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奏曲是一种古老的音乐体裁。莫扎特时代已有了基本的模式,并有一批代表作问世。贝多芬涉猎这一体裁,与其说是进行音乐领域的艺术实践,不如说是去完成改造这一古老体裁的使命。
任何音乐形式面对着贝多芬,都要在内容与表现方式上发生变化。协奏曲作为交响音乐体裁,是一个有着较大容量的载体。因此,贝多芬像对待交响乐一样,力求让时代与个人的广阔内容进入协奏曲。只不过这个艺术上的探索又经历了一个发展的过程。
贝多芬的协奏曲数量不多,终其一生只有六首留存下来,加上早年散佚的一首,也只不过七部,只是其先师莫扎特的四分之一。
1784年,十四岁的贝多芬写了第一首钢琴协奏曲,曾经在波恩选帝侯的宫廷音乐会上演奏。这部作品的乐队部分已经遗失。仅从钢琴独奏部分来看,作品不过是莫扎特风格的“新版”。一个十四岁的孩童能够驾驭这种较大型体裁已属不易,开了其涉足协奏曲形式的先河。
后来,贝多芬又写了五部钢琴协奏曲和一部小提琴协奏曲,正好勾勒出了他从稚嫩走向成熟的一个历程。
前两部钢琴协奏曲写于1796年和1798年,是贝多芬定居维也纳的早期作品。其时,他还没有写作《第一交响曲》。这两部协奏曲以严整的三个乐章的规范结构写成,遵循了以莫扎特为标志的维也纳协奏曲的古老传统。作品中处处可见莫扎特的影子。
C大调《第一钢琴协奏曲》第一乐章主题结构的匀称、独奏与协奏的有序、音阶式的乐句及其精巧的装饰,都被人们认作是“莫扎特风”。降B大调《第二钢琴协奏曲》则更缺少前一首协奏曲的青春朝气和充沛的毅力。“贝多芬拘泥于传统,这反映在对钢琴独奏声部和乐队处理上,在这里乐队的规模很精巧,原先在《第一钢琴协奏曲》中使用过的单簧管、小号和定音鼓,都略去不用了,除弦乐器组外,如今只剩下一个长笛、两个双簧管、两个大管和两个法国号而已”(杨民望)。从时间上看,《第二钢琴协奏曲》早于《第一钢琴协奏曲》,于1794—1795年间写成。
这两首莫扎特风格的协奏曲完成之后,1799年,贝多芬的《第一交响曲》诞生。作品中依然存留着莫扎特的印迹,但此刻他已在显示着自己的创作个性。因此,贝多芬是踏着莫扎特足迹走到自己的风格上来的。
贝多芬的《第二交响曲》写出后,人们评价其独有的个性与《第一交响曲》已判若两人之作,并认为两作之间似有十年之隔。其实这之间,贝多芬又写出c小调《第三钢琴协奏曲》作为一个过渡。其写作顺序是: 《第一交响曲》写于1799年,《第三钢琴协奏曲》写于1800年,《第二交响曲》写于1802年。
请注意调性。莫扎特作品几乎全用了明亮的大调。他的小调作品偏重于忧郁伤感,更多是一种抒情的情致。而贝多芬使用小调,特别是c小调,却有一种英雄性的悲壮气质。这部《第三钢琴协奏曲》的宏伟的激情和严峻的思考,与后来同用c小调写成的英雄性的《第五(命运)交响曲》、《“悲怆”钢琴奏鸣曲》以及《柯里奥兰》序曲等有着渊源关系。这部作品的生机与坚毅、冷峻与炽热已具有英雄的性格。从协奏曲这一体裁来看,这部作品是贝多芬在这一体裁中开创交响性表现手法的第一部,是贝多芬后来创立的交响协奏曲创作风格的里程碑。
同《第四交响曲》一样,贝多芬的G大调《第四钢琴协奏曲》是一首抒情诗。精致的构思,清新的色调,充满了浪漫情调。无论钢琴独奏部分或是乐队协奏部分,如歌的旋律遍布协奏曲中,构成了一种贝多芬式的沉思性的抒情。此刻,人们看到了英雄的幻想与憧憬。
