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辽兹与《标题交响乐》的介绍

浪漫主义“盛世”时刻的音乐艺术家往往是“综合”的艺术“杂家”。门德尔松被瓦格纳誉为“第一流的风景画画家”。柏辽兹(1803—1869)被音乐学者称为“力图把一切(包括歌剧)都包括到交响乐中去”。他的交响音乐多以文学题材为主题,这与他本人的文学才华不无联系。柏辽兹写过音乐评论著作以及文学戏剧作品。其《管弦乐晚会》一书,《乐队指挥》一文以及他的犹如小说一样的《回忆录》和歌剧《比亚特里斯与班尼狄克特》的文学脚本,表明了柏辽兹对文学艺术有着深厚的修养,可以说,他是一个音乐家,也是一位作家。在柏辽兹的交响音乐中,与文学相关的,或以文学主题为“标题”的音乐作品不胜枚举。如序曲《威弗利》和序曲《罗布·罗伊》受司各特小说的启发,戏剧传奇《浮士德之天罚》取材自歌德作品。柏辽兹还根据拜伦的诗写成了标题交响曲《哈罗尔德在意大利》、序曲《海盗》。而序曲《李尔王》和戏剧交响乐《罗米欧与朱丽叶》则取材于莎士比亚的戏剧。

因此,柏辽兹的标题交响音乐有着鲜明的文学倾向,构成了“综合”姊妹艺术的浪漫主义的特征,形成独树一帜的文学化的交响音乐的风格,也是标题性音乐确立与发展中的一位具有开拓性的重要的艺术大师。

作为浪漫主义乐派鼎盛时期的交响音乐家,柏辽兹的另一特征是他将自己生活经历中的情感,真实强烈地表现在交响乐中,出现一种浪漫主义所独具的艺术气质。其典型作品是《幻想交响曲》。这部作品所反映出来的音乐特点,正如柏辽兹自己所说: “是富于激情的表达方式、强烈的热情、有生气的节奏和出人意料的转折。完整地演奏我的作品需要极端的精确性、压抑不住的活力、有所控制的猛烈、梦幻般的温柔,以及几乎是病态的忧郁。”

来自文学艺术的启示,来自“自我”狂热激情的灵感,使柏辽兹的交响音乐极富浪漫主义的艺术色彩,而代表着柏辽兹在交响领域突出成就的,则是他的“标题”交响曲。

门德尔松开拓了单乐章“标题”交响序曲形式,柏辽兹则是在多乐章的交响套曲形式中确立了浪漫主义的“标题性”。其代表作是交响曲《哈罗尔德在意大利》和《幻想交响曲》。

英国诗人拜伦的长诗《恰尔德·哈罗尔德游记》是一部描写贵族青年哈罗尔德厌倦都市而漂泊四海的浪漫主义作品。全诗四章分别描写了这个漂泊者在西班牙、希腊、比利时和意大利的游历。柏辽兹取哈罗尔德在意大利的故事写作了这部交响曲。

《哈罗尔德在意大利》是应意大利小提琴家帕格尼尼之邀而作的一部中提琴协奏曲。后因中提琴独奏部分没有发挥出演奏上的技巧,作曲家遂改为以中提琴为主奏的交响曲。柏辽兹以中提琴“独特的丰满的天鹅绒般的音响”刻画了哈罗尔德的音乐形象,形成了贯穿的“主导动机”。

《哈罗尔德在意大利》本身就是以文学主题为音乐标题,而四个乐章也分别加上了文学性的标题: 第一乐章“哈罗尔德在山中;忧愁、幸福和狂喜的场面”;第二乐章“香客进行曲与晚祷”;第三乐章“阿布鲁齐山民唱给情人的小夜曲”;第四乐章“强盗的狂欢”。作曲家运用细腻而又大胆、放逸的管弦色彩刻画了文学主题所提供的诗意化和音乐化的氛围、情绪与情节,而中提琴主奏的主人公主题是交响发展的核心,写得生动而具有高超技巧。帕格尼尼听了以后,甚至要屈膝跪谢作曲家。

柏辽兹的《幻想交响曲》表现的是作曲家对爱情的内心感受。能够以一部完整的、大型的交响乐形式,抒写自己的一段爱情经历,可见作曲家有着何等丰富而深厚的感情积淀。而在这部交响曲中的爆发,又是多么惊人与感人。

柏辽兹一生有一段充满浪漫色彩的爱情经历。那是1827年秋天,还是巴黎音乐学院学生的柏辽兹观看了莎士比亚名剧《哈姆雷特》的演出,剧作的魅力使他“有如一阵雷击”,而剧中女主人公奥菲丽雅的饰演者英国女演员斯密逊,也使他“有如一阵雷击”。但斯密逊拒绝了柏辽兹的求爱。作曲家在痛苦中决定以自己的音乐唤起斯密逊的注意。1830年1月至4月,柏辽兹以“一个艺术家生涯中的插曲”为题,创作了《幻想交响曲》。

