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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世界语言还是电视传播的价值?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很明显,这一不顾及文化差异性的、粗疏的和漏洞明显的普适性定义的陈述中,本身就隐含着“音乐是一种世界语言”的潜在判断。一位音乐教师在其教案中写道,“我们听音乐不需要翻译,因为音乐传达人类共同的情感。一定意义上音乐是一种世界语言。”“世界语言”又从何谈起?

音乐:世界语言还是电视传播的价值?

二、音乐是不是“世界语言”?

对于音乐之“本质”或特征的、具有普适性语意暗示的形态学定义,除了前引卢梭在《音乐辞典》之“音乐”条中的定义之外,还可以《辞海》中的“音乐”概念之定义为例:

(音乐是)通过有组织的乐音所形成的艺术形象表达人们的感情,反映社会现实生活。……(音乐的)基本表现手段为旋律和节奏,其他重要表现手段有和声复调管弦乐法等。

很明显,这一不顾及文化差异性的、粗疏的和漏洞明显的普适性定义的陈述中,本身就隐含着“音乐是一种世界语言”的潜在判断。这个判断不是这一辞条撰写者的个人发明,它不仅来历久远,而且影响极其广泛,迄今几乎成了一条无须论证而“不言自明”的公理。一位音乐教师在其教案中写道,“我们听音乐不需要翻译,因为音乐传达人类共同的情感。一定意义上音乐是一种世界语言。”[26]一位硕士生在其学位论文中也写道,“音乐是一种世界语言,它超越民族、地域而为不同时间不同民族的人们所接受。”[27]大陆电视中也不乏这样的陈述,“音乐是一种世界语言,美妙的音符可以表达和记录人们的情感。”[28]不假思索地相信这个所谓“公理”的人,既包括大多数的政治领导人、[29]学术界和音乐界的专家与名人,[30]更包括社会各界芸芸众生。

列宁为纪念《国际歌》词作者欧仁·鲍狄埃而写下的一段话,常常被用来作为这个判断的论据:“一个有觉悟的工人,不管他来到哪个国家,不管命运把他抛到哪里,不管他怎样感到自己是异邦人,言语不通,举目无亲,远离祖国,——他都可以凭《国际歌》熟悉的曲调,给自己找到同志和朋友。”[31]但这段话的原意与“世界语言”云云,在逻辑上完全牛头不对马嘴。正如通讯的前提是传、受双方对符号编码的共识,交流的前提是传、受双方对符号所指的认同一样,列宁的话中“熟悉的曲调”一语,即意味着《国际歌》之所以能够成为“给自己找到同志和朋友”的“符号”,是以“自己人”对这一符号的事先熟悉和认同为条件。我们很容易凭自身经验作出这样的判断:假如中国的工人阶级从来没有听到过《国际歌》,即使列宁同志亲自来中国开演唱会,也难以“给自己找到同志和朋友”。所以《国际歌》绝不是什么(哪怕是仅限于全世界工人阶级内部通用的)“世界语言”,而是一个特殊的、经过事先编码并获得广泛认同的符号——犹如“$”这个货币符号,全世界人民也许都认识它,但这并不意味着全世界人民都懂得英语一样。

音乐人类学迄今积淀的大量田野调查成果证明,各民族(部落、地域、时代)的音乐事象,既然产生于不同的文化传统或同一文化传统的不同历史阶段之中,便犹如人类各文化集团自成体系的概念语言一样,必然存在形态(能指)与内涵(所指)方面的差别。音乐文化体系间的差别,尽管因其所属文化体系在相互接触中彼此交流的多少,以及所属文化传统(或文化发展阶段)间差异的大小,而存在程度之别,但没有任何两个人类文化体系中的音乐事象,从形态、内涵到功能都是完全同质的。因此,如果以人类的概念语言体系来作类比的话,人类各音乐文化体系之间的关系,就只能是“语种”、“语族”、“语支”、“方言”乃至“土语”间的差异关系。不管这些音乐体系间的同质因素有多少,但唯有“不同”才构成了它们之间的关系本质,因此,“音乐是世界语言”之类貌似普适性公理的陈述,不仅其来源非常蹊跷可疑,而且纯属缺乏常识的谬谈。

针对“音乐是世界语言”这一广为流行的观念,美国音乐学者西格(Charles Seeger)在1941年谈到:(www.xing528.com)

当然我们必须注意避免把音乐作为一种世界语的错误。音乐共同体的数量虽然可能没有按语言划分的共同体那么多,但世界上是有不少音乐共同体的,而且其中有许多是不可能相互沟通的。[32]

1946年,人类学专业出身的美国音乐人类学家赫尔佐格(George Herzog),以其在民族音乐田野调查工作中获得的丰富见识,阐述了与西格同样的看法:

我们沉溺于堪称民间神话的、数目多得惊人的信仰之中,其中之一就是把音乐作为世界语这种想法。……但是我们的音乐……是由许多方言构成的,其中一些就与在语言中看到的情况一样,是不能相互沟通的。[33]

1940年,一位叫莫雷(R.Morey)的西方学者为了弄清楚音乐到底是不是一种“世界语言”,曾设计了一个实验:他从舒伯特、迪维斯、亨德尔瓦格纳等欧洲作曲家的作品中,分别选出(欧洲人所认为的)表现“恐怖”、“尊敬”、“愤怒”和“爱”等各种情绪的相关乐曲,在西部非洲利比里亚内地的一所教会学校,给出生于当地的学生和教师播放,以观察他们在听这些音乐时是否会产生与欧洲人相似的反应。实验的结果是,这些学生和教师“并不认为西洋音乐是表现情绪的东西”,西方人认为具有全人类同一性(普遍性)的音乐理解和反应,并未能出现在这些黑皮肤的异文化成员身上——尽管他们在教会学校里,多少比当地土著多接受了一些西方文化的熏陶。当莫雷在根本没有与西洋文化接触过的村民中播放这些音乐时,反应情况更加糟糕,他记述道:“……他们安静不下来,在播放这些音乐的过程中,半数人、尤其是女人离去了。”[34]

一半的人都溜走了。人类对美的“共同感觉力”何在?“世界语言”又从何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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