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印象派的艺术特征和产生原因
后印象派开启了艺术的现代之旅。但后印象派并不是横空出世的,她的诞生是那一时期的艺术家在特定社会历史条件下个人精神和绘画实践的产物,是这一时代因素酝酿的必然结果。既有时代思想变革的宏观环境因素,也有很具体的时代因素。
后印象派产生是基于传统的世界“整一性”的破碎及个人“整一性”的崛起,18世纪中期到19世纪中期的欧洲思想特征总体概括为:宇宙整一性的破裂,反之形而上学的思潮里,个人的主体性则凸现出来。有人认为:“传统整一性思想是一种‘以一统多’的思想,它在多元的背后设置一个终极性的本真体,让这个单一的本体统治世间万物。一切现象的出场、运动、消亡都有其背后的单一本体规定着。”世界无论怎样复杂,最终归于“一”,而这个“一”在柏拉图看来就是“理念”,这种整一性的世界观的一个重要信念就是人与世界万物之间共存的同一性,心和物之间是一种辩证的关系,因此对于坚信外部世界必然性的艺术家来说,客观事物的每个现象都值得信赖,建立在这种哲学整一理念上的艺术的特征就是再现世界。在这种理念指导下,艺术家便把模仿世界当成了艺术的主要宗旨,因此,从古希腊时期对解剖真实再现的雕塑,到文艺复兴时期达·芬奇发明的透视画法、明暗画法,一直到19世纪追求更加真切地逼近自然的印象主义,都是在努力模仿及更好地再现世界,因而客观再现便成为现代艺术诞生前的主导形式。但这种再现艺术随着18世纪中期的工业革命在欧洲的兴起而逐渐瓦解了,工业革命把人们从大自然无情地拉到了机器轰鸣的工厂里,人与自然隔绝了,各种自然物不断地进行人为性的改变,人们居住的世界逐渐变成了一个人造世界。在这种情况下,传统宇宙整一论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尼采首先呼喊“上帝死了”,于是人们开始寻找自己新的精神家园。这次,人们在自己身上寻找到了新的家。由此个人主体逐渐膨胀,人们开始在自己的心中筑造新的世界,这个新世界就是个人“整一性”。“现代主义的个人整一性思想力图用自我生命的经验的概念作为全部意义和价值的单一性的支点。”即把个人从传统整一性中的从属地位提升到了主体地位。后印象派画家高更就呼喊道:“上帝不在学者逻辑家那里,他在诗人的梦里。”因此他主张作画不能模仿自然,而应该吸取自然的元素之后,再创造出一个新元素来。塞尚也说“艺术是一个和自然平行的和谐体”,强调抬升画家的主体地位。尼采努力确认“人为自己立法”是合情合理的,叔本华的意志学说、弗洛伊德的无意识学说纷纷出笼,论述“人本性”。人们把视线从外部世界转到了自身的心灵世界,强调人的直觉,希望在直觉中见到世界的真实现象,因而艺术观念发生了由再现到表现,由客观到主观的变化。而吹响号角的便是后印象派的塞尚、凡·高和高更三位画家,这三位画家被称为“现代主义之父”。
新艺术观念的输入和现代摄影技术的推动印象派的进程,1862年伦敦世界博览会上第一次展出日本浮世绘版画,在日本版画中美妙的色调和简洁的手法给当时的欧洲画家很大的震动,后印象派的画家们借鉴学习日本画和中国水墨写意画技,省略细节,重视主观感觉和理想,表达更深的内在的生命力。后印象派的几个代表人物都受到过日本绘浮世绘的影响。如凡·高就曾提到:“你会觉察到,我是像日本的样式谈色彩的简化……因日本人把一切反射抽象掉,只把一个又一个的色调相邻并列着,具特性的笔触,紧紧抓住运动或形式。”