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墓地雕塑:欧洲墓地艺术思考

墓地雕塑:欧洲墓地艺术思考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人的一生就是曲故事编织而成的旅行记。该坟墓的四周墓地雕塑同样属于石材精品,为法国新古典主义语言符号系统,典雅,庄重,高贵,表征死者的社会地位。老翁有午睡习惯,地点在离地面2米深的洞穴,正是为自己准备的坟茔。他还在旁边挖好了第三个墓穴,是为二女儿准备的。所谓夫妻的核心是情爱加性爱。2011年8月下旬,英国社会骚乱并不是由千万对夫妇关系恶化而引起的。主要原因是社会贫富差距过大造成的。

墓地雕塑:欧洲墓地艺术思考

人的一生就是曲故事编织而成的旅行记。它有开始,也有终结。

——2004年9月5日于巴黎一家临街咖啡屋

以上日记是我在巴黎城市墓地识读得来的结论。我的《旅欧日记》是随身带着的。沿着塞纳河漫步,为了歇歇脚,或在“圣日尔曼大道”上的某家咖啡屋落座,想的事,消化得自坟场中一大堆印象或通感统觉。——这是改革开放以来新时代精神塑造我的一种生活方式。

苏静和我的一些生活格调都是改革开放的产物。

这里我分以下长眠地下者及其坟墓介绍、描述和串讲如下:

一、克莱斯宾·杜加斯(1868—1942)

世界第一位女赛车手。1901年,33岁的她(已为人妻为人母)才找到了自己,发现了自己,内心涌现出了参与赛车的激情。在巴黎、柏林,154名竞争对手全是男性一统天下。她排名第30,成绩不俗,并参加了会议。这在当年的世界,引起了轰动。

她活了74个春去秋来,里面该有多少疯狂、不同凡响的故事!但关于这些故事的细节,我们只能用我们的历史知识和自己的人生阅历去推理、想象、猜测,去填补。

她的家族在拉雪兹神父陵园的合葬墓只是一个相当精美、气派、显赫的雕塑艺术“空筐”,允许后人(包括21世纪的中国人,包括年青一代的迷车族)去充实它。

也许更重要的是:

这位长眠地下的第一位女赛车手的激情一生,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有价值的参照系,看看74岁的一生,而且又是一位女子,可以做哪些事,生命的质量、广度和深度可以达到什么程度?

从而找出我们同前辈之间的差距。

记得有人说过:伟人们之所以看起采伟大,只是因为我们自己的双脚在跪地。——站起采吧!

这正是我们瞻仰名人或伟人墓地最有教益的地方。

拉雪兹城市陵园“克莱斯宾·杜加斯家族”合葬墓。雕塑艺术水平相当高,尤其是两位女像的长裙皱褶。
该坟墓的四周墓地雕塑同样属于石材精品,为法国新古典主义语言符号系统,典雅,庄重,高贵,表征死者的社会地位。
从图片墓地雕塑群中,我们可以看到拉雪兹神父公墓在全法国、全西方世界墓地艺术独占鳌头的地位。

当然,这位生前第一位女赛车手算不上是伟人,但她却是一位热情者,一位充满活力的女子。这点很重要。——生命不应冒烟,而是熊熊燃烧。

生命不在长短,而在质量。这恰如小说不在长篇或短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卖油郎独占花魁》、《最后一课》、《项链》(作者莫泊桑)和《带阁楼的房子》……均为短篇的精品,可以成为“生死学”的教科书。

围绕“克莱斯宾·杜加斯家族”(Famille Crespin Du Gast)合葬墓这个“文本”,笔者想作出如下五点解释:

第一,墓地雕塑语言符号系统之用,或以述事,或以明理。高潮己往,阴也;理阐现时当前和将采,阳也。

阴阳并重。——这才是墓地的最高主题或主线,也是本书两位作者合作撰写本书稿的“一以贯之”的道。

21世纪踏察、瞻仰欧洲墓地的中国人从长眠地下者可获得有教益的参照系,对比自己的人生之旅,见贤思齐,照亮自己的路。——这便是“理阐方来”。

所以,墓地(尤其是充满雕塑音响之诗的巴黎拉雪兹神父公墓)是21世纪“生死学”最大最好最感人的大课堂。

两年前,《印度时报》有则报道说,印度有位103岁老翁为自己早已挖好了墓穴,而紧邻墓旁的便是已死去九年妻子的坟茔。老翁有午睡习惯,地点在离地面2米深的洞穴,正是为自己准备的坟茔。

1998年其妻去世,老翁便挖好了这两处紧挨着的墓穴,一处安葬妻子,另一处留给自己。

他虽是印度教徒,但拒绝火葬习俗。他说:

“我把妻子的墓放在我的左边,因为在当年婚礼上,她就站在我的左边,而这一切都是依照印度教的传统,妻子必须在丈夫的左边。”(这也是世界秩序的一部分)

老翁经常整理、照看妻子的坟和自己的墓,换上鲜花,祈祷妻子安静地等待他。他还在旁边挖好了第三个墓穴,是为二女儿准备的。20年前她被丈夫遗弃。老人担心女儿死后无人照顾。

看来,印度人并不看重现世(此岸),更重视来世(彼岸),恰如印度人轻肉体,重精神。所以印度人在奥运会上拿金牌的极少。

第二,今天的中国旅游者如何用儒家哲学去审视欧洲人的合家墓葬?

