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微信和新浪微博是当前国内最主流的两种综合型社交媒体应用。有种观点认为,随着微信的崛起,新浪微博将像人人网、论坛等社交媒体一样日渐式微。本文旨在讨论在各类新社交媒体崛起的后微博时代,微博是怎样通过向去政治化的女性话语阵地发生转变,在行业中继续保持繁荣的。这个分析试图避开女性话语分析中的社会位置转换和生活形态解放两大误区,而是从新浪微博女性话语的男权附属解放、独立精神和反思批判形象等方面出发,探讨这种转变及其对微博经济和微博女性用户的影响。
关键词:后微博时代;社交媒体;去政治化;女性经济;女性话语
自2012年以来,关于“微信替代微博”“微博已死,转战微信”和“微信开启后微博时代”等论断层出不穷。
微信上线第一年,新浪微博用户尚有3.09亿,第二年剧减到2.81亿,截至2015年年底减少到2.22亿人,到2017年初逐渐回升为2.97亿人,而微信用户规模却逐年增长。在国内其他典型社交应用的使用率远远不及以上两种应用时,可以判断微信的崛起的确在一定程度上争夺了微博流量,削减了微博用户活跃度。
但是,微博的业绩状况却表明,“微博已死”的观点难以成立。以微博2016年第一季度为例,总营收7.77亿元,同比增长26%;盈利1.05亿元,同比增长52.9%,实现了连续6个季度盈利。新浪微博的财务状况和用户增幅表明,尽管来自微信的竞争十分强劲,微博在网络社群中仍占有不可替代的地位。
“微博已死”论断的立足点多数是基于微信的私密性、可控性和长文章深度以及社会化网络营销功能的优越性方面,相比之下,微博则被诟病为“大垃圾场”,海量信息在这里发生、碰撞,容易被淹没而达不到预期的宣传效果。但正是由于这种开放性、及时性和无保留的大众参与空间,微博信息真伪的辨别速度也远高于微信,才能在重大新闻的公共传播中,实现信息获取、发散传播、去伪存真等必要的“新闻流程”[1]。微博全局可观,联动舆情,曾经是国内网民最重要的公共话语领域。而对于处在封闭环境中的微信,由于公众号运营者对信源的绝对掌控、对受众评论的主观筛选,使之更具备传统媒体的信息发布特征。在微信公众平台及其他具有深层次阅读特点应用的围剿下,微博的快销、浅层短板暴露无遗,而网监部门对网络言论的管控也使得微博网民的发言趋向于拘谨,于是微博正在从早期关注的时政话题、社会信息等,更多地向基于兴趣的垂直细分领域转型。
在微博上,用户可以根据兴趣所在,及时地和各类陌生“同好”们分享、传递信息,这种广传播与松关系的结合,是将社交和媒体两种属性严格割裂开的微信做不到的,微信用户除了对公号运营者挑选出的评论进行点赞外,不能在浏览公众号的同时与他人进行互动。微信这种过于中心化的点对点传播方式,使得它无法满足用户以网络社群为单位、点对面方式来抓取兴趣信息的需求。在我国,男性话语长期占据支配地位,这是历史因素和文化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于是在女性角色的培养过程中,女性人格在自我定义的时候,要更多地依赖她与他人的关系和联系[2],例如格外注重家庭关系、亲子关系等。在我国罕有女权运动的事实背景下,这种原本依附于男权的关系在微博语境下得到了全新的解构,例如女性可以为自己喜爱的女明星组成后援团体,有组织地为她们进行声援、打榜等群体性宣传活动,从而满足自我的社会关系需求。在这个过程中,女性话语依然是去中心化的,尽管还是在群体中发挥个体价值,但是这种关系却从男权的附属关系中解放了出来,仅仅是凭借自己的个性与特色在发挥作用。可以说,微博在重重危机下的兴趣化转型,与微博女性话语地位的提升是相辅相成的。
