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末年贪官污吏横行，红巾军威胁官军

四、道德舆论引导

仔细聆听中国古代民歌，我们可以观察出劳动人民眼中的是非黑白。什么是“黑”？官员的贪婪腐朽促使百姓生活破败潦倒就是“黑”。这样的民歌我们前面讲了很多，不妨再来看看其他一些脍炙人口的作品。比如说，《做官的吃米我吃糠》唱道：

口唱山歌手插秧，今年收谷谷满仓。牛出力来牛吃草，做官的吃米我吃糠；老鼠子还要三分粮！

这首民歌表现出中国古代社会人民的生活疾苦。其中“做官的吃米我吃糠”这一句更是家喻户晓，它集中反映出封建社会分配不合理、不公平的现象。农民吃不到自己种出来的粮食，而那些作威作福，不劳而获的官员却吃着白米饭。

清朝末年，云南等地也流行着一些抨击封建官僚制度的歌曲，如《世上官多不太平》：

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坑多路不平，河中鱼多搅浑水，世上官多不太平！

中国古代王朝依靠庞大的官僚体系维持着国家的正常运作，但到末期总是会陷入“冗官”的泥潭。官僚人数有增无减，加重了国家财政负担，同时也降低了办公效率，并滋生出贪污受贿、贪赃枉法、欺上瞒下等弊端。因此可以说“冗官”是古代王朝的一大痼疾。老百姓也认识到这是造成社会“不太平”的根源之一，他们用的比喻虽然看似朴素，但包含着一个值得深思的课题。

封建社会里的劳动人民生活并不好过，我们在前文中已经提到许多反映社会黑暗的民歌，作为补充，我们再来举两首以船工生活为背景的民间歌谣。一首是《翁源船家》：

神前下，十八家，朝朝起来望水花。无米煮，煮泥沙；无床睡，青天下；无被盖，竹叶遮。

“翁源”是广东省内翁江的发源地，这里世世代代居住着十几家船户。广东省水网密布，大部分河流都是珠江的支流，翁江也不例外。很多人生活在水边，以打鱼为生，顺便做些贩运货物的小生意。就像农民离不开田一样，这些船户一生都和大江大河打交道，祖祖辈辈都过着贫困艰辛的生活。

另一首是《摇船》：

水里摇船水里歇，水里摇船能得几个大铜钱？六月晒得泥鳅黑，十二月冻得紫蝴蝶。

水里摇船水里歇，水里摇船能得几个大铜钱？穿身破衣千个穷心结，头上戴个井栏圈。伸脚伸去到灶前，缩脚缩在下巴前。

水里摇船水里歇，水里摇船能得几个大铜钱？绿汪汪水当褥子，丝草蓑衣盖身体。万台眼浪当枕头，芦扉眼里望青天。

这首歌流行于清朝末年的浙江省一带，唱的是船工对于贫困生活的怨恨与不平。这些船工和广东的船户一样，世代在船上生活，靠接一些运输、摆渡、贩货的小单买卖糊口，赚的钱虽少却不得不为生计而奔波。他们的工作不分寒暑，烈日下晒得漆黑像泥鳅，寒风中双耳满是冻疮像对“紫蝴蝶”。一家几口人晚上就挤在小小的船上睡，脚碰头，头挨脚，凑合儿到天明。攒下的钱不舍得买件新衣服，经常满身补子，头上的草帽顶也没了，像个井栏圈。还好干起活来常在水中呆，也用不着穿什么衣裤，权将水草搭在肩。休息的时候透过芦席船篷眼儿看着天，哪天可以不用这么辛苦来养家？

那么，什么是“白”？反抗压迫，起身造反就是“白”。在古代劳动人民眼里，对抗腐朽没落的官兵，为老百姓争取活路的起义军就是正义的化身。历朝历代皆是如此，早在唐代，就有《酒泉子》唱道：