“家”在儒家伦理学的地位永远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条神圣的链接或黄金大框架内。它同基督教是相通的。犹太教则允许丈夫可以随便休妻。

基督教从世界创造秩序(Order)采审视夫妻合二为一的关系,所以才有了家族合葬这种符号的普遍性。儒家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条庄严、神圣链接的本质正是强调天下秩序不可动摇。它理应在彼岸有所反映,有投影。

它照样适合于欧洲墓地,因为哲学真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儒家提出治世治国必先“正夫妇之始”的哲学主张。《易》曰:

“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

有夫妇的恩爱然后才有也应该有夫妻合葬,长眠于同一个墓穴。欧洲大坟场也不例外

注意,是“应该”,不是“必须”。

康德哲学的“应该”是Sollen,属于人与人的伦理道德关系;“必须”是Müssen,属于人服从于自然律(天道)。

故康德哲学十字架(直角坐标)的构造也可以被看成是:纵轴和横轴分别为必须和应该——这便是敬天爱人。

这也是21世纪“世界哲学”的核心。

小时候,我常听母亲念叨:“床上夫妻,床下君子。”

所谓夫妻的核心是情爱加性爱。男子要雄风四起,坚挺,不可文质彬彬,和风细雨,软绵绵。莫扎特也要野,不可软软的。否则“生儿育女”只能是一句空话。

“床下君子”即夫妻相敬如宾。

以上是千年儒家有关夫妻关系观点在民间流传、普及的结果。我母亲出身农家,文盲,一字不识。

中国哲学十分讲究天下(世界)秩序,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构成一条神圣的最高黄金链,在蓝天底下、大地之上闪烁。中国传统哲学强调:

世界逻辑·世界秩序·世界存在

World Logic·World Order·World Existence

它像日月星三光同样照耀欧洲墓地或大坟场。当然这日月星是隐形的,不是显形。

《易》曰:“正家而天下定矣。”

夫妇正而天下定。

不过,把夫妇关系看成天下是否动乱的关键因素有点欠妥,不合乎真实。毕竞看得太重了!2011年8月下旬,英国社会骚乱并不是由千万对夫妇关系恶化而引起的。主要原因是社会贫富差距过大造成的。西方消费主义至上的社会本质在于人与人的关系被人与物的关系所取代。——这便是庄子所说的“人为物所役”。

第三,只有我们这个小小的星球上才存在着男女吗?

地球上的男女在整个无限的宇宙时空中是孤独的吗?是唯一的吗?

在欧洲墓地漫步、闲逛,提出这个永久的叩问来琢磨、遐想是触景生情,也是必然的结果。

又是一座家族合葬石材墓,自拉雪兹神父城市大坟垸。
久久站在合葬墓前,会想起儒家的天下(世界)秩序(Order),即人与人的关系,即“五伦”: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儒家规定人与人之间的义务是相互的,不可夫不夫,妇不妇。
这些规定是圣人教导民众的结果,故曰:“天生之,地载之,圣人教之。”
可见儒家哲学在欧洲墓地照样管用,有指导作用。人活着,死去,都要讲究秩序。

拉雪兹神父公墓中又一座夫萋合葬的古坟,石材。
传统婚礼上的誓言仿佛还在21世纪的墓地上空隐隐约约回荡:
死神也不可能把我们拆散!”
婚礼是在巴洛克教堂内举行的。这时有钟声敲晌,显得非常神圣。
中国哲学强调夫萋白头到老,死后同穴,符合动天地,和阴阳,合万物的最高原理,它同墓督教教义是相通的。

中国传统哲学有条隐形的神圣链接是“一以贵之”的道,它像日月星永恒的三光临照着人的生与死,同样照耀着欧洲大坟垸,特别是家族合葬墓这个符号:
世界逻辑(World Logic)→世界秩序(World Order)→世界存在(World Existence)
这是中国哲学对人类生死学的贡献,也是墓督教与中国哲学的互补,形成了大统一。

又一座家族合葬墓,可见欧洲人的家庭观念并不比中国人淡薄。
我记起古诗:“生当长相思,死当长相随。”
或者:“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才是夫萋合葬的感情墓础。
东西方人都是人,都有差不多的DNA,感情、行为99.9%相同。

