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科学抽象法?为什么在政治经济学的研究中要使用科学抽象法?进一步讨论这一问题,对加深《资本论》的方法的理解是有着重要意义的。
科学抽象法,即是运用人类的逻辑思维的“抽象力”来认识研究社会关系,特别是研究社会生产关系的方法,这是马克思通过批判地继承德国哲学与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方法而发展与建立起来的政治经济学的崭新的科学方法。如像任何一种方法都取决于该科学研究对象的性质一样,科学抽象的方法乃是由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生产关系的性质所决定的。
政治经济学之所以要使用科学抽象的方法,存在着如下一种解释:“因为现象的本质和外貌是不一致的,科学的任务恰巧就在于从现象、外貌着手来揭示它们的本质,科学的抽象使解决这个任务成为可能。”[32]这种解释不能说是全面而充分的。这是由于自然现象与过程同样存在现象与本质的不相一致,例如直筷在水中呈现为曲形,这无需用逻辑思维的抽象法,而可以用实验的方法,即将筷子取出水面,而呈现出它的原本形态加以验证。
应该说:如果一门学科要加以研究的对象是具有直观性的自然物质与自然过程,那么,适用的是实验的方法;如果要加以研究的对象是非直观性的社会生产关系,则有必要使用逻辑思维的抽象法。就自然科学来说,由于它的研究对象——自然物质与自然过程是具有可以用精确的数字来加以表现的客观实在性。如物质的体积、重量、硬度、溶解度等物质性质,以及它的内在的结构如化学分子式、原子结构等,均是属于这一类的具有确切形式的客观实在性,从而可以凭借实验手段来测定和为人们的直观所认识。
自然物相互间的关系如吸引、排斥、摩擦等物理现象,分解与化合等化学现象,以及更复杂的有生命的生物现象如呼吸、血液循环、细胞新陈代谢、生殖等,均是具有物质性质,是直接看得见、摸得着的,或是间接地通过科学实验手段能为人们所认识与确切测定的。
总之,自然物质与自然过程所固有的确切的实在性,使实验手段与方法成为自然科学的有效的与基本的研究方法。
而作为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的生产关系具有下述特点:(www.xing528.com)
第一,生产关系在很大程度上具有非直观性。社会经济结构不像微观的原子结构或生物细胞结构可以在显微镜下表现为一个有形的、具有确实规定性的形态,或者像宏观的宇宙星体结构可以在天体望远镜下表现为有形的、具有确切规定性的形态。作为社会存在的经济结构的特性,在于它不是自明的,不是能为直观所能把握的,可以说它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社会关系组成的一种特殊的“内在结构”。这种作为社会关系的经济的内在结构,显然只有凭借人的逻辑思维能力,通过科学抽象的方法才能加以认识。
第二,生产关系具有特殊的复杂性。社会关系十分复杂,它既包括物质生产中人与自然的关系,又包括人与人的关系;既包括基础性质的社会经济关系,又包括上层建筑性质的社会关系。在上层建筑性质的社会关系中既包括政治、法律等关系,又包括思想关系。而且在实际生活中,上述关系又是相互交织,难以划分的。在生产关系中,不仅存在从横的方面看的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等不同的方面与环节,而且还存在从纵的方面看的现有社会的生产关系,与旧社会生产关系的残余、新社会生产关系的萌芽的交织。要从这种十分复杂的、似乎是混沌不清的、无定形的社会关系中剖析出生产关系和发现它固有的内在的结构,需要借助抽象思维,需要充分地运用抽象力。
第三,社会生产关系存在着现象与本质的矛盾,特别是在商品生产关系下,人与人的关系带有物化的特征。从资本家私有制为基础的商品生产关系中,人与人的关系更带有异化与拜物教的性质,它们以各种各样歪曲的甚至是颠倒的形态表现出来。因而要认识社会关系的实质与本来面貌便需要借助抽象思维,要充分地运用抽象力。
可见,社会生产关系,特别是资本主义商品性生产关系所固有的非直观的性质、复杂与虚假的外观,决定了政治经济学不能不运用逻辑思维的方法。为要剖析这个高度复杂的经济结构,理出它的头绪,全面地揭示它的内部联系,需要有高度的抽象思维能力和科学的逻辑思维方法。恩格斯说:“逻辑的研究方式是唯一适用的方式。”[33]是作为“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的理论分析”[34]的政治经济学的特殊的方法。
马克思以前的资产阶级经济学,即使是业已初步地运用了抽象法的资产阶级古典政治经济学,它也尚未能达到与确立完备的科学抽象法,因此,它不能科学地剖析资本主义经济内在的联系。而德国的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如官房学,尽管也写出了大部头的著作,但是由于他采用的是形而上学方法,不懂得科学的逻辑思维方法,因此只能是写出“浇上了一些折衷主义经济学调味汁的无所不包的大杂烩”[35]。马克思称资产阶级学者的这种方法为缺乏科学思维能力的形而上学的庸俗思维方式[36],指出它根本不能辨认事物的本质,特别是不能辨认极其复杂的资本主义经济的现象与本质。“平庸的资产阶级理性这匹驾车的笨马,在划分本质和现象、原因和结果的鸿沟面前就一筹莫展了。”[37]“可是在抽象思维这个十分崎岖险阻的地域行猎的时候,恰好是不能骑驾车的马的。”[38]
可见,要揭示资本主义经济结构的内在构造,需要磨砺出犀利的抽象思维的工具,这个艰巨的任务是由马克思来完成的。这就是马克思在创作《资本论》过程中,创立的科学的抽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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