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来看火柴,看看火柴本身有什么特点?
当火柴被擦燃的时候出现了光明,而光明出现的时候,幻觉就出现了。小女孩的各种愿望都在幻觉当中得到满足。当火柴熄灭,黑暗一片,在黑暗中她又回到了现实。其实,这是个隐喻结构。
如果说“现实—幻觉—现实”是表层结构,那么火柴的“擦燃—熄灭—擦燃”就成了这个故事的隐喻结构。火柴擦燃,象征光明;火柴熄灭,象征黑暗。而火柴擦燃,出现的只是幻觉,是短暂的;火柴熄灭,回到的现实却是那样漫长。所以,用火柴把三个部分串联起来的结构,就是一个隐喻结构。
在这个隐喻结构中, “幻觉”部分特别需要我们深入细读。我们发现:小女孩的几次幻觉,在某种程度上暗合了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大家知道,马斯洛的需要层次,从最低层次生理的需要开始,慢慢地往上提升,到安全的需要,归属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这五个层次的需要逐步往上提升,人类最高的需要是自我实现和自我超越。
小女孩的几次幻觉,恰恰符合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我们不妨来看看五次“幻觉”的叙事结构:
第一次,现实是冻僵,幻觉是火炉,渴望的是温暖,对应的是第一个层次——生理的需要。这次幻觉的叙事结构是什么呢?先是擦燃一根火柴,然后出现幻觉,好像觉得火炉出现了,最后是熄灭。所以“擦燃—幻觉—熄灭”这个叙事结构是完整的。
第二次,现实是又冷又饿,幻觉是烤鹅,渴望的是饱食,同样属于生理需要。这时的叙事结构也是“擦燃—幻觉—熄灭”,跟第一次相同。
第三次,现实是没有钱,幻觉是圣诞树,渴望的是富足,这时上升到第二个层次——安全的需要。这时叙事结构发生了变化,火柴被擦燃了,幻觉“坐在美丽的圣诞树下”出现了,火柴熄灭,但是幻觉“天上的星星”没有消失。
第四次,现实是可能会挨打,幻觉是奶奶,渴望的是得到关爱,这时需要层次进一步上升,到了归属的需要。而这时的叙事结构又发生了变化,擦燃—幻觉,火柴没有熄灭,幻觉没有消失,一直在亮光里。
第五次,现实是不敢回家,幻觉是飞走了,渴望的是幸福,这时上升到马斯洛需要层次的最高两个层次:尊重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这时的叙事结构跟第四次一样,也是擦燃—幻觉,虽然幻觉没有消失,但这次擦燃的是整个一把火柴,幻觉变得更加明亮。(www.xing528.com)
幻觉的叙事结构很独特,大有深意。我们发现,每一次擦火柴的叙事,基本结构是相似的:擦燃—幻觉—熄灭;但是叙事结构每一次都有微妙而精致的变化,第三次擦火柴的叙事结构是转折的关键,因为第三次火柴熄灭了,幻觉没有消失。我们发现,需要越来越强烈,幻觉变得越来越持续,也变得越来越真实。
我们一旦读懂了幻觉的叙事结构,就会进一步思考这样的问题:这篇童话为什么不写小女孩擦亮第一根火柴时就和奶奶一起飞走呢?既然她的最高需求是和奶奶在一起,第一次擦火柴的时候就满足她,不行吗?事实上,这个问题困扰过很多读者。
其实,从童话叙事的角度看,这个文本最大的秘妙就在这里。作者之所以不这样写:
第一,从人性需求的角度看,需求的强烈程度是逐步递升的,不是一蹴而就的,这是对人性最大的尊重。
第二,从叙事艺术的角度看,五次擦燃火柴的叙事,使整个故事显得曲折多变,引人入胜。讲故事就要让人爱听故事,故事要有吸引力。
第三,从篇章节奏的角度看,五次擦燃火柴的叙事,有详有略,节奏鲜明,这叫详略得当。
第四,从彰显主旨的角度看,蓄势铺垫、卒章显志。就是说,前面的“擦燃”与“幻觉”的出现,都是在为后面的“擦燃”与“幻觉”的出现做铺垫。一直到最后一次“擦燃”与“幻觉”的出现,才真正揭示出故事所指涉的“信仰”这一主旨。如果说,一开始的“擦燃”与“幻觉”,引发的是读者的同情与怜悯,那么,到了最后的“擦燃”与“幻觉”,引发的就不仅仅是同情与怜悯,更是敬意与顿悟。至此,我们才真正懂得,小女孩是一个有信仰的人,是一个拥有彼岸力量的人。对于一个有信仰的人来说,死亡就不再是痛苦,而是解脱、新生。“带着微笑”的死亡,就是“带着信仰”的新生。这样的人,不仅仅是让我们去同情的,更是要让我们生出敬意来的。
作家梁晓声说过这样一段话:“《卖火柴的小女孩》是安徒生的含泪之作,对于人世间的不公平,它也确是一面镜子,但是它所唤起的并不是憎恨和革命,而是同情和人道主义。”
对于这样的人道主义,我们同样应该升起一份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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