2011年11月初美国白宫网站有五千多人签名要求白宫公开所掌握的有关外星人的信息。另外还有一万两千多人签名申请正式承认外星人与人类进行过接触。

白宫回应说,没有证据表明地球以外存在着生命,也没有外星人与人类有过接触。不过白宫也没有把话说绝。白宫有关发言人指出,许多科学家和数学家认为,从概率论统计学的数学理论(Mathematical Theory of Probability and Statistics)去考量,在宇宙众多星球中某个星球存在着生命的可能性是很高的。不过人类与外星非人类的生命进行接触的可能性则非常非常小。

在欧洲大坟场仰观俯察,想到地球上的人类这个物种的珍贵是触景生情的逻辑必然。不过地球上先要有男女,有情爱和性爱,有婚姻和家庭,然后才生儿育女。——这正是“以死观生”结出的独一无二硕果。

从今天的“大地伦理学”观点去看,以人类为中心的哲学是该抛弃了:“天之所能者,生万物也;人之所能者,治万物也。”(唐代,刘禹锡

圣经》也提倡、主张人该统治、管理、支配万物。

在地球这个小小的星球上估计有八百多万种大小生物。生物的多样性是天下第一财富。人活着,也让其他大小生命活着。汉代大儒董仲舒提出:

天地人,万物之本也。天生之,地养之,人成之。”

在欧洲公墓漫步想起儒家这个命题倍觉透亮、明了,如“晚钟扣暮云”一般打进我的心坎。

董子所说的人该是圣人同众人(万众)相结合。不过在他的文明哲学史观中,天才论占了上风。他更看重“圣人”对群众的启迪和教化作用:

“天生之,地载之,圣人教之。”

教黎民百姓什么呢?

教我们如何生,又如何死吗?

生和死都要圣人教吗?

是的,欧洲墓地雕塑语言符号系统正是西方多位圣人(主要是神学哲学家)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一个接一个、一代接一代教导出来的。

大约在一万年前,当第一个人萌念把至爱亲朋的尸体用泥土埋葬的时候,人类墓地文明便宣告开始了!(注意,我没有用墓地文化,而是文明。)

东西方墓地文明的一切一切,包括各种葬礼,用上十字架和长翅膀的天使,墓志铭,唱挽歌,安魂曲,教堂鸣丧钟——东方人和西方人是不尽相同的,尽管死亡是同一种普遍世界或世界普遍现象。

其实,说死亡是宇宙现象更为准确。据天文学家估算,在100亿年后,我们的太阳也会烧尽,寿终正寝!

太阳之死比某个地球人的死要崇高千万倍。两种死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但都是死,这点相同。

我欣赏、赞美欧洲墓地用上了天使这个可爱的艺术符号。这是神学家兼艺术家的丰富想象。这个无中生有的创造性的形象大大减轻了还活在此岸的人对死亡的恐惧、厌恶和所承受的压力

各种各样的天使造型成了欧洲墓地的一种安慰。如果十字架是主角,天使便是配角。

欧洲墓地出现天使雕塑当是“圣人”(思想家和艺术家)教化的结果。

再就是丧服,黑色臂章和寡妇帽等,都有象征意义。人是创造符号的动物,是“圣人”赋予符号以特定的意义。“圣人”紧紧抓住死亡做足文章。——可见是“圣人”把整个人类带进了一个充满符号、充满意义的世界。

第四,人的一生就是选择。

成功的人生,一系列正确的选择。

人生之旅呈曲线状,选择是拐点。

把好几个正确的关键性拐点联结起来便是成功的人生。

寡妇幅和哭纱。
这是19世纪英国人的风俗。年轻寡妇须服丧两年以上;年老者常服丧到死。
在我们这个星球上,不同民族有不同服丧的规矩。规矩者即秩序。——这是小秩序,即小道,不是大道、至道。
一切小道必须服从大道。——这才是生死学最高原理。

19世纪赫赫有名的英国女王维多利亚。她在丈夫死后,决定终身服丧。在后来的四十年,这位女王都身穿黑色丧服。
她的丧服的款武对19世纪丧葬习俗产生了广泛影晌,只是到了今天才渐渐淡化。
这位女王使人想起慈禧,属于同时代人。

欧洲墓地沙漏,为时间老人的符号或标记,象征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永不回头。
一只躺倒的沙漏象征生命的终结。所以死亡的本质不被我们穿透,原是时间的本质不为我们揭晓。

