换关系中，生产这些产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作为起调节作用的自然规律强制地为自己开辟道路，就象房屋倒在人的头上的重力定律强制地为自己开辟道路一样。”^[78]马克思在论述资本主义积累的一般规律时，指出资本积累所固有的财富在资产者一方的积累与贫困在无产者一方的积累的规律，“在实现中也会由于各种各样的情况而有所变化”^[79]，但是同时他又把这一经济必然性称之为绝对的、一般的规律。可见，马克思关于把经济规律作为一种趋势来看的论述，一点也不意味着经济领域与过程中不存在它固有的、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必然性。恰恰相反，马克思关于经济规律的理论，既强调了经济过程中存在的如“自然规律”一样的客观必然性，又指出了社会经济生活中的必然性得以贯彻和表现的特殊形式，因而，这样的对经济规律的论述，真正体现了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与方法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