1809年5月,拿破仑军队进攻维也纳。在炮声中,贝多芬怒斥这位法国皇帝的劣迹: “何等野蛮的生活,在我周围有多少的废墟颓垣!只有鼓声喇叭声,以及各种惨像”!就是在战争的硝烟中,贝多芬写下了他的最后一部钢琴协奏曲。人们赞誉这部作品“是所有已经创作出来的协奏曲中最富有创造力、最富有想象力、最惹人注目的,同时也是最艰深的一部”。
贝多芬《第五钢琴协奏曲》具有史诗般的英雄气质。整部作品中那种风云呼啸、人马奔突之势,以及显示钢琴技巧的华彩乐段,无不使人感到时代之魂的复活。因此,当时就有人称这部协奏曲为“皇帝”钢琴协奏曲。这不是贝多芬的本意,更与盘踞在欧陆上的帝制无关。“皇帝”的含意不过表明了这部作品奇伟壮观,可以当之无愧地立于协奏曲的群巅之冠。
《第五(皇帝)钢琴协奏曲》表明贝多芬在协奏曲领域的具有实质性的创新。与先辈交响作曲家海顿、莫扎特相比,他是把独奏乐器和管弦乐队协奏部分的音乐当作交响曲来写的。那种戏剧化的展开,冲突中迸发而出的新颖的音响色彩,已使协奏曲体裁具有鲜明的交响性,从而开创了交响协奏曲的风格。这种风格的背后,是作曲家音乐技巧的演进与拓宽,是时代与社会在人们心中的反响,也是贝多芬所独有的英雄气质的再现。(www.xing528.com)
贝多芬在1806年完成了唯一一部小提琴协奏曲——《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这部协奏曲与他的《第四交响曲》同写在他一生中“最明朗的日子”。爱情的温柔让英雄作曲家写下了抒情的乐章。人们常称之为“一朵精纯的花”。
这部小提琴协奏曲由富于戏剧性的定音鼓声开篇,那种不安的气氛很快被第一乐章的歌唱性旋律释解。独奏小提琴宛若歌喉,而管弦乐队在伴衬中交织着一种潜在不安。这种抒情与焦虑的对峙,既是交响性的一种表现手法,又是对贝多芬在爱情上忐忑不安心境的细致的刻画。协奏曲三个乐章性格各有不同,但基调却确立在浓郁的抒情上。而三个乐章主题之间的浸透,正是贝多芬采用交响乐主题贯穿手法的结果,只不过在篇章较小的协奏曲中已经淡化。
贝多芬曾经在乐队协奏部分原封不动的情况下,把小提琴独奏声部改写为钢琴独奏声部。但这部《D大调钢琴协奏曲》却没有获得成功。还是《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成为小提琴艺术文献中的杰作而留传后世。
贝多芬在协奏曲领域的作品并不多。但他却为这一体裁作了划时代的创举。他继承了莫扎特的古老传统,在前人成就的基础上,将协奏曲从“室内性”移到“交响性”上来,使其成为交响音乐的一种重要体裁。音乐学者分析道: “古典协奏曲的开始都有为乐队写的一大段音乐,为独奏的进入制造悬念。在贝多芬的最后两首钢琴协奏曲中,他放弃了这种手法,钢琴从一开始就进入,因而产生了钢琴与乐队的戏剧性对抗”,于是,“他引人注目地将协奏曲风格与交响乐形式结合起来,在真正宏伟的结构中突出了钢琴与乐队之间的紧张关系,即交响戏剧化的效果”(约瑟夫·马克利斯)。