火炬象征生命之火可以一代接一代传递下去。
当火炬韩下,即表明个体生命之火的熄灭或终结。——墓地上这个符号是有意义的。

长明灯
今天的欧洲墓地仍然保有这个古老传统的符号。超市有荬很粗的蜡烛,可以点燃好久而不熄。
人活在人工符号中。生死都是符号。活人,死人,阳间和阴间,此岸和彼岸,均被各种各样的人工符号包围着,包括阿拉伯数字,前后顺序绝不可颠倒。

33岁的克莱斯宾·杜加斯毅然决然选择参加车赛,这在1901年是次壮举。这要有勇气、胆识和热情。这次选择成了她的人生之旅的一个拐点。——这叫“以有为之人,逄有为之时,据有为之地”。当年正是汽车刚发明不久。这种新式的交通工具正向世人展露出它的远大前程。车赛生动地表明了汽车的速度惊人。

今年刚好是一百周年。谁能料到,今天的世界已经是安装在四个汽车轮子上的高速运动的世界!

我们家的多年朋友MM,今年只有四十多岁,却是上海滩相当成功的一位女董事长。——这是由她一长串成功的选择(拐点)联结而成的硕果。

她刚19岁就主动勇敢追求刚从工程学院毕业的普通一兵C大学生。这是她的第一个最大、最正确的选择。今天她的丈夫、当年的普通一兵已是高级军宫,某部副部长,师级。夫妻关系如胶似漆,如同一对鸳鸯

开始,MM学工艺。后来她决定考中文系。再下海,做服装生意,最后转做五金,终于成大器。多个正确的拐点成就了她,玉成了她。

最令我和我妻子感动的是:她的儿子要过18岁生日,MM为了把荒废了多年的小提琴临时捡起来,为了在生日晚会上在琴弦上奏出一首《祝你生日快乐》,硬是苦苦温习了两个星期,用琴声看着儿子走上成人的道路……

这是MM另一种类型的拐点。它是独特的,浪漫的,出类拔萃,与众不同。——那天我被她的这段回忆感动得直落泪。

如果说,人生一场如大梦,那么像MM一家的梦便是“一曲难忘”(A Song to Remember)。

顺便说一下,她的丈夫C生平只爱过一个女人,这便是他的妻子。MM是他的初恋对象,也是最后一次:The First,and the Last.

以上是我“以死观生”的一道亮丽风景。

第五,今天的世界危机在本质上是“解构”危机。信仰在解构;人与神的关系在解构;青年一代上教堂的人愈来愈少;爱情、婚姻和家庭在解构……

在欧洲的咖啡馆,“单身贵族”是主角。他们只懂得享受“性”的快乐,而拒绝为人夫为人父,没有任何社会责任感。

有一回,我在莱茵河畔的科隆遇到一位学过两年中文的“单身贵族”赫尔曼(Hermann),在淡到家庭的累赘时,他突然在纸上写下了摘自佛教经典《四十二章经》的一句,令我吃惊:

“人系于妻子舍宅,甚于牢狱。牢狱有散释之期,妻子无远离之念。”

这成了他的理论依据。

在西方,传统婚姻核心的终生承诺——“我保证我的忠诚与爱同在”——正在瓦解。

据当今权威婚庆策划人的一份调查估算,在260万婚礼中仅有一半是在与神相关的场所中举行的;只有五分之一的新郎新娘仍然坚持采用传统的婚礼宣誓脚本。其中最传统的一句是: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人们越来越少听到这样的婚礼誓言:“要爱到灭亡降临的时候。”

人性是非常复杂的。1993年,我同两位德国朋友去造访科隆城市公墓。50岁的弗里茨的亡妻便长眠在此,她于前年去世。在死者的墓碑左侧镌刻着弗里茨·席莱辛格的姓名以及自己的出生日期和后面一条短短的横线。

“我将来有一天必死无疑。到那一天再把我的卒年日期补写上。现在空着。”

据另一位德国朋友悄悄告诉我,弗里茨现在正在和一个比他年轻8岁的女人同居。但他还是眷恋他的前妻,念念不忘。百年之后,他仍旧想同前妻合葬……

应该承认,到处都有故事,都跳不出生死学的范畴。

二、音乐家贝考(1927—2001)

贝考(G.Bécaud),法国作曲家、钢琴家和歌唱家。在20世纪音乐史上,他并没有留下自己深深的脚印。

他活了74个春秋,尽了自己的力,奋斗过,拼搏过,也燃烧过,上帝只给了他那点才气。不能要求每个从事音乐艺术工作的人都是贝多芬或莫扎特。

今天的中国,学弹钢琴和小提琴的加起来有上千万。但扬名四海的有几人?不能要求人人都是郎朗吧?