微博用户人数及用户活跃度是微博经济的命脉,这两样基础决定了微博的广告收入和自身业务收入。在用户基数相对稳定的情况下,微博话题热度——即微博话题的用户参与度,直接反映了用户活跃度。要研究女性话语在后微博时代是如何发挥经济作用的,首先要分析女性用户在热门话题中的参与情况。
图1 微博用户学历与热门话题词云图
图2 微博热门话题用户性别、年龄比例
资料来源:图1、2均来源于《2016年上半年微博热门话题盘点》
由图可见,微博用户多为高等学历,在所有热门话题中明星相关话题的提及量最大;在热门话题受众群体中,女性远高于男性,17~33岁的青年女性居多;热门话题受众地区分布,由沿海发达地区向内陆递减。
综上,新浪微博的活跃用户(区分于全体注册用户)主要由相对发达地区、受高等教育的青年女性构成,她们参与明星相关话题最为积极。
与用户活跃度关联程度较高的还有会员身份,据统计,会员的活跃度是非会员的18倍。在购买了微博会员的用户中,女性比例为62.4%;在微博支付交易业务中,“粉丝头条”和“送花”等能够让用户与明星、红人交互的业务,盈利占总额85%以上,为这些业务埋单的女性依然多于男性。这些用户数据及财务数据表明,在微博信息传递的媒体属性基础上,涉及女性兴趣的某些社交属性正在被强化。在国内,依靠追星、追剧等逐渐聚集成网络兴趣共同体的行为,主要还是女性话语在当今社会的典型非虚构性表现。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中国社会青年女性地位的提高:当女性能够获取的社会资源达到一定程度,才有能力把这些资源分配给完全独立、完全属于自己的兴趣上来。
新浪微博正在转型为女性话语阵地的直接体现,表现为女性话语对热门微博的绝对统治地位。除了系统向全体用户推送的重大新闻及用户自己定制的推送外,能够得到推送的热门内容综合取决于该话题的用户活跃度——话题点击率和提及率越高,排行就越靠前,被其他用户浏览的概率越大。具体到热门话题类别方面,以2015年的微博用户关注话题为例,明星、电视剧、电视节目和电影话题关注度高达42.9%,其中女性参与比例占60%~90%,而社会话题关注度仅占25.6%。女性话语的热门微博统治地位,拉动了一系列新型的网络热度变现方式,诸如“男色消费”“网红经济”等,总体上属于粉丝经济在公共话语领域里的分支。
就微博上的“男色消费”而言,对上文热门关键词中被提及的男明星特点进行分析就会发现,他们本人虽然也具备传统意义上的正常男子气概,但是外表上往往年轻、俊美,有些甚至十分秀气、中性。在女性为主的粉丝群体助力下,微博热搜榜长期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他们的微博消息转赞评以数十万记,这些直观的数据也赋予了他们极高的商业价值。他们的音乐作品、影视作品乃至其他周边产品,都会受到粉丝们的热情追捧。有观点认为,这些明星不符合文化赋予他们的传统性别特征,缺乏阳刚、强者气质,不应该受到追捧;而女性话语对于他们的偏爱却恰恰证明了女性在追捧他们的过程中,正试图打破社会基于两性生理差异所定义的性别刻板印象,诸如女性就应该是依赖的、感性的、柔弱的等,当这些特质也出现在他们身上时,由于男明星们的知名身份,他们的“女性”特质再次被放大,在微博上抓取关于他们的文本时,女性能够得到潜在的性别平等心理体验。所以,女性的“男色消费”不仅是对青春美貌的外表的欣赏,更是一种情感上的需求。