在交响音乐领域,交响曲与协奏曲是贝多芬用心颇多的基本形式。此外,他还写过多种具有交响性的管弦乐曲。如: 十二首小步舞曲、十二首德国舞曲、十二首舞曲、两首军队进行曲、十一首维也纳舞曲、骑士舞曲、波兰舞曲、C大调序曲以及《威灵顿之胜利》、《普罗米修士》音乐、《埃格蒙特序曲》、歌剧《费德里奥》序曲、《柯里奥兰序曲》等。
在这批管弦乐作品中,最能体现贝多芬英雄性交响风格的,是他的序曲。
序曲具有古老悠远的历史。经过几个世纪的衍化,到了贝多芬时代,序曲已是独立于歌剧、戏剧之外的一种交响音乐体裁。它以单乐章奏鸣曲式写成,有对比性的主题,也有戏剧性的音乐展开,俨如一个微型的小“交响曲”。因此,这一体裁也有贝多芬的“英雄用武之地”。
与莫扎特不同,歌剧创作不是贝多芬的“强项”。他一生只写过一部歌剧,还反复改了三次,历时十年。这部叫做《费德里奥》的歌剧终于成为贝多芬在歌剧领域的一个创造。而在歌剧中,管弦乐独立的篇章又成为贝多芬交响手法驰骋的又一天地。
歌剧《费德里奥》以大革命时期的一段真实的故事为素材,歌颂了“一位了不起的妻子”。她为拯救因反对暴政而陷入死牢的丈夫,表现出大无畏的英雄气概。贝多芬认为,一部歌剧应当具备深刻的道德内容。为了这一主题,作曲家反复推敲,并认为“在我所有的作品中,这一部最让我伤脑筋”。
为创作这部歌剧,贝多芬写过四首序曲。舒曼认为,第一首美妙地散发着清新气息,不愧是出于贝多芬之手,其价值不可低估。第二首是第三首的蓝本,是到达精益求精的第三首的过渡。第三首最生动有力,在艺术造诣上是最完美的。
至今仍在交响舞台上演奏的就是这个第三首序曲——《列奥诺拉》序曲(第三号)。这首序曲有对暗狱死牢的揭示,有对“一位了不起的妻子”列奥诺拉的胆识的刻画,有对爱情忠贞与坚毅的讴歌,也有对胜利结局的展望。瓦格纳认为,这首短短的序曲本身就是一出完整的戏剧。
同样,贝多芬为科林戏剧《柯里奥兰》写作的序曲,以及为歌德戏剧《埃格蒙特》写作的序曲,均取材于英雄性的题材。剧作不仅表现了人类深刻的情感,如爱情与爱国精神等,而且更广阔地“预告祖国即将到来的胜利”。这些宏大的题材必然是贝多芬写出英雄性交响音乐的基础。于是,在《柯里奥兰》与《埃格蒙特》序曲中,有强烈的时代风云的交响,也有对美好精神境界的真挚歌颂。特别是《埃格蒙特》序曲,从引子的阴沉背景铺垫出戏剧的背景,到主部主题的抗争搏击的力度;从哀歌的动人心腑的音响交织,到“胜利交响”的尾声的巨大奏鸣,这首序曲本身又是贝多芬交响曲中“通过斗争,达到胜利”、“战胜黑暗,走向光明”主旋律的再现。只不过,这个巨大主题被浓缩于单乐章的序曲形式之中,而这说明贝多芬将丰富的交响戏剧化的表现手法也融汇于简短的序曲之中。
为着在序曲音乐中塑造英雄形象,显现英雄时代的英雄丰采,贝多芬让序曲这种小型交响音乐体裁富有交响化的大容量。因此,“贝多芬的序曲是一种创新。它不再是庄重而富丽堂皇的法国式的开场仪式,也不再是喋喋不休的意大利式的交响曲。这些序曲完全使人们置身于生机勃勃的生活之中。贝多芬不仅想用序曲宣告音乐戏剧剧情的开始,而且还要以概括的形式预示剧情,使之成为独立的小型音乐戏剧”(蔡德里克·杜蒙)。而这种“小型音乐戏剧”,正是贝多芬式的交响化序曲的一个重要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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