也许从事音乐艺术活动的真谛恰恰在于“玩”这个词,而非名利双丰收。“玩”的本质是陶冶性灵,自娱,自得其乐。王维同音乐的关系是这方面的典范:

法国音乐家贝考之墓。
人生之旅就像一首曲子,最后必然会出现一个永久的休止符。——这是最确定的一件事。但具体在何年何月何日出现,则是最不确定的。
我国明代学者吕坤(1536—1618)不信有轮回:
“万古无轮回之时。形神一离,千年无再生之我。”(这也是笔者观点)

欧洲墓地,在音乐家的坟上,常能见到一些与音乐有关的具象符号,如某种乐器,某个主题旋律,丰富了墓地雕塑艺术,使之更富有诗意、诗境:
触机而发,独呜天籁。
这比我国城乡呆板的陵园要诗化得多。我的生死学强调生死两头都须醉:“万事不如杯在手,人生几见月当头。”
但各人有各人理解的杯。杯不同,醉的方武和内容也有别,而且差别很大很大!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竹里馆》)

2010年金秋十月我在山东加入了“李传海钢琴音乐沙龙”(共约二十名成员),纯粹是为了与天地和谐沟通,获得灵有寄,魂有托;或者说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灵魂”。2011年夏天,我们又在上海举行了一次沙龙聚会,其乐无穷。

这才是归宿同赴,康庄不迷。

这是我们的“生死观”;是古典音乐这种共同的语言把我们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我确信,“李传海钢琴音乐沙龙”全体成员都抱有“生为音乐,死为音乐”(或生为音乐生,死为音乐死)的价值观。

尽管我在其中仅仅是古典音乐一个老牌发烧友,至今已有五十五年的历史(1957年底—2012年底),这还不老牌吗?

我想起唐代诗人孟郊同音乐的精神联系:

“学道三十年,未免忧死生。闻弹一夜中,会尽天地情。”(《听琴》)孟郊是先得我心了!

看来,学道同欣赏音乐有关。因为音乐可以达到宇宙美学层面,有助于学道者勘破死生,会尽天地情。——这也是我学道五十五年的内心体认。

庄子有言:

“乐以道和。”

接他的见解,音乐最高境界是“天道”发出的声音:

“视乎冥冥,听乎无声。冥冥之中,独见晓焉;无声之中,独闻和焉。”(自《天地》)

在巴黎拉雪兹神父公墓漫游,从那石材无声雕塑音响诗中,有心人不正是独闻天地、生死大和谐、大对称吗?——这才是本书稿要揭示的主题。

德奥古典音乐曾为我开启了通往“世界哲学”(World Philosophy)的金色大门。那是整整五十五年前。

再过些年(在我前面充其量还有两个驿站的路,如果5年为一个驿站。当然这还要得到上帝的最后批准),我将踏上归程,回归太虚,归于空、无。——因为我来自那里。那时候,我同样期望古典音乐的慢板乐章送我上路……

这是我的生死观。

古人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处的善是说真心话的意思)

我不回避死。不忌讳。这是哲学工作者起码的胆识和勇气。否则我没有资格伏案握笔撰写读者手中这部书稿。

“知死必勇。”

这正是今天(2012年)的我。

“可以生而生,天福也;可以死而死,天福也。可以生而不生,天罚也;可以死而不死,天罚也。”(《列子·力命》)

我国古人这些有关生死学的智慧格言如日月星三光完全可以照亮欧洲大坟场。

墓地石材雕塑艺术因这些格言才有了大方向;中国哲学有关生死的这一束束亮光因欧洲墓地石材雕塑音响诗而变得可亲可爱,得到进一步弘扬,更加富有神韵,更富有骨气,更加铿锵。

由于死亡的本质不为我们洞悉、穿透和勘破,就连一些大思想家也觉得很迷茫、尴尬。比如爱因斯坦也只好用幽默的口吻给“死亡”下一个非正式的定义:

“死亡就是再也听不到莫扎特音乐啦!”

这个定义却在山东(鲁南)“李传海钢琴音乐沙龙”引起了巨大反响,并成了沙龙的座右铭。我们全体成员懂得,活着应加倍热爱莫扎特、贝多芬、肖邦和李斯特等大师的音乐。因为天国那里并没有这些美妙的、如珠如玉似的音响诗。

共同的“生死观”把经典音乐(古典和浪漫派)提升到了“生与死的必要性”,才把沙龙全体成员连接在了一起。

李传海是领头羊。他有组织才能,又正值年富力强时期。更重要的是他在三十岁不到那年同死神擦肩而过。他被误诊为癌。——他成了一个“知死必勇”的人。今天,他的“勇”全落实在钢琴教育和黑白琴键上。于是我们成了忘年交。

爱因斯坦的有关死亡定义在我们的内心深处激起了共鸣。这是我们的共识。

李传海(左)同赵鑫珊在钢琴音乐沙龙的合影,时2011年夏季,上海。)
我们是忘年交,是古典音乐这条黄金纽带把我们紧紧联结在了一起。对于我们,死亡便是意味着再也听不到贝多芬和莫扎特音乐!
李传海是幼儿和少年钢琴著名教育家。他的学生桃李满天下。
一个人在临终前所眷恋的东西便是支撑他活过一辈子的至爱。——这是生死学的核心。