此外,如今的“网红经济”也成了微博经济的重要构成部分。网红经济大致经历了三个时期,首先是论坛、BBS时期的青春伤感网络文学派,接着是论坛、贴吧时期的草根段子恶搞派,而现在则是微博、微信时期的生活直播内涵派。新浪微博2016网红生态白皮书披露,微博网络红人博主中,男性只有26%,而女性则高达74%,这就使得一些观点认为,女性网红的数量居多,反映了大多数女性网红是在用包括自己身体在内的一切做卖点,迎合市场和男权文化,沦为以“身体”为媒介的消费符号。那么在这种观点之下,女性网红的消费内容主要是她们的身体,也就是低俗的、直观的;而她们迎合了男权对女性身体的猎奇、娱乐、宣泄等消费需求,也理应受到更多男性粉丝的追捧。但是真实的微博用户数据却不支持这一说法,在3.85亿总人次的网红粉丝规模中,女性粉丝高达1.63亿人次,其中青年、高学历用户占75%。如此庞大的高质量女性粉丝数量表明,微博女网红们并不都像刻板印象中的那样在对自身进行低俗消费,她们中有大量的美妆美食、旅游健身、电影音乐博主受到了女性的追捧。于是又有观点认为,女性追捧美妆网红博主体现了男权对女性的剥削,因为她们的身体、她们的性是她们在男权社会获得权力的主要途径。但我们却显然没有认为男性对于名牌西装手表的追求体现了男权对女性的屈服,因为这只是男性对自身权力的巩固和张扬。同样的,女性对于美与生活品质的追求也是对自身的表现,她们有权利通过这样的追求获取关注和尊重,从而提高在社会关系中的自信,这种对于个体的自信是男女皆需的,与性别无关。尽管女性权力的这种表现方式最初是由男权决定的,但延续到现代社会,这只是不可逆转的生理性别决定了男女对自身表现方式的不同。毕竟要求女性也通过追求名牌西装来获取自信,就成了一种类似“女性领导政治才能实现女权”的伪女权主义。所以,尽管有一部分网红打着天性解放的幌子进行身体消费,但真正拥有大批女粉丝的知名女网红们,则是通过对个人认知的输出,在让女性话语在微博中获取更广泛的认同的同时,创造经济收入。
由微博热词的提及内容可以看出,女性话语集中在明星相关话题方面。但这并不代表女性不关注社会话题。如图所示:
图3 社会新闻类热门话题(事件类)关注人群属性
资料来源:《2016年上半年微博热门话题盘点》
由图可知,在对社会新闻的关注人群方面,女性人数超过男性的两倍,并且主要是相对发达地区的高知青年女性。她们参与话题的讨论热度也远高于男性。“女人就是爱聊八卦”这一刻板印象经过微博的解构,转变为“微博女性话语在更多时间里关注着文娱话题,但当社会问题出现时,她们也积极思考并比男性更主动地发表自己的观点”。(www.xing528.com)
微博女性话语发挥舆论影响力的机制,主要通过形成兴趣共同体来实现。最为典型的就是微博粉丝团,是女性为主的、共同喜好某一人或某一事物的微博用户组织起来的集体,她们在自己的圈子里发生着持续的交往与互动,并向圈外的其他用户宣传自己喜爱的人事物以期更多“同好”加入,同时也被新的圈子吸引着。相对团结的兴趣团体缓解了现实中女性第二性地位的窘境,在兴趣团体里,有一群类似的人支持着成员的发言,并愿意在成员受到攻击时为她们唇枪舌战,这极大提高了成员的安全感,女性话语在这个过程中也实现了影响和控制他人作用——一种传统的男权作用,间接颠覆男权。
同时,微博粉丝团所发出的女性强音反映了女性作为人的最真实的个性,这有效帮助她们克服了传统文化中的一些局限性。例如男权意识凌驾给女性的“守节”要求和耻感,无论是有伴侣还是没有伴侣的女性,她们对男明星甚至女明星的微博进行转发、留言,以夫妻或情侣等亲密称谓直呼明星,这些行为如今已经不会被上升到精神出轨的层面,更不会因此被指责为违反女性道德的“失节”。在开放的舆论场里,粉丝团体中形成的独特话语得以迅速地在人与人、圈与圈之间被传递、模仿,在网络话语阵地潜移默化地缓解了男权对女性的束缚。
微博在转型为女性话语阵地的同时,也伴随产生了去政治化的特点。尽管微博男女用户的基数是大致相同的,但是女性用户的微博活跃度总体上远高于男性,而她们在微博表现出的更强消费力,也使得大量具有粉丝号召力的名人和自媒体愿意生产更吸引女性的内容,也就是更多地提供涉及文娱行业的内容。另一方面,随着刑法和其他关于互联网安全方面法律的完善,整个微博语境都变得谨慎起来。最为典型的表现就是曾经的网红——“公知”们的集体失语,很多账号被封禁,部分涉及政治人物的关键词被屏蔽,微博搜索结果只剩“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搜索结果未予显示”。鉴于多数微博公知们发表的批判言论往往是缺乏学术性且误导性较强的,随着网民认知能力的提高,他们注定要被淘汰出网红的队列。
