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书画作伪历史已久,发轫于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已蔚然成风,宋时形成我国历史上第一个作伪高潮,元代稍有衰落,到明清时又重新达到高峰,作伪之盛超过以往任何朝代,并在民国得以继续发展。新中国成立后书画作伪虽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但随着20世纪90年代艺术市场的火热又死灰复燃,较之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体现出历史的延承性。其中也发生了很多趣闻、逸事,这里整理几个,作为谈资。
1. 唐太宗设计骗取《兰亭序》。
唐太宗李世民是中国皇帝中少有的全能型人物,上马能指挥千军万马,所向披靡,下马能安邦定国,兴国利民。更难能可贵之处是他还练得一手好字,书法造诣可与唐朝的虞世南、褚遂良等人比肩,所以他头上的三顶帽子—军事家、政治家、书法家,个个都不是虚的。不过,金无足赤,一生勤政爱民的李世民也干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其中,他通过欺骗的手段得到《兰亭序》一事极其不厚道,堪称人生中的一大污点。关于这件事,画圣阎立本还专门作了一幅《萧翼赚兰亭图》。
《兰亭序》,大家都知道是大书法家王羲之于东晋穆帝永和九年(353)三月三日的即兴之作,说来也巧,这年他正好三十三岁。《兰亭序》无论是文笔还是书法都达到了近乎完美的境界,是一件集艺术性和视觉性于一体的精品。据说写完之后,他自己对这件作品也相当满意,曾经反复重写了好几遍,但总是达不到自己第一次的水平。对此,他本人也不无感叹地说:“此神助耳,何吾能力致?”对于这件神仙馈赠的礼物,王羲之视为传家宝,留给了自己的子孙。后来他的七代孙智永出家做了和尚,临死前将《兰亭序》传给了自己的弟子辨才。中国人普遍对书画珍品都有独占心理,自己欣赏是可以的,拿出共享是没门的。占有了不行,还要让自己的名字随着这些宝贝流传百世,所以今天我们在看到很多书画古董的时候,总能见到上面盖满了大大小小、有圆有方的戳子。辨才和尚也不例外,他把《兰亭序》看成自己的命根子,为了长久地占有,就在卧室房梁上凿了一个洞,藏入其中,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独自欣赏一番。
唐太宗平定天下后,拿刀的机会少了,拿纸笔的机会就多了。作为一名书法爱好者,他尤其崇拜王羲之,想尽各种办法从民间搜集了一千三百余帖老王的真迹。既然是收藏,就一定要收到最好的藏品,找到《兰亭序》就成了唐太宗的终极梦想。皇帝想打听东西自然不是难事,很快他就知道了《兰亭序》的下落。
作为一个出家人,辨才的愿望除了早点成仙,就是多占两天《兰亭序》。对于第一个要求,唐太宗当然满足不了,所以生意终于谈崩了,辨才和尚总是以不知真迹下落为回应手段。唐太宗号称“天可汗”,名声好得很,对于死不合作的辨才当然不能明抢。明的不行,他就来阴的。他想到了一个人—御史萧翼。这人平时点子多,曾为自己立下不少功劳,做这种事是手到擒来。萧翼也不推辞,和唐太宗要了几幅王羲之的真迹就上路了。
