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济略
（1905-1990.2）原四川音乐学院民乐系主任，琵琶教授。
一、琵琶艺术发展现状
琵琶是我国源远流长并有优秀传统的民族乐器。它为中国音乐发展史写下了璀璨的篇章。由历代琵琶名家心血智慧凝聚而成的琵琶文曲武套，至今尤为人们所继承、欣赏而饮誉不衰。新中国成立以来，琵琶艺术更得到蓬勃发展；对传统曲目和史料的整理、发掘、研究，在演奏技巧上的探索与创新以及反映时代脉搏作品和演奏新秀的不断涌现……都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尤其是琵琶表演的艺术魅力，正为五大洲听众所激赏。其发展势头，将使琵琶跃登国际乐坛，进入现代器乐宝库。
然而我们不可不看到，琵琶这门演奏专业，至今还存在着不少问题，主要表现在琵琶学习者和爱好者的数量虽与日俱增，而其“成材率”却不甚理想；同其他某些器乐艺术相比，不无逊色。试与输入中国还不很久的小提琴比照，无论就一般实际应用的水平或其造诣所能达到的高度而言，都不免略输一筹。中国小提琴新秀可以国际比赛场合中同许多西方高手较量并争得名次者时有所闻；而琵琶艺坛里，真正成熟、完美的演奏家却如凤毛麟角，不可多得。虽然富有才华的琵琶演奏者比比皆是，但他们在表演舞台上往往“瑜瑕互见”，如1980年在上海举行的全国性琵琶比赛全过程所表明的情况那样。器乐艺术应在技术问题完全解决的基础上力求充分表达乐曲的思想感情。这个基础解决得不好，则艺术表现就不免受到局限、损害，甚至落空。琵琶演奏有时不可避免地“瑜瑕互见”，我认为是这门专业当前的显著弱点。小提琴专业一般都不存在这类问题，因而它的成材率是比较高的。
琵琶演奏成才率低，原因是多方面的。如演奏法、教学法、教材和师资水平等问题，都和它息息相关。但须着重指出的，还是教材问题至关重要。因为有了一定数量和质量的教材，研究演奏法或教学法才会更有依托，从而也使师资水平的提高成为可能。小提琴专业在这方面的情况，是很可以供我们参考、借鉴的。
器乐演奏训练的教材，应包括文字、乐曲和练习曲等内容。而其中心环节还是具有科学性的练习曲。练习曲是打开演奏技术大门的钥匙。西方器乐艺术迅速发展的主要因素之一，是18世纪以后各演奏专业相继产生大量练习曲的结果。遗憾的是，我们具有优秀传统的民族器乐，到了20世纪中期以后，还停留在陈旧的教学方式上，很少有所突破。近代国乐大师刘天华曾意识到器乐练习曲的重要性，在创作若干不朽名曲之外，还写了二胡、琵琶初级练习曲共六十二首。不幸他逝世得太早了，还没来得及在创编基本技术教材方面发挥他的才华，完成他的宏愿。当然，近些年来，已有不少从事民乐演奏或教学的同志，在编写教材上下过很多工夫，并有一部分出版问世，多少改变了过去的落后状况。但有两点仍须指出：其一，教材中的练习曲属于初、中级程度的较多，远没有达到各专业在独奏曲中和在大型乐队中所已达到的水平，因而在学习中级以上的乐曲时，只好仍然沿用“以曲代工”的方式。其二，真正用“练习曲”的规格编写的、具有科学性、系统性的教材，仍属少见。琵琶这门专业，尤其如此。这就是它的成才率较低的症结所在。
二、琵琶的基本功与练习曲
凡具有技术性的操作、运动或活动，都有个基本功问题。技术性愈强，基本功的要求亦愈高。琵琶演奏正是一门技术性很强的专业，无论怎样强调其基本功的重要性都不过分。但是有些琵琶学习者往往只喜欢琵琶的音调优美多姿，而不大愿意在基本功上去多下功夫——或者由于对它认识不足，或者由于虽有认识而不肯为之付出艰苦劳动。这样，即使有才华的琵琶演奏者，也不可能不在舞台上有时瑜瑕互见。