每见惶惶，队队雄军惊御辇。蓦街穿巷犯皇宫，只拟夺九重。长枪短剑如麻乱，争奈失计无投窜。金箱玉印自携将，任他乱芬芳！

这首民歌反映的是唐朝中期以后农民起义军攻入京城长安时的情况。前一段说的是起义军的勇猛：龙辇载着皇上仓皇出逃，起义军整齐列队准备开进皇宫，眼看九重天就要变色了。后一段说的是官兵的溃败以及权贵们携带财务纷纷逃窜的丑态。这里，谁是百姓的朋友，谁遭百姓的唾骂已经非常明显了。平时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人，现在夹着尾巴逃跑了。

元代末年同样如此，劳动人民受不了贪官污吏的迫害压榨，举起义旗进行反抗。当时反抗势力最强大的地区正是江南一带。浙江东部盛行着一首《台、温、处树旗谣》：

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如何？

歌题讲的三个地方分别是当时浙江行省的台州、温州和处州。此地远离京师，官员冗多且腐败异常，经常打着剿灭叛军的旗号，搜刮无辜百姓的民脂民膏。人们不堪其负，争相传唱这首民歌，号召大伙团结起来参加义军，反抗这个官逼民反的社会。

当时起义军里属红巾军的势力最强大。各地百姓将红巾军视作救星，经常大开城门欢迎。红巾军活跃在江淮流域，对官军造成极大恐慌与威胁。正如《松江民谣》唱的那样：

满城都是火，官府四散躲。城里无一人，红军府上坐。

原来红巾军攻陷常熟城后，临近松江府的官员惊慌失措起来。官府为了安定军心，防止红巾军溜进城里，便印制了一种官号，发给官兵佩戴。它的样式是画一圆圈，绕圈一周是火焰，圈内印一“府”字，上面加盖府印，圈外四角是官府的花押（即签字）。对于这些花样，老百姓却有不同的解释：圆圈是城池，“满城都是火”。花押在圈外，代表官员躲城外。城里红色写“府”字，象征红巾军早晚要得天下！民心所向，在这首民歌里已见分晓。

清代末期，面对清廷腐朽的统治以及西方列强的大肆侵略，人民流离失所，起义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先有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天国”起义，一度占领南京，势力曾扩展到江、浙、闽、粤、皖、苏、赣数省，但不幸的是在自身内讧及中外反动势力的联合打压下最终瓦解。不过人民没有忘记它的口号“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处不保暖”，这是千百年来农民梦寐以求的理想世界。怪不得太平天国失败后，苏南百姓仍对其依依不舍，创作了《豌豆开花花蕊红》的民歌：

豌豆开花花蕊红，太平军哥哥一去影无踪。我做件新衣等他穿，我砌间新屋留他用。只见雁儿往南飞，不见我哥哥回家中。

豌豆开花花蕊红，太平军哥哥一去影无踪。我早上等到黄昏后，我三月等到腊月中。只见雁儿往南飞，不见我哥哥回家中。

豌豆开花花蕊红，太平军哥哥一去影无踪。老年的母亲哭得头发白，年轻的姐姐哭得眼儿红。只见雁儿往南飞，不见我哥哥回家中。

豌豆开花花蕊红，豌豆结荚好留种。来年种下小豌豆，开满了鲜花到处红。“太平军哥哥”五个字，永远记在人心中。(www.xing528.com)

太平军是一支农民的武装，他们有父母和妻小。民歌用一个姑娘对情人的怀念作线索，表达了对太平军的同情，期盼为农民做主的起义军队再次集结起来反抗暴政。

与太平天国几乎同时的捻军，是另一支活跃在华北地区的起义军队伍。它们在张乐行的领导下屡战屡捷，一度震动中原。在皖北地区当时传唱着一首《唱捻军》的歌谣，它用月令调的形式（即一年十二个月，每月唱一事）记叙了捻军从张乐行揭竿到接受太平天国封号为止十年的早期战斗历史。

