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艺人的基本人格特征及其传播价值

一、职业艺人的基本人格特征

至少在中国,由于职业艺人在历史上的特定社会属性,以及因这一属性决定的他们的特定价值取向,使之不具有所谓艺术“精英”人群应有的人格品质。

从总体上讲,如中国商周之倡优乐奴、西汉之“鼓吹妓女”、唐代之乐工舞伎,以及从北魏一直延续到清代的“乐户”群体,职业艺人在历史上并不是一个人身独立的阶层;甚至在大多数时候,职业艺人的主体属于一个社会地位十分低下的人群。譬如乐户,这个人群之成员多来自谪宦、战俘或刑余罪孥,其社会地位大约相当于印度种姓制下之“第四等级”首陀罗(Sudra,奴隶)等级,甚至类似旃荼罗(candāla)等任人歧视践踏的“贱民”(Un-touchable)等级。因此,他们无论从政治上、经济上还是精神上,都只能形成对其他阶层(尤其是统治者和富人)的人身依附关系。

职业艺人只是人类文化发展较晚阶段上因社会分工而出现的特殊产物。由于这个人群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不仅不拥有今天商业化“明星制”背景之下荣宠的社会地位,甚至不能获得一般平民享有的正常政治待遇,而是属于被贬抑至“下九流”的社会贱民阶层。上千年的不幸历史遭遇,仰人鼻息以谋衣求食的屈辱生涯与生存重压,强加给这一特殊人群的普遍人格以深刻的负面价值烙印,譬如重利欲、轻公益、自私、势利、偏狭、刻薄、虚荣、矫情、庸俗、肤浅、勾心斗角、锱铢必较、攀附权贵、阿谀苟且、虚情假意,等等。当然,此处所谓这类人格的“普遍性”,既非意味着“无一例外”,也非意味着无个体间人格的程度差别。如元代之关汉卿、近代之梅兰芳诸人,即为其中之异数;但也唯其是异数,便不成其为多数。(www.xing528.com)

职业艺人的上述人格特征,虽然随着社会变迁所导致的这个人群之社会地位的变化而有所增减更易,但在中国这个历来是“官本位”、近二十年又加上“商本位”的二重本位制等级社会里,这个人群的仰人(主要指“官”与“商”)鼻息谀附权贵以谋私利的基本生存格局,并没有发生本质性的变化。易言之,在中国大陆当前的文化背景之下,他们与政治和商业权力关系的亲疏远近,仍然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他们的切身经济利益、社会地位甚至艺术名望——这些客观存在的社会文化因素,决定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可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自由的艺术家”。此外,这个人群不像西欧发达国家的艺术家一样,在历史上接受过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的人文精神洗礼,因此谈不上有多少正面的(即“善”的)和宏大的伦理情怀、价值信仰与道德操守;在苟且求生的数千年历史中形成的、热衷于谀附权贵以追名逐利的工具价值信仰,成为了中国职业艺人群体中具有普遍性的价值观主体成分——这些内在的价值观念因素,决定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不可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和自尊的艺术家”。

对于“艺术圈中人”或熟悉这个人群的“圈外人”来说,这种人格特征早已因司空见惯而被视为生存的常态;如果在旧称“戏子”的这个人群中,偶然地出现个把拥有芸芸众生庸常人格品质的人物,譬如媒体八卦中称,某笑星对媒体和公众“从不耍大牌”,某影星生活检点“几乎没有什么绯闻”,某歌星在台上台下从不“走光露点”,某戏星不爱炫耀“至今开着一辆富康车”,某作家成名之后居然“糟糠之妻不下堂”……都好像从鸡窝里飞出一只凤凰一样让人感到惊讶莫名,都可能会被媒体热炒成众生的道德楷模,甚至在电视上被拔高为“感动中国”的人物之一,在主持人的煽情渲染之下令草民百姓们啧啧赞叹自愧弗如。这样的怪现状能够成为常态,是不是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公众对职业艺人的普遍人格特征,有一个存在于下意识层面的共识性把握呢?倘若真的有不了解这一特殊群体之人格基调的人,建议可以稍微关注一下各种媒体上铺天盖地的、关于“明星”们的八卦新闻;或认真观看体味一下电视剧《青衣》(笔者以为,这是一部将中国传统和现代“戏子”之人格揭示得入骨三分的难得佳作)里面,在筱燕秋、春来、乔炳璋、李雪芬等职业艺人身上所透射出来的猥琐畸形的人格特征,那么就能对这一群体的普遍性人格特征有一个初步的认识。

如果我们认同在一个特定文化体系(譬如中国汉族文化体系)之中,对职业艺人这一特殊人群的上述总体人格定位,那么我们怎么敢确信这个普遍具有上述人格缺陷的人群,一定能(或者总是能)创造出对于人类的生存来说,具有高度正面价值的艺术作品来呢?其实,根据我们自身的有限经验就足以解答这样一些提问:难道出自他们之手的“主旋律”题材的艺术作品,都是情感上由衷真挚、表述上堂皇正大、毫无阿谀奉承之嫌的吗?难道由他们创作和演绎的所谓“民歌”和“民族音乐”作品,真实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真髓和具备中国传统音乐文化的多元风格与悠远价值吗?难道由他们所创作和演绎的欧化风格的“艺术音乐”,真的获得了占人口大多数的中国平民百姓的价值认可吗?难道由他们创作和演绎的商业化流行音乐作品中,没有大量充斥着情欲、物欲、无聊、浅薄、猥琐、装腔作势等内涵与风格吗?……我想,只要我们尊重事实而不是既有的“艺术理论”,只要我们不是人云亦云地跟着某些食书不化的专家学舌,对这些问题的答案探询就不是一个太过艰巨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