萧翼的办法很简单,就是“抛砖引玉”。所谓砖,就是他手中的几幅真迹。他化装成一介书生,坐船来到辨才所在的湘潭永欣寺游玩。辨才懂书法,萧翼也懂书法,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话友。曾经有一次,辨才和他做抽字赋诗的游戏。辨才抽到了“来”,随口吟道:初酝一缸开,新知万里来。披云同落寞,步月共徘徊。夜久孤琴思,风长旅雁哀。非君有秘术,谁照不燃灰。萧翼则抽到了“招”,毫不示弱地回道:邂逅款良宵,殷勤荷胜招。弥天俄若旧,初地岂成遥。酒蚁倾还泛,心猿躁似调。谁怜失群翼,长苦业风飘。两人打了个平手。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两人如此投机,很快就从话友升级成了莫逆之交。萧翼经常出入辨才房中,其他小和尚也见怪不怪了。
眼见时机成熟,萧翼终于亮出了手里的“砖头”。一天,两人聊来聊去就聊到了书法上,萧翼说自己有几幅祖上传下来的王羲之杂帖,不知道是真是假,希望辨才鉴别一下。辨才看了看,得意扬扬地告诉他:真迹是真迹,可惜不是老王最好的作品,我有《兰亭序》,你有吗?看到鱼上钩了,萧翼故意装出不信的样子,说什么此帖历经二百年,说不定是赝品。辨才火了,让他第二天来看。
第二天,萧翼按时赴约,辨才当着他的面从房梁上取下铁匣子,拿出《兰亭序》给萧翼过眼。萧翼记下了藏帖的位置,趁某天辨才离开的机会,骗看门的小和尚说辨才忘了带净巾,让自己来取,然后混进卧室中,手脚麻利地偷走了老和尚的命根子,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唐太宗手里。皇帝大人龙颜大悦,提升萧翼做了员外郎。对于丢了宝贝的辨才和尚,他装着心胸宽大的样子,赦免了欺君之罪,额外赏赐了绸缎三千匹、稻谷三千石。没了命根子,要一堆钱有什么用?过了一年多,辨才就气死了。
虽说手段不厚道,但毕竟得到了自己的心爱之物,唐太宗心中的喜悦早已淹没了愧疚。剩下的生命里,他一直占有着《兰亭序》,死后又下诏带进自己的棺材里。五代十国时期,军阀温韬掘开了唐太宗的昭陵,从此《兰亭序》下落不明。
宋朝写字最出名的要数“苏、黄、米、蔡”四大家,其中的“米”指的就是米芾,因为举止癫狂,人送外号“米癫”。除了有点疯疯癫癫外,米芾还是个恋物癖,另外还有严重的洁癖。不过这个神经兮兮的家伙却是一个全才,文辞字画金石器玩无所不好、无所不通,而且为了自己喜欢的这些玩意,坑蒙拐骗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米芾与苏轼有着近二十年的交往,并尊称苏轼为“坡公”,但却糟蹋苏轼的字不行,不过他还是愿意要。在书画意境上,苏轼讲求“萧散简远”“清新”“简古”“淡泊”,米芾则推崇“平淡天真”和“高古”。两者见解相同,而秉性高傲的米芾出言更加直率。
有一次,米芾请苏轼吃饭,苏轼到了,米芾安排一人一张桌子,上面放了好笔好墨和300张纸,菜放在旁边。苏轼一看就明白了,两个人每喝一杯,就写几幅字,速度快得两个磨墨的书童都有点赶不上趟。到晚上酒喝完,纸也全部写完了,两个人各自拿了对方写的字开路,米芾由此得到了苏轼许多字。
3. 乾隆死要面子,真假颠倒,《富春山居图》幸运逃过“魔爪”。