器乐演奏的基本功，必须在掌握正确演奏方法的同时，通过艰苦而恒久的“千锤百炼”地练习，才能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而决不是仅凭一点小聪明就可侥幸获致的。这是问题的一方面。另外，关于基本功的锤炼，至关重要的应是教材的选择。必须选用循序渐进的、含有一定技术内容、经得起相应的反复练习并可从中获得明显的或潜在效益的那种教材，才能使基本功逐步掌握和巩固。这是问题的又一方面。前者是学习器乐演奏必需的认识和决心；后者则是体现认识和贯彻决心的必要条件。要使琵琶演奏得心应手，两者都不可或缺。
一般化的琵琶教材（如通常用歌曲旋律或小乐曲加注指法之类），作为初步入门的引子，固然有一定作用。但它的缺点在于技术性薄弱，不足以适应进一步的基础技术锤炼。这就是一般中级以上程度的琵琶学习者不得不直接学习乐曲的主要原因。也有人选用琵琶独奏曲中的片断作为相应的基础技术练习的。这也只能是一种一时的权宜之计，而并非根本解决问题的办法。因为它偏离了学习器乐的规律，不可能使学生得到必要的循序渐进的和系统性的训练；其结果是基本功难于全面而牢固地掌握，以致在临场演奏时不免暴露出这样那样的缺点或失误。对一位入流的琵琶表演者来说，这类缺点或失误无论看来怎么微小，都非彻底消除不可。
要批判继承民族文化遗产。在民族器乐方面，既要善于继承其精华，也要敢于扬弃其糟粕。关于它的传授方式，我们固然应当谨慎地研究其某些有用之点（如“口传心授”并非毫无可取），而更重要的是，必须批判其阻碍历史进程的老一套。“以曲代工”已显然是不能适应形势发展需要的了。
借鉴现代器乐训练规律，应当是解决琵琶演奏技术的根本途径。质言之，必须建设合乎器乐训练的、以练习曲为主的琵琶教材，才能用以解决琵琶的基本功问题，才能使琵琶专业的成才率逐步提高。
琵琶音域宽广，半音完备，曲目浩繁，技法复杂，其表现力之丰富多彩，在器乐宝库中占有特殊地位。然而它受种种历史性的局限，一直竟没有产生与这一优秀乐器相称、相适应的练习曲来，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
还应当着重指出：琵琶演奏领域成材率之高低，将直接影响琵琶艺术之兴衰。如果它的成材率老是停留在低水平上，则它的普及与提高都将成问题。不能普及和提高的艺术，将意味着它的生命力衰退，并逐渐走向枯萎。(www.xing528.com)
或许有人这样认为：琵琶从来没有练习曲，近代也出了不少演奏名家。新中国成立以来，琵琶进入高等院校，也没听说有多少人一定要用练习曲来教学。而今强调练习曲，是否多此一举？
其实，问题很清楚：以前的琵琶演奏名家，在半个世纪乃至一个世纪内究竟有几位？这样低的成材率，怎能适应今天民族音乐建设需要？至于当前各艺术院校的琵琶教学，并非完全安于现状；志在变革的有识之士，势将一天一天多起来。而故步自封或抱残守缺者，毕竟会一天一天少下去。破旧立新的琵琶教材，必将应运而生。完全有理由可以设想：当主客观条件逐渐具备时，以练习曲为主要内容的琵琶教材，一定会从无到有，从少到多，并成本成套地被编辑出来，从而形成粲然大备的、有民族气派的、不同艺术流派的各类新型教材，以提供给广大的专业和业余学习者广泛选择。
努力开创琵琶艺术的新局面，即在积极培育优秀演奏人才，努力创作反映现实新作品的同时，从创编各类练习曲起步，逐渐建立琵琶教学的新体系，以求完全掌握琵琶演奏的基本技术，从而提高其艺术表现力，把这门独具特色的民族器乐艺术推向一个又一个高峰，是我们琵琶工作者这一代、下一代、再下一代无可推卸的责任。
三、琵琶音阶琶音练习曲的多功能探讨
编者在较长时期教学过程中，对琵琶各类练习曲作了若干探索和实践，从中发现：以琵琶各调音阶琵琶组成的快板弹挑练习曲，对基本技术锻炼能够起到以下各方面作用：
（1）锤炼音质。要求琵琶演奏具有良好的音质，如发音结实、明亮并有力度变化，必须以正确的演奏方法长期坚持练习琵琶最基本、最重要的技法—— “弹”和“挑”。所谓“千锤百炼”、使“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形象比喻，正可适用于琵琶的音质锻炼。而要长期坚持不懈地练习弹挑不致有厌烦之感，选材是十分重要的。以音阶琶音组成的快板弹挑练习曲，正是经得起反复练习，以达到锤炼音质目的的理想材料。