“李传海钢琴音乐沙龙”主要成员李添在聚会上演奏舒曼和普罗科菲耶夫的曲子。她来自乌克兰利沃夫音乐学院,2011年音乐节比赛荣获第一名。
沙龙成员中多数为李传海的学生。其中有四位留学国外。比如周菲曾留学乌克兰奥德萨音乐学院。
庄子的生死学是“重存在”(to be)而反对“重占有”(to have)。沙龙成员生生死死酷爱古典音乐便是“重存在”的过硬证明。
为了把握生,要以死观生;为了把握死,又要以生观死。——最后、最高目标只一个:提高生命的质量,日日是好日。

来自巴黎师范大学、荣获演奏家文凭的张扬在弹奏德彪西的《水中倒影》。

本书作者之一和周菲、张扬在沙龙欣赏李可的演奏。钢琴音乐把我们带进了庄子武的“梦中梦”,才有了“安其所安”。于是现实世界的柴米油盐、生老病死被化解了,消失了。我们渴望永远别从“梦中梦”中走出来,去面对现实世界的一大堆“烦”和“严酷”,包括温州路段动车追尾的惨烈。庄子若是地下有知,肯定反对样样在提速。梦拒绝住前赶。好梦永远是悠缓的节奏。美梦追求如同晚钟的慢节奏。

周菲用她的心,她的灵魂在歌唱。
她把“梦的人生”旋律化了。她有自己的内外阅历,所以她的歌声有厚虔,有“池塘生春草”,“明月照积雪”。——这才是音诗的含蓄之情。
我们每个成员珍惜沙龙才是“知死必勇”的表现,“勇”要落实在我们充实的每一天。

沙龙全家福(墓本到齐,缺了娄敏),相亲相爱,音乐是金纽带。
我们都是平民,但古典音乐使我们各个成员成了“精神贵族”,成了“天地之友”。
整个沙龙充满了庄子所追求的“与人和者,谓之人乐。”
这里数我最年长,我和他们是两代人,但古典音乐使我们忘记了年龄的差距。沙龙是我们共同的白日梦(Day-Dream),那是在同庄子一起作逍遥游,“游乎尘垢之外。”
沙龙绝大多数成员还年轻。要弹好钢琴,理解、解释古典和浪谩派音乐,关键是感悟“生死学”。
“知死必勇”这一真理,需要我们一辈子去琢磨、体认和实践。这四个汉字一句是一面高高飘扬的旗帜,给我们“生存的勇气”(The Courage to be)。

三、音乐家雷哈(1770—1836)

雷哈(A.Reicha),波希米亚作曲家、理论家,与贝多芬同岁,享年67岁。贝多芬只活了57岁。如果贝多芬多活10年,也是67岁,那么,世界音乐宝库便会比今天多出一堆闪闪发光的音响哲理诗珍珠,安慰21世纪,鼓舞21世纪。

雷哈18岁去了波恩,在选帝候乐队中吹长笛,并结识了贝多芬。25岁(1795年)雷哈旅居汉堡;1799年赴巴黎。1802年客居维也纳。1808年返回巴黎。1818年在巴黎音乐学院任教,讲授作曲。柏辽兹、李斯特和古诺均出自其门下。

作品有多部,包括歌剧和交响曲,以及24首木管与圆号五重奏、24首弦乐四重奏、24首圆号三重奏,以及长笛二重奏、小提琴二重奏等。另有论述和声、旋律和作曲的专著问世。

拉雪兹神父大坟垸雷哈(A.Reicha,1770—1836)之墓。
这是一座古坟,距今一百七十五年。石材雕像被岁月的风雨严重剥蚀,有种沧桑感。
墓地雕塑人物的极致是啼者真谛,啼即有泪;叹者真叹,叹即有气。
不过面对死亡,一个大写人在墓地坟垸的叹息不是生理性质的叹息,而是心理性质、世界哲学层面的叹息。

很遗憾,今天的世界乐坛几乎把雷哈的作品全忘了,在曲目单上不再出现。他的确是死了!

有关死亡康德说过:

“只有那些被遗忘者,才叫死。”

陶渊明在《荆轲》这首诗中歌颂了荆轲舍生取义的悲壮:

“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

若用这两句去衡量雷哈的一生,他达到了“千载有余情”吗?没有。他的同时代人贝多芬则达到了!雷哈的门生李斯特和柏辽兹的音乐艺术成就也超过了老师。这样说,雷哈的一生是失败的吗?他是白白到世上来走了这么一遭吗?