乾隆十一年(1746)的某天,紫禁城内正举办一场由当时的天子乾隆皇帝主持的鉴宝大会。这大会上需要鉴别的宝物,不是别的,正是今日家喻户晓的《富春山居图》。不过问题在于,摆在乾隆皇帝与文武百官面前的,有两幅《富春山居图》,那么这两幅图孰真孰假便成了一道难题。乾隆皇帝在古代的帝王中,对金石书画的痴迷算得上是空前绝后,况且满朝文武学富五车者比比皆是,鉴别两幅画的真伪,按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为何本来不难的事情,变得如此难于处理呢?而这赝品又从何而来呢?原来,在一年前,乾隆皇帝在读当朝大臣沈德潜的文集时,便已了解了《富春山居图》这一名画,同年他便通过其他渠道得到了一幅《富春山居图》,因为画着实精美大气,得到这幅画之后,乾隆便将其奉为上上精品,放在身边时时把玩,兴致上来了就提笔在画的空白处题诗作词,末了还仔仔细细盖上自己的玉玺。
一年下来,这幅长卷的空白处就留下了满满当当几十处诗文。乾隆对此甚为自豪,觉得自己名画在手,整个人都得到升华了。正当他对此画爱不释手之时,又一幅《富春山居图》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可让他乱了阵脚。辨别两幅画孰真孰伪对他而言着实是一个难题。其实乾隆皇帝早先得到的《富春山居图》便是后来为人们熟知的“子明卷”,也是《富春山居图》的众多复制品中最著名的一幅,而从安岐家中收来的才是真迹,也就是“无用师卷”。事后历代诸多鉴赏家都指出,子明卷仿制的漏洞并不难发现,元代书画上作者题款都是在绘画内容之后,而子明卷却将作者题款放在了画面上方的空白处,这明显不符合元代书画的特点。
看上去想要鉴别两幅画,乾隆皇帝要面对的困难并不算大,可即便如此,乾隆皇帝还是没能作出正确的判断,一拍案几,金口一开,说前面那个自己已经题字的是真的,后面的是假的。不过假的画得也不错,值得收藏。其实对于乾隆而言,鉴赏两幅画虽然在技术层面难度不大,可自己却在赝品上题了那么多御笔,还不止一次地声明自己对此画是如何的钟爱。现在即便他心里明白后来的那个才是真的,要反悔实在是件很丢面子的事。这才是整个问题的困难所在。
皇帝下了定论,朝堂上百官哪里还敢再有异议,连忙迭声喊万岁。皇上又进一步表示,后者“画格秀润可喜,亦如双钩下真迹一等,不妨并存”,还喊来了自己的老师梁师正代笔,在无用师卷上题字,以辨真伪,并将此事编入当时正在编写的《石渠宝笈》之中。来观画的大臣无一例外地歌颂了皇帝热爱艺术、不拘泥真伪的广阔胸怀,可谁也没有点破:这幅画它本来就是真迹。随后,真迹“无用师卷”便被乾隆皇帝打入冷宫,而“子明卷”仍被他时时把玩欣赏,不时在上面题字抒情。
直到嘉庆二十一年(1816)胡敬等奉嘉庆帝编纂《石渠宝笈》三编,“无用师卷”始得正名被编入,洗去尘冤。乾隆就这样做了一回“蹩脚的鉴赏家”。不过有趣的是,对于真迹“无用师卷”而言,被打入冷宫还真是因祸得福。因为乾隆不仅是“蹩脚的鉴赏家”,更是名副其实的题跋狂魔。试想,如果乾隆皇帝当时将真迹“无用师卷”留在身边,大肆在真迹上题词作诗,岂不是将《富春山居图》彻底毁掉?如此说来,也真要感谢乾隆皇帝因为一时糊涂,放了真品一马啊!
4. 造假高手张大千。(www.xing528.com)
张大千作为中国现代最著名的国画大师之一,享誉海内外。就是这样一位艺术巨匠,亦以仿摹名作出名,堪称天下第一“造假”高手。而且他成名之初,被人们称奇的不是创作的作品,而是他模仿明末清初画家石涛而作的赝品。他的仿作骗过了当时许多著名的收藏家和艺术家。
一骗陈半丁。
陈半丁是当时中国北方的重要收藏家,在鉴定方面也是权威。一次他邀请朋友到家里来欣赏自己刚寻到的石涛作品,当时王雪涛、陈师曾等名家都来了,喜欢石涛的张大千听到消息也不请自来,成为当天的不速之客。
等客人到齐之后,陈半丁得意地把自己收藏的一册石涛画页拿出和大家欣赏,一时厅里都是赞叹之声,而张大千看了之后却笑了起来,陈半丁和客人都指责张大千无礼。张大千回复说,只因这本册子我知道。他随后说出了册子每一页都画了什么,陈半丁打开看,果然页页都如张大千所说,包括题款和印章都和张大千说的一模一样。