另外,当时摄影术已经相对的成熟,觉得古典主义或现实主义绘画即使再逼真也不会超过照片,因而在精确的摄影技术面前,绘画中的主观因素的表现才能使绘画艺术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印象主义自身发展的不断重组分化,以更加真切地逼近自然的有力声音来反对古典主义和学院派,这个声音使画家在对光的连续变化作出近乎科学的准确性的规律观察,同时也使一个画家丧失了看事物时的自主性,失去了对事物整体的认识,使画家堕落为光和物象的奴隶。而从印象主义分解出的科学印象主义,强调更严格地从色彩规律出发,把各种单色并列在画面上,通过观者的眼睛达到自然调和,从而给人以冷漠的感觉。印象主义和科学印象主义都是非常写实的,忽视了人的情感的真实性,这必然导致新的艺术形式的变革。后印象派都是从印象派走出来,之后又去反对印象派和新印象派,他们认为印象派和新印象派对光与色的描写太过于写实,过分注重客观物象的表现,而否定了画家主观的表现。塞尚称:“在我内心里,风景反射着自己,人化着自己,思维着自己。我把它客体化、固定化在我的画布上……好像我是那风景的主观意识,而我的画布上是客观意识。”由此塞尚更喜欢用各种简化的几何体来表现物体,如他画的《静物》(1894年)中,那些凝固的苹果,既不是透视法则下的作品,也不是纯个人心中的表现,而是画家心灵与外在世界的沟通。塞尚并没有考虑画中表现的物体是否逼真,他只在画中将苹果、盘子、桌子等构成几何形体,如圆形、椭圆形和方形,他关心几何体在画中的和谐程度,这样他不重视自然光的表现,而颜色和图形自身之间的和谐却成为主旨。晚年的塞尚画的《圣维克多山》既没有透视、也没有轮廓和边缘线,他选择用一些大大小小的几何图形形成画面的秩序,建立画面的和谐感。注重主观表现的塞尚在他的绘画理念奏响了现代抽象绘画的先声,塞尚的利用几何体把握对象的思路为毕加索的立体主义奠定基础。(www.xing528.com)
凡·高:对色彩的痴迷相对于塞尚的绘画给人一种寂静的神秘感而言,凡·高则被称为“火焰的画家”,这源于凡·高在绘画中对色彩狂热的热爱,对黄颜色尤其酷爱。“我爱一个几乎燃烧的自然,在那里面现在是陈旧的黄金、紫铜、黄铜、带着天空的蓝色;这一切又燃烧到白热程度,诞生了一个奇异的、非凡的色彩交响。”可见凡·高对色彩的狂热。凡·高所迷恋的是他想象中的主观的色彩,凡·高认为,大自然里色彩的美不是通过模仿表现的,而是通过画家主观创造的。因此,凡·高的画总是色彩鲜艳,充斥着强烈主观情感,他尝试运用鲜艳的色块和跃动的笔触来表达自己激情和狂热。他说:“我并不力求精确地再现我眼前的一切,我自如而随意地使用色彩是为了有力地表现我自己。”他的画中用鲜明强烈的色彩来表现他的孤独和不屈的心灵,凡·高善于运用互补的色彩进行对比,以增强色彩的表现力。他在自述《夜咖啡馆》时说:“我在画幅《夜咖啡馆》里用红与绿来表现人类可怕的情调。这些色彩,不是呆板地按照现实主义立场的字句来说,是眼睛的欺骗者;而是一富暗示力的色彩,它们表现出人们火热的情绪活动。”他接着说“我通过柔和的粉红色、血红色、深红的酒色和一种甜蜜的绿色相对照来达到目的。这一切表现出一种火热的地狱气氛,惨白的苦痛、黑暗,对昏昏欲睡的人们压制着。”他的作品《夜咖啡馆》是由深绿色的天花板、血红的墙壁及不和谐的绿色家具组成,这让人产生一种幽闭的压迫感。另外,《向日葵》可以说是凡·高绘画的标本,那耀眼的黄色向日葵让人的心也跟着狂热的笔触躁动起来,在凡·高看来,黄色代表着感情和希望。有人把《向日葵》看做是凡·高内心的独白,展开的花瓣就像画家伸出的双手,用爱去拥抱世界和寻求心灵的沟通。色彩在凡·高的画里,已经代替物体形象,运用色彩来表现人的感情使他的绘画更倾向于抽象主义。