不,不能这么说!

我们不能以成败论英雄。(www.xing528.com)

如果不是伟人,就是白活了一辈子吗?!

这种人生价值观是站不住脚的!

人类社会,每个时代,都是一座金字塔构成。只有极少数人占据顶尖处。21世纪同样是如此。比尔·盖茨和乔布斯便是尖子。但尖子要靠亿万底层分子支撑着。这便是“一将成名万骨枯”这句名言的引申。

农夫、煤矿工、渔夫、纺织工、乡村小学老师、石匠、建筑工人、面包师……只要爱岗敬业,合家欢乐,便算活过了一辈子,活出了人样。时候一到,即可无遗憾地谢幕,回归“空”与“无”。

人活着,操劳的方式方法五花八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最后结局死亡却是划一的枯骨一堆,一堆骸骨,包括帝王的陵寝。

从墓地艺术来看,雷哈坟墓和石材雕塑属于新古典主义,远远高于中世纪法国罗马风(Romanesque)的雕塑语言符号系统。这里体现了艺术的阶梯进步性。

胖乎乎的小天使双手抱着一把古琴是表明长眠者身份的一个鲜明符号。雷哈的一生无愧于这个符号。

不同的符号可以高度概括、标志某人的一生。

你同什么符号生生死死捆绑在一起,你便是什么人,你的本质便是什么。

农夫同锄头在一起;渔夫同网在一起;乡村小学老师同农家孩子和黑板在一起……

对这些普通的符号,我永远心怀敬意。

四、意大利作由家贝利尼之墓

贝利尼(V.Bellini,1801—1835),意大利作曲家,擅长歌剧创作,作品包括《海盗》、《陌生人》、《梦游女》和《清教徒》等。不过当代乐坛很少再上演他的作品。他属于被人早已忘记的音乐家。

这是绝大多数作曲家的命运。生活在19世纪的艺术家、科学家和哲学家,今天还活在人们的记忆深井里,时时还会泛起金色的泡沫,在夕阳照耀下闪烁的,毕竞不是大多数。

诗坛上不也是这样吗?

比如唐代诗人高适(702—765)的作品被《全唐诗》收录了241首;《全唐诗简编》也有55首,这已经是佼佼者了,尽管他的成就和诗名不能同李白、杜甫和王维比肩。最重要的是高适在六十三个春去秋来的生命过程中体验过,经历过,哭过,笑过,惆怅过,也寸肠百结过,这就足够了。至于永垂文学史册,与日月争辉,并不是人生之旅的最高意义和目的。

高适、贝利尼恐怕都会赞同李白的人生价值观:

“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梁园吟》)

在同一首诗中,李白还吟唱了两句:

“昔人豪贵信陵君,今人耕种信陵坟。”

豪贵、穷人最后的下场都是骸骨一堆,走向无差别境界。

汉代古诗《古诗十九首》之十四感叹满眼丘坟是每个人的归宿,就连坟墓也无法长久保存:

“……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

看来,李白的人生价值观是对的: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关键问题是“一杯酒”的定义是什么?

每个人的定义不尽相同——这是“生死学”的核心的核心,也是“以死观生”或“以生观死”的焦点。

“李传海钢琴音乐沙龙”全体成员的“一杯酒”只能是古典音乐,当然我们也对由暗蓝的萨克斯管与小号吹奏出来的爵士表示沉醉。对爵士史上最伟大的女歌手之一的比莉·荷立黛(1915—1959)我们全体成员也同样为之狂热。因为她是这样一位感情化的女人:

既唱歌也唱情,而不是唱歌唯唱声。

比莉英年早逝,只活了四十岁,比贝利尼仅多活了六年。高适的寿命也不满七十。但他用诗句记录过他的刻骨铭心的阅历:

“寂寞向秋草,悲风千里来。”

在坟场仰视俯察,这两句千古绝唱自会向我迎面扑来。

“年代凄凉不可闻,往来唯有水东流。”

时间是无色无味的,只有一江秋水向东滔滔流去的响声才能被我们的听觉感悟到。而死亡的本质恰好深藏在时间不可逆的箭头里。

所以欧洲人用沙漏这个具象符号放在墓地上提醒还活着的男女务必要惜时如金。

“高楼张灯酒复清,夜钟残月雁归声。”

这又是诗人高适的独醒独清独悟语,说明他没有白活。

音乐家贝利尼在多部歌剧中肯定也有属于他自己的威仪之可观、铿锵之可听的旋律,而绝非什么无病呻吟的垃圾。果真如此,他的短暂一生便不是虚度,如梦过一生。

在贝利尼的石材墓碑上方有精美的雕塑图案,为巴洛克遗风,高雅,富有神韵;正中为一把古琴。用这个符号来概括他的一生恰到好处。对于一位音乐家,还有什么比这个符号镌刻在墓碑上更光荣的呢?