但是,微博语境的去政治化只是表现在它从形式上对娱乐大潮的迎合,网民对社会现象的反思和批判却并没有因此停止。例如近年最成功的女网红Papi酱,她在短视频中用夸张的表演方式吐槽人们在生活中遇到的令人不快的人和事,内容涵盖了工作、学习、网络、影视和社会等各个方面,其中“网络键盘侠”和“国人对中国人和外国人的态度不一样”等篇章就以诙谐的戏仿方式,批判了国人在政治生活中所表现出的不理智现象。类似的网络红人还有暴走漫画的王尼玛,其平台下的短视频节目《暴走大事件》非常关注时政,堪称段子界的《新闻联播》,例如以“心疼一波文科生,帮他们总结一下美国大选的时事考点,划重点啦!”的主题对美国大选进行幽默而深刻的分析,这类主题,就受到了微博用户的热捧。相对于新生网红Papi酱,王尼玛自2008年出道以来,至今保持着良好热度,也与该团队顺应环境、注重结合时事有关。当下关于Papi酱视频呈现出内容重复苗头的批评声已经出现,毕竟现实生活中值得吐槽的奇葩现象是有限的,自媒体只有对不断变化的社会关注,才具有长久生命力,尽管目前《暴走大事件》的部分章节因内容尺度把握问题导致了下架整改,依然有广大网友在网络上热情地对节目组表示声援。可以看到,激进和误导的公知型自媒体渐渐消失,而那些将幽默和讽刺点到为止、善于委婉消解政治与大众隔阂的内涵派网红们,正以狂欢的姿态传递着独立思想、批评精神、人文关怀与道义担当。
本文认为,微博行业正向去政治化的女性经济转变,这个现象在现阶段对于整个微博利大于弊。这个现象中存在一些问题,例如去政治化的网络氛围会加剧网民以解构的眼光看待重大社会事件,对真实存在的严重问题持趋避态度,而不采取刻板印象中具有男性特点的正面对抗;过度沉迷于自我兴趣圈而不关心圈外其他事物,则有可能被圈内其他成员“带节奏”,不利于形成独立人格,易成为圈内被传谣的对象。
对比国外类似于微博的应用,例如Facebook和Twitter等,以美国大选为例,有观点认为正是由于Facebook编辑放弃了对大选期间各类煽动性网络谣言的干预,最终不仅导致媒体对民意预测失灵,还抹黑了双方参选人的形象。考虑到现阶段国内网民认知程度较不均衡的现状,确实有必要加强对微博言论的管控来遏制谣言的产生与传播。而女性话语在微博地位的提升,使得消息在环环相扣的兴趣团体中突破了个体限制,达到了更为高效的群体传播效果。尽管不同的兴趣圈之间也时常因为兴趣主体的竞争和矛盾发生激烈的言语交战,但从一个圈子中传播出来的谣言,很可能被另一个圈子分析举证澄清,女性们在交叉层次的社交中也能得到更多认知上的经验,对社会关系进行思考,对价值观的形成进行探索。例如,当作为兴趣主体的公众人物出现了违背道义的言行,不同兴趣团体就会集体发声,对团体成员抵制这些公众人物的言论进行转发评论,进而引发社会媒体的关注和批判,这是相对缺乏组织性的微博男性话语难以做到的。
在后微博时代,因为高知青年女性正逐渐成为微博的消费主体,微博上的产品项目、自媒体等,会越来越注重女性的体验。由于历史原因和文化积淀,女性话语在中国社会中的现状不及男性,但它在微博上的自由表达至少实现了它在这个领域中的平等甚至超越,从而在使用中潜移默化地帮助女性把维护自我话语权的习惯带到现实生活中去。
(作者简介:王卓亚,上海大学新闻传播学院2016级学术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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