和对色彩狂热的凡·高比起来,高更的风格被称为“直觉综合主义”,高更就是用线条和色彩象征性地概括客观对象,在他的作品中强调绘画的原始性、表现性、象征性、概括性与装饰性,这也是在吸收东方文化与原始土著文化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画家的“直觉综合主义”不是单纯对绘画形式的探索,而是主张要赋予线条、色彩等在他的绘画构成情感因素而产生意义,通过绘画形式表达思想和感情。他试图用具体的形式表达出抽象的概念,从而表现出自己内心世界中的最真实的情感。高更在他所画的《雅各与天使的搏斗》(1888年)中,将整个画面弄得比例失调:画中很小个头的牛和高大的妇女形成鲜明的对比,鲜艳的红背景把身着布列塔尼服装的妇女们与圣经中传说的非现实因素统一起来,赋予该画很抽象的内涵。高更更著名的《我们从何处来?我们是什么?我们往何处去?》以人的诞生—生存—死亡为主题,画面的构成已摒弃了西方艺术古典理想化构图,更多地运用了东方的散点透视,构图具有装饰性。画面中构成的元素是作者运用陈述性的象征符号,按照叙事的逻辑顺序左右展开——从右到左,由死至生。在整个画面中充满着令人困惑不解的人生来去的千古之谜。用画家自己的话说:“试图把我的梦赋予形象,手法上极尽可能的简单。被预想的梦,是比一切物质更充满力量的东西”。因此,高更的“直觉综合主义”实质就是用抽象及象征的手法表达主观幻象,对于后来的康定斯基、毕加索等均有深刻的影响。从这三个后印象派的代表人物的绘画作品中,我们可以清晰得出后印象派共同的艺术特征:注重个人内心的情感表现,注重内心情感世界的真实表达,画家认为感觉的真实才是真实的。这其中,审美的主观变形是其画派主要的创作方法,无论是塞尚的形状几何化、梵·高色彩主观化或是高更的直觉综合化,这些手段其实都是一些变形手法。通过这种变形而产生的陌生化手法,将感受和体验在画家的绘画过程本身凸现出来的画家个性化的追求。至此,后印象派彻底地改变了西方传统的绘画面貌,使绘画由再现走向表现,从而走向现代的野兽主义、立体主义、表现主义和抽象主义,因此后印象派是绘画的发展过程中由古典走向现代的一架桥梁。
后印象派的三位杰出的代表虽然早已离我们而去,但后印象派在当今仍具有特殊的存在价值。现代生活中的人们在享受着现代科技带来的实惠的同时却饱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情感困惑。网络社会使人们日益生疏,使现代人备感孤独。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更需要寻找一条表达和宣泄自己情感的渠道。而后印象派那种审美变形艺术恰恰为当代人提供了一个最好的精神避难所。如阿恩海姆所说:“现代派艺术之所以引起哗然和骚动,并不只是因为它的新奇,而是因为它所显示出的扭曲和张力。但是,如果它所显示出的扭曲适合某个人或某一部分人的精神状态,这种扭曲就不至于使这个人或这部分人感到不习惯了。”现代的人们那颗因现代物欲的膨胀而极度动荡和焦虑的心,可以通过在后印象派的绘画作品中获得暂时的安静和享受。因此虽然后印象派在艺术史上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但其精神却如火种一样绵延,像一座灯塔一样鼓舞和指引着后来者追随不弃的探索,并给我们以精神安慰和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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