（2）换把与换弦。琵琶演奏应要求能迅速、准确而连贯地换把和敏捷而清晰地换弦。换把与换弦看来动作简单，其实含有难度颇大的技巧因素，尤其是在快板演奏时。这绝非单一性的此类练习教材（如一般专为换把或换弦而写的简单练习曲）所能彻底解决问题的。必须在琵琶四根弦的多把位音调中纵横驰骋地进行不断的弹挑，使变化多端的换把和换弦得到无穷次数的反复磨炼，这样才能熟练而牢固地掌握这两个要点而不致有失误之虞。音阶琶音快板弹挑练习曲为换把和换弦提供了良好的锻炼内容。
（3）灵巧训练与协作。琵琶演奏要求手指训练达到高度灵巧，手、腕、臂等部位的联合动作达到高度协调，才能胜任繁复的演奏技巧。这自然首先涉及如何正确发音及演奏姿势等问题。但这些问题如何通过具体实践来解决和掌握，练习材料仍然是问题的核心。练习材料的技术性愈强，所能取得的上述效果就愈全面。音阶琶音快板弹挑练习曲所提出的要求细节，正是适应手指灵巧训练和使手、腕、臂动作协调的推动力量。可以这样认为：如果演奏音阶琶音快板弹挑练习曲能够达到一定的要求高度，则演奏者的手形及各部位活动，基本上已到了合乎规范化阶段了。
（4）调性掌握。琵琶演奏已进入了广泛的多调性用途；对于若干不同调的音阶和琶音，必须经常地分别反复练习，使许多不同调的按音、用弦和切把等得到系统而熟练的掌握。一切音阶琶音练习曲对基本功的锻炼作用，有其大量的共性。唯独在调性方面则有其不容忽视的各自的个性。这在琵琶参加合奏、重奏时尤其值得注意。
（5）节奏训练。音乐在节奏上是否准确，比音准辨别为难。音准如有微差，听觉敏锐者入耳即可听出；而对节奏的微差，却往往会被蒙混过去。琵琶技法繁复，很容易出现节奏不稳问题。即使能流畅地演奏一首乐曲，通常亦不自觉地有渐快倾向。故在平时进行基础技术训练时，即应对节奏严格要求。器乐教材曾有专门训练节奏的练习曲。其实，不规整的、节奏多变的练习曲并不一定难度很大；倒是一般规整的练习曲却往往演奏得不很稳定，常不免微快或微慢。因此，认真对待音符、小节排列得规整的音阶琶音快板弹挑练习曲，非常有助于基本节奏的锻炼。只有随时密切注意练习曲中的音符拍节时值的准确性，就有可能培养成功正确的节奏感。倘能在练习时借助于拍节机的校正，当可较易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
琵琶基本功内容包含极广，但它们之间相互联系、相互依存之处太多了。以上各点，可说是它们共通基础的很重要部分。掌握了这些基础，其他问题就有可能迎刃而解。例如琵琶的轮指、吟揉、慢奏、和弦等，虽似属于性质不同的技法，而实际上以它们组成的各种技巧（必须依附于音调），几乎无一不与以上五点相联系——外在或内在的联系。因此，编者认为，音阶琶音快板弹挑练习曲在琵琶基础技术训练上具有多方面的功能，值得特别强调。——这就是我首先编写这套练习曲的主旨。
四、编者的一点希望
这套琵琶音阶琶音练习曲脱稿于1979年秋。当时“全国高等艺术院校琵琶教学经验交流会”正在成都召开，四川音乐学院将这套练习曲刻印谱本连同对照的音响资料向大会提出介绍，曾得到与会同志的热情鼓励。嗣经有关院校试用，证明尚有一定效果。现特将这套练习曲和《编者赘语》送请出版社审查出版；旨在提供各方面的广泛试用，借以就正于同行。自审水平有限，力难从心，谬误之处，势必不少。切盼试用者或批评，或争鸣、或指正修改。倘能因此而触发同行们的创编灵感，使琵琶各类练习曲源源不断地产生，以改变当前这个专业成才率低的落后状况，那将是极其令人兴奋的事情。幸愿这套练习曲真能尽到抛砖引玉的历史任务。
1983年5月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