这部交响曲终于开启了斯密逊的心扉,它有鲜明的标题性和非凡的激情。柏辽兹已使“标题交响曲”这种形式成为一种新颖而有魅力的交响体裁。

《幻想交响曲》由五个乐章组成。整部交响曲有一个长长的文字序。其中说明了“他所爱的人变成一个旋律在他的脑海中盘旋起来,这就如同是'固定乐思'一样,他到处碰到它,到处听到它”。每个乐章都有标题,而且也都有一段文字说明。一部交响曲以这样多的文字加以诠释,这是柏辽兹的创举,也是浪漫主义的艺术“综合”的体现。

《幻想交响曲》有一个“固定乐思”贯穿在五个乐章之中。这个乐思是作曲家所迷醉的恋人,也可以视作爱情的象征。(www.xing528.com)

交响曲第一乐章是“梦幻、热情”;第二乐章是“舞会”;第三乐章是“在田野里”;第四乐章是“赴刑”;第五乐章是“妖魔夜宴的梦”。

就标题的丰富来讲,柏辽兹的创举是对传统的突破。法国作曲家圣·桑说: “他蔑视传统是不能原谅的,除非他能写出一部杰作,而他的确做到了。”

为了细致地刻画情感的精确与多彩,柏辽兹在乐器的使用上开掘出许多新奇的音响效果,打开了浪漫主义的交响新世界。美国作曲家科普兰指出,在柏辽兹之前“作曲家只是为了让乐器发出自己的音响而使用它们。把音色混合在一起而产生新的效果是柏辽兹的成就”。因此,人们常称柏辽兹是“现代管弦乐队的创造者”。

柏辽兹的交响音乐中,还有一批序曲。这些序曲都有标题,而且大多以文学作品为题材。序曲并非为戏剧配乐或为歌剧而作,完全是以标题为内容,在单乐章的音乐形式中,经过交响性发展,表达既定的内容。

在他的六首序曲中,其中的《秘密审判官》以奏鸣曲写成,极富戏剧性,其展开部的规模可以分成有对比的四个部分,可见柏辽兹在其中融进了何等丰富的交响性。

序曲《海盗》取材于拜伦同名长诗。依据诗的三章,采用自由奏鸣曲式,以三个主题作戏剧性展开。人物的性格与大海的变幻相交织,爱情的抒发与荒枯的悲境相映衬,写出了一个交响性的关于“海盗”的音乐故事。

序曲《李尔王》取自莎士比亚同名戏剧。这是一首悲剧性序曲,它主要刻画众多人物的心理与性格。而与悲剧性的音响色彩形成对比的是柏辽兹的《罗马狂欢节》序曲。这首欢快热烈,以民间舞曲为基础写出的作品,显示出了炽热的“交响”激情,与柏辽兹音乐中那种敏感的迸式的情感表达方式相联系,具有很动人的艺术效果。

柏辽兹在交响音乐中还有两部篇幅宏大的作品: 戏剧传奇《浮士德之天罚》,取自歌德巨著《浮士德》。这部有词有曲的交响与清唱相结合的戏剧传奇,有许多精彩的交响片断,如“拉科齐进行曲”、“风精之舞”和“鬼火小步舞曲”等,奇绝精妙的配器层次与色彩,使之留传后世,成为脍炙人口的交响“精品”。而戏剧交响曲《罗米欧与朱丽叶》,标写着: “根据莎士比亚的悲剧而作的,由合唱、独唱以及附有合唱序曲的戏剧交响曲。”柏辽兹借鉴了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中器乐与声乐结合的交响形式,将交响曲、歌剧与清唱剧融为一体。这部作品犹如交响曲的四个乐章一样,由四个部分组成,每一部分都冠以标题。这部大型作品体现出柏辽兹交响思维的独特,对传统音乐形式的大胆拓展以及对大型音乐形式“标题性”的“综合”实质的探求。

人们常称柏辽兹的交响乐创作是“器乐的戏剧”,这是因为柏辽兹“使诗在作品中和交响乐的器乐部分中充当相等的角色”;这是因为作曲家是一个“有着火山般热烈性格和强烈想象力的人”(保罗·亨利·朗格)。

尽管柏辽兹的作品由于奔放的主观性或多或少破坏了艺术上的统一与完整,但他的如潮的灵感,狂热的感情以及对“标题性”所体现出的艺术“综合”信念的执著追求,表明这位十九世纪的浪漫主义音乐大师堪称是“全世界最新标题音乐之父和创造者”(斯达索夫)。

多年来,人们观察与体味这位作曲家的艺术生涯及其作品,发现“柏辽兹的创作中最优秀的东西使人惊叹;其最差的东西使人恐怖——二者以不同的程度难解难分地混合在一起”(艾里欧特)。这种两个极端相存的现象正是柏辽兹其人其作的鲜明个性。而有个性,又正是浪漫主义艺术的一种特征。因此,柏辽兹及其作品正是浪漫主义音乐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