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上升到具体：叙述方法与研究方法

在这里，我们还要讨论科学抽象是研究方法还是叙述方法的问题。

在国内外对《资本论》的研究中，存在着从具体到抽象意味着从现象深入与揭示出事物的本质，从而它是研究的方法，而从抽象上升到具体则仅仅是叙述方法的见解。这种观点是值得商榷的。

首先要弄清的是研究方法与叙述方法的含义。马克思说：“研究必须充分地占有材料，分析它的各种发展形式，探寻这些形式的内在联系。只有这项工作完成以后，现实的运动才能适当地叙述出来。这点一旦做到，材料的生命一旦观念地反映出来，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就好象是一个先验的结构了。”^[29]我理解，研究方法是指揭示客观生产关系的本质和发现其规律的思维方式，叙述方法是说明与表达规律的思维方式。

科学抽象中的从具体到抽象，这是对经济关系的认识从现象进到本质，从特殊进到一般，从表层进到里层，也就是从感性认识提高到理性认识。因而，它是属于研究的方法，这是没有争论的。问题在于，抽象上升到具体是否也具有研究方法的性质？

从抽象上升到具体，固然是一种叙述的方法，但它绝不是简单叙述，而是同样地具有研究方法的性质。

如上面所指出的，作为《资本论》的主要的与独特的研究方法的科学抽象，它的内涵包含着由具体的表象到事物的最抽象的规定和由最抽象的规定向具体上升这两个步骤。由具体到抽象固然体现了对客观经济关系与过程进行的思维分析，但此后的由抽象到具体同样是这一理论分析的继续和发展，它们都是研究生产关系的科学方法的不可缺少的步骤。因为，只是把具体蒸发出简单的抽象的规定，只不过是展示了现实的经济关系与过程的一个提纯了的框架，它并不能体现现实经济关系的最本质的特征。比如说，商品一般就只不过是一个内容“稀薄的抽象”，它的规定性本身并不体现资本关系。因此，从具体到抽象，它所得出的内容稀薄的抽象框架，只是用来供进一步去填充以具体的规定再现出所要考察的现实经济关系。从这一见地来说，它只不过是理论分析方法的初阶而不是它的终结与完成。正是因此，不能把具体到抽象说成是《资本论》的研究方法的全部。因为，在这一逻辑思维阶段，对客体的研究远未结束，研究的成果尚未出现。

由抽象向具体上升，固然是人们遵循一定的经济范畴的顺序，把已经研究过的经济关系的内在联系，加以阐明。如《资本论》关于资本关系的科学理论，是遵循由商品一般→货币一般→资本一般→产业资本这一由抽象向具体上升的路线。但是这个由抽象到具体的上升，绝不是单纯的叙述过程，实质上是对所考察的对象放在各种联系中来进一步加以研究、分析、比较的过程。(www.xing528.com)

第一，它在原先考察了的抽象范畴的基础上，引入另一重经济关系，这就是思维的综合。

第二，它将这添加了新的联系的更复杂的生产关系（生产关系的综合）与原先考察的较为简单的生产关系进行比较、分析、运用归纳与演绎，由此得出经济事物的新的更切近的规定。

第三，由抽象到具体，只能是逐步地上升，从而在一步步地追加新的联系中引出许多中介环节，产生多级的或多层次的抽象范畴。如《资本论》中存在下列的多层次的经济范畴：（1）生产劳动一般——（2）资本主义生产劳动——（3）产业领域的生产劳动，商业领域的广义生产性劳动，金融业领域的广义生产性劳动……用图来表示，即：

上述（1）是适合任何社会形态的一种范畴，（2）是资本主义的基本范畴，（3）是资本主义的更具体的范围。这个多层次的抽象范畴的产生，就是由抽象向具体逐级上升的产物。这种由抽象向具体的每一级的上升，意味着事物在增加一重新的联系的基础上，进行一次新的思维综合与比较、归纳与演绎，这就是对事物内在联系的新的研究与分析，具有多样的、丰富的规定性的具体由此得到最充分的说明，也就体现了这种新的研究与分析的成果。

可见，抽象向具体上升法，并不是把业已研究出来的现成的结论加到作为始点的最简单的规定上去，而是在综合中进行比较、归纳与演绎，并由此赋予事物以新的规定，因而这一叙述的过程包含着以思维综合方式对事物的再研究，是认识的深化。在这里，事物与原先不同的新的规定不是简单搬过来贴上去，而是在思维的综合中创新，这也就是寓研究于叙述之中。总之，思维的再现也就包括思维的创新。特别是在抽象上升到具体中，在对多层次的抽象范畴的联系的分析与阐述中，人们才清晰而全面地认识到经济关系的内在联系，才看清经济结构的内在构造，它真正地使思维“掌握具体”，因而，它既是叙述的方法，也是研究的方法。认为抽象上升为具体只是叙述的方法，仅仅是把自己得出的结论加以编排说明的方法，是对抽象上升为具体的方法的丰富内容的简单化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