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尔特人在英格兰北部的基督教传播成果

面临着来自盎格鲁-撒克逊人的接连不断的入侵，不列颠社会元气大伤。尽管田间的劳作并非全然荒弃，尽管人们把货币作为装饰品和古玩而加以珍藏，但是，罗马大道失去了养护，城市内部衰落混乱，维拉农作经济和商品货币经济不复存在。这是文明的断裂还是连续？这种间断性或连续性在广度和深度方面又如何？这一直是历史学家争论的焦点。对此，要做出全面的回答是很难的。但是，我们至少知道，不同于军事征战的是，文化的作用总有着一种“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特色。假如从宗教的角度看，基督教进入这个由亲兵和农民构成的蛮族社会，似乎也隐含着一种对罗马文化的延续。从这个角度看可以说，蛮族社会向基督教的皈依，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拉丁文化并未泯灭，就好像当初在罗马时代，不列颠克尔特土著文化保留下来并得到一定程度的发展一样。

据说，公元585年，贵族出身的罗马修士，后来位极教皇的格列高利，在罗马奴隶市场上看到几个待售奴隶是金发碧眼的盎格鲁青年，问知他们仍是异教徒后感慨万千。格列高利立即恳请教皇派他去不列颠传播基督教，教皇因其贤能而不忍放行。格列高利当上了教皇后，得知肯特国王埃塞伯特娶了一个信仰基督教的高卢公主，于是，旧念复萌，便于公元597年派密友奥古斯丁带领40个罗马教士，到肯特王国的首都坎特伯雷传教。公元598年，埃塞伯特皈依基督教，并建立了坎特伯雷大教堂。公元601年，奥古斯丁成为坎特伯雷第一任大主教。埃塞伯特的侄子埃塞克斯国王马上步叔父之后尘，盎格利亚国王雷德沃德、诺森伯里亚国王爱德温也随后效仿。国王的皈依带动了亲兵和百姓对基督教的接纳，基督教终于在公元663年前后永久性地征服了英格兰东南部。

然而，在英格兰传教最为成功的，还是那些原始而孤单的克尔特人的基督教会，尤其是从爱尔兰来的传教士，在北部英格兰人中间取得的巨大成就。爱尔兰人信奉的基督教是由威尔士人圣·帕特里克于5世纪初传授的。由于他的努力，到6世纪初，大部分爱尔兰人都已信奉基督教，修道院也成倍增加，以至于爱尔兰的教会都依修道院方式组织了起来。院长成了地方社会的管理者，结果，在爱尔兰，主教不但没有辖区，而且要受修道院院长的管理。6—7世纪，那些从属于故乡某个修道院而云游四方的爱尔兰传教士，逐渐向高卢、法兰克、苏格兰和英格兰渗透。

公元563年，爱尔兰教士哥伦布率领众徒把基督教传到苏格兰西部，他集教士和隐修士于一身，在离苏格兰西岸不远的艾欧讷岛建立许多茅舍修道院。诺森伯里亚的奥斯瓦尔德曾因避难而暂住艾欧讷岛修道院，公元633年，他成为诺森伯里亚国王（633—641）时，麦西亚的异教徒国王彭达已把罗马基督教使团从诺森伯里亚驱走，奥斯瓦尔德只好向艾欧讷岛的修道院求助，艾欧讷岛修道院派基督徒艾丹到诺森伯里亚的林第斯法恩岛，创建了英格兰北部的第一个基督教修道院。这里很快成为基督徒讲经布道与研习学术的中心，诺森伯里亚也成为北英格兰基督教的发源地。

这样，在英格兰南部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皈依罗马基督教之时，克尔特人基督教连同其特有的修道院制度已在英格兰北部占主导地位了。这就造成了英格兰北部的基督教与东南部的基督教不同：第一，罗马基督教继承了罗马帝国的中央集权观、私有制和教阶制度，管理权集中于主教手里，划分组织严密的主教管辖区；克尔特基督教徒则由男修道院院长管理，所谓修道生活，实际上是在深山孤岛上集体隐居，他们没有私有土地，没有主教制和教阶制度，主持人是云游四方的传教士，他们对其他教士只有极小而又模糊的权力。第二，罗马基督教徒蓄圆顶短发；克尔特基督教徒模仿都伊德教徒蓄络腮长胡。第三，双方都同意把复活节定在春分后的第一个满月日，但克尔特基督教把它确定在3月25日，罗马基督教则定在3月21日。(www.xing528.com)

麦西亚的异教国王彭达死后，艾丹的后继者用克尔特基督教征服了麦西亚。然而，在诺森伯里亚，奥斯威（641—671）继奥斯瓦尔德为王，他娶了倾心于罗马基督教的肯特公主，王后要遵守复活节的四旬斋，这样就带来了急需解决的实际问题，即究竟复活节为何日？为此，公元664年，奥斯威在惠特比召集两派要员开会，在会上，曾在罗马研习过基督教的诺森伯里亚人怀尔弗莱德，陈述了罗马基督徒确定复活节的情况，指出3月21日是整个基督教世界遵循的日子。国王奥斯威考虑到王国统一的需要，宣布支持罗马派，并把复活节定于3月21日。这就是著名的“惠特比裁决”，它使英格兰避免了因南北基督教教会传统的不同而分裂的可能性，宗教的统一为以后几个世纪中英格兰走向政治统一创造了前提。这个宗教方面的初步统一完成于诺森伯里亚国王之手，这不仅使诺森伯里亚成为英格兰的政治中心，而且，很快成为当时西北欧的学术文化中心。

此后，英格兰教会在组织上的统一工作是由坎特伯雷大主教、小亚细亚人提奥多完成的。提奥多在669年被罗马教皇任命为英格兰大主教时，已经67岁，但是，他励精图治，老当益壮。公元672年，提奥多在赫特福德召开宗教会议，颁布了在英格兰进行主教制管理的教规，到他85岁过世时，已完成了英格兰教会组织上的统一工作，还为英格兰建立了宗教会议制度。到690年，14个主教区已遍布英格兰。

当然，除了上述一些人为的主观因素之外，基督教在英格兰的传播及其统一还有以下几个客观因素：第一，盎格鲁-撒克逊人信奉崇拜山水万物并混有巫术成分的泛灵论，这种原始宗教无法回答生老病死等人类宇宙的问题，也没有与农业社会的伦理道德相关的制度体系。基督教有关于天堂地狱和人之永生的说教，为走向定居农业社会的盎格鲁-撒克逊人提供了有用的价值信念。第二，基督教反对暴力，保护稳定的婚姻生活和遗产继承权，早已进入农业定居时代的英格兰也需要这样一种与王权政治相符的管理体系和秩序观念，这就不可避免地选择了罗马基督教。基督教是一种具有成文经典的宗教，随着这种宗教的传授，居民识文断字的能力在增长，居民在基督教文明的熏陶下，在语言、艺术、法律、教育等方面也在发展。而且，必须看到的是，在盎格鲁-撒克逊时代的初期，组织程度最高的社会共同体无疑是以大教堂和礼拜堂为中心的群众性宗教团体。几个世纪中，手工业者、商人、扈从和无业游民都因宗教的原因，蜂拥至建有大教堂的地方。所以，在罗马撤出不列颠后，盎格鲁-撒克逊人城市生活的最早复苏，无疑与大教堂的建立及基督教的传播密切相关，这些以大教堂为中心的聚居地成为中世纪英格兰城镇的起源地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