正月里来正月正，日子过的叮当叮。穷人跟着老乐干，专打楼主和满清。

二月里来龙抬头，咸丰皇帝发了愁。派来花妖千千万，鳖营扎在南宿州。

三月里来三月三，老乐发牒把兵搬。官吉寺来了龚大哥，刘家兄弟随后边。

四月里来麦子黄，老乐定计斩饿狼。饿狼本是忠良将，将星落在西北方。

五月里来五端阳，五色彩旗空中扬。老乐领兵阵头上，花妖千军齐投降。

六月里来六月六，天爵兵败发了忧。千军万马丢个净，一品的兵部他命归休。

七月里来七月七，阴雨连天整十七。涡河的龙王吐蛟水，大水冲倒俺的屋脊。

八月里来是中秋，老乐领俺闯九州。鄢陵、扶沟都溜过，清江、曹州又到登州。

九月里来九重阳，各旗兄弟盼家乡。纷纷散伙归故里，哪知苗沛霖变成黑心狼。

十月里来入了冬，苗贼勾来花妖兵。妻儿老小都杀净，年轻的媳妇驮进京。

十一月里来雪花飘，老乐闻风心中焦。拨马转回蒙、亳地，八百红孩把苗贼剿。

十二月里来整一年，老乐见了洪秀全。封了老乐为沃王帝，老乐领俺下淮南。

歌词的大意虽简单，但个别历史事件我们不妨跟随捻军胜利的步伐再回顾一下：第一年，张乐行起兵反清和各地武装地主（即“楼主”，因其住在碉堡楼环绕的庄园里）。第二年，咸丰帝派兵围剿。起义军称其为“花妖”，因为八旗、绿营的旗帜是五颜六色的。第三年，起义军势力壮大，又吸收了许多优秀将领如龚得，刘天福、刘天祥兄弟等。第四年，张乐行斩杀反对联合太平天国的将领刘永敬，绰号“饿狼”。所幸这次小火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内乱。第五年，捻军大胜清军。第六年，清廷派了兵部侍郎周天爵挂帅剿匪，结果反而兵败被杀。第七年，捻军统治范围里发生洪灾，捻军被迫流动作战。第八年里，依次打遍鄢陵、扶沟、清江浦、曹州、登州等地。第九年，将领苗沛霖叛变，反戈一击，联合清军，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第十年，张乐行杀个回马枪，回到蒙、亳二县的据点，平定叛乱。这一年，太平天国与捻军联合，洪秀全封张乐行为“沃王”，两军声势浩大，张乐行也准备南下接应太平军！

义和团是清末最后一次规模较大的农民起义。它们一度打起“扶清灭洋”的旗帜，力图驱除西方列强，却被清廷出卖最终成了替死鬼。当时直隶、山东二省的拳民中盛行许多歌谣，比如：

（一）

女的红灯照，男的义和拳。赶也赶不散，捉也捉不完。

（二）

还我江山还我权，刀山火海爷敢钻。那怕皇上服了外，不杀洋人誓不完。

（三）

皇上向我们要粮，鬼子向我们要宝。就凭我们的大刀，粮宝倒有全不交。

（四）

义和团，喝白水，依仗人多不怕鬼。

（五）

官兵多，洋兵多，义和团每人一口水，淹死官、洋一大河。

义和团的失败当然也暴露出中国劳动人民的愚昧与天真。单凭人多是不能战胜洋枪洋炮的，而一味相信“墙头草，两边倒”的清政府则最终为其失败埋下了伏笔。不过，我们仍然不能否认，中国古代先民是具有高尚、朴素情操的，其性格是耿直的，面对统治阶级的压迫和欺诈，面对命运的无情玩弄，面对大自然喜怒无常的侵扰，他们会本能地选择抗争。抗争的方法是多种多样的：揭竿而起，翻身反抗是一种；用民歌悠扬的曲调作长矛刺向万恶的旧社会也是一种；或者是仅仅为了生存而苟活，当然，这也是一种抗争！这是最原始、最无奈的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