陈半丁问张大千:莫非你也收藏过这套册页?张大千回答:我哪里买得起这价值连城的册页,这是我画的。然后,张大千当场拿起纸笔,给众宾客画了一幅石涛的画,大家这才折服,但也被弄得相当没面子。
二骗黄宾虹。
黄宾虹有一幅石涛的画,张大千一直想借来看,但黄宾虹都没有答应。不服气的张大千临摹了一幅石涛手卷,放在自己的老师曾农髯那里。一次黄宾虹去曾农髯家,看到了这幅画,以为是石涛真迹,爱不释手,决定买下,曾农髯让黄宾虹和张大千谈价格。
张大千看到黄宾虹要收藏自己仿的石涛画,心里很得意,但他没有要钱,而是对黄宾虹说,就用这幅画换上次向你借的石涛吧。黄宾虹立马答应了。就这样,张大千用自己仿的石涛画换来了一张真石涛的作品。
三骗徐悲鸿。
据北京琉璃厂的古董商说,民国二十年(1931),张大千把仿石涛的山水画放在某老板那里出售。这位老板和徐悲鸿很熟,就把其中一幅拿给徐悲鸿看。徐悲鸿看了半天,认为无论从笔墨、落款、印章、还是采用的纸等各方面来鉴定,都是真品无疑。古董商说要三百块大洋,一个子也不能少。
徐悲鸿当时兜里没多带钱,过了三五天,实在耐不住,揣上钱去古董商那里把画买了回来。大概又过了几天,张大千来看他,徐悲鸿说他最近买了石涛的山水画,顺便请张大千鉴定一下,就从室内把画拿了出来。张大千看画后反问徐悲鸿,悲鸿兄觉得此画画得如何?悲鸿说第一次见到这么杰出的作品,绝对是石涛画中的精品。
于是张大千说:这样的画我也能画得出来,算不了什么。然后把画的一角挑开,里面露出“大风堂制”,这时徐悲鸿才相信是他仿的。张大千之后把三百大洋还给他,并说这幅画就算小弟送你的。徐悲鸿说:想不到你骗过了我的眼睛,以后你干脆造假画骗人吧,一定会发大财!张大千说:悲鸿兄,我的良心和道德不容许,会被后人骂啊!
四骗罗振玉。
张大千知道用山水大幅难骗过罗振玉,便仿制了几幅石涛的炕头小画,其中一幅画的是虎。画好了后通过朋友,故意转了几个弯,在似乎不经意中让罗振玉看到了这几幅画。罗振玉果然上当,并出高价收购了这几幅“假石涛”。
新得到几幅石涛“真迹”,自然十分高兴。罗振玉雅兴大发,在家中宴请画友来共赏,主客同饱眼福。张大千故意去凑热闹,等客人散尽后,张大千悄悄对罗振玉说:罗老师,我看这几幅小画有点不妥。罗振玉想起张大千用假石涛画骗取黄宾虹的真迹之后,猛然醒悟,顿时气得目瞪口呆。
5. 邓拓与《古木怪石图》。
邓拓嗜好搜罗名人字画,而且修炼日久,眼光锐利。有一幅纸本《古木怪石图》横披,其上有钤印、藏印十余枚,北宋艺术骄子苏东坡的大名赫然其上。该画的发现引发了一场笔墨公案,无数鉴定家纷纷对簿画前,各抒高见,互不相让。有的说“真”,多数道“假”。
邓拓于百忙中赢得宽余,对该画的时代风格、学派风格、个人风格进行了反复推敲、仔细研究。继之又对纸张、款识、图章、印泥(包括水印和油印)一一作了极其挑剔的考证。至此,邓氏郑重宣布:“此画实系苏轼手笔!”力排众议,掏钱买了。
事隔不久,鉴定界权威人士再次云集画前,重新摆动了“三堂会审”的鼓点。最后,出现共识,邓拓的结论无误,《古木怪石图》实为苏东坡真迹。
邓拓含冤九泉后,半生珍藏统统被查封没收。邓氏昭雪后,邓夫人将退还的名人字画,全部捐给了国家,名满天下的《古木怪石图》自然也在其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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