贝利尼,仅活了34个春秋寒暑,因痢疾死于巴黎。
石材墓碑雕塑为典型的新古典主义风格。该雕塑符号本身便富有音乐的神韵:
精思独造,天然自得;简约含蓄,有辞意俱不尽的余味。
它为拉雪兹神父公墓增添了一粒海珍珠;整个公墓的雕塑气垸也为它构筑了大背景。这是双方的需要。

晋代葛洪有言:“得之不喜,失之安悲?”(《抱朴子》)

这体现了一个人的人生价值观。关键问题是你喜什么?比如在你临终之际,你眷恋什么?

五、拉斯派尔夫妻合葬墓

在整个拉雪兹神父大坟场几十万、近百万座坟墓中,拉斯派尔(Raspail)夫妻合葬墓也是很有特色的。因为有什么样的生,便有什么样的死。

丈夫(F.V.Raspail,1794—1878)为化学家,医生,热衷于政治,参加过巴黎市民的起义。先后坐过两次牢,在狱中共熬过了九年。其妻比他小五岁。坟墓(阴宅)窗户设计为监狱小铁窗,其妻披着裹尸布去探监。

有关墓穴中长眠者(一对夫妻)的详情,21世纪的我们不得而知。它留给我们的只是一个“空筐”,要靠旅游者用自己的想象力去填,去放,去充实。久久站在墓前,看着那只触及牢房小窗的女人的手,恋恋不舍,无可奈何,从中透露出政治犯家属的悲债或怨恨。——这是雕塑作品最感荡心灵的情节。

看来,这是一本小说的体裁。合葬墓的窗和手既是小说的开头,也是它的结尾。凭我写过两部历史长篇小说的经验,我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各处墓地若是能开口说,小说家去耐心地听,之后再去加以整理,梳理出艺术秩序,便是创作——这也是我把坟场墓地看成是文学创作班的原因。

拉斯派尔夫萋合葬墓,自拉雪兹神父公墓。

拉斯派尔夫萋合葬墓的特写。
萋子身上的裹尸布皱褶非常精致生动,为石材雕塑极品。

从侧面审视拉斯派尔夫萋合葬墓的雕塑艺术。
作为一首感伤诗,它是事物牵于外,情理动于内,随感遇而形于哧叹者。
所以我在《旅欧日记本》上才写下了这句感悟语:拉雪兹神父公墓堪称为法国雕塑艺术博物馆。

因拉斯派尔夫萋合葬墓石材雕塑感伤音乐诗给了苏静强烈的视觉冲击,所以她才情不自禁地拿起水彩画笔,创作了这张习作。
其实笔者也因思想受到冲击有了创作小说的冲动。墓地十字架为时间、空间的交叉,为笛卡尔直角坐标。长眠者(丈夫)坐了多年牢为一事件。该事件在时空坐标内,而不在坐标外。、

在欧洲墓地半个世纪前,夫妻合葬现象比较普遍(今日已衰减),这同《圣经》教导有关。在“哥林多前书”第7节,专门淡到婚姻指南以及未婚和寡居问题:

“……男子当各有自己的妻子,女子也当各有自己的丈夫。丈夫当用合宜之份待妻子,妻子待丈夫也应如此。”

“……没有娶妻的,要为主(the Lord)的事牵挂,想怎样叫主喜悦;娶了妻的,要为世上的事(the Affairs of the World)牵挂,想怎样叫妻子喜悦(how to please his wife)”。

《圣经》一再教导,丈夫不应离弃其妻;妻子也不应离弃丈夫。

生前是这样,死后夫妻合葬便是逻辑的必然。这符合“逻辑与存在”(Logic and Existence)原理。

六、“最后仍然是孤独一人”

这是21世纪拉雪兹神父公墓中颇有特色的一座坟。

从石材雕塑艺术角度去看,该墓碑空间设计远不如18—19世纪,给人平庸印象。多亏有了死者生前留下了这句格言才有了一道独特的风景:“最后仍然是孤独一人!”

下面有签名Arman(阿芒)。六年前(1928—2005)他才过世,是我们的同时代人。

我喜欢看到墓碑上有句永久性的最后留言,作为自己一生的感悟,或引用伟人的格言,或自己写下的最简洁的一段墓志铭。

“最后仍然是孤独一人!”——阿芒
这是墓碑上镌刻着死者生前的一句话。
死者长眠于巴黎拉雪兹神父公墓,留下了姓名A. P.Arman(阿芒),生于1928年,卒于2005年。享年77岁,不短,但也不长。头衔是画家和雕塑家。
他的墓给后人(造访者)留下了太多的想象空间。

这会成为生死学的精华。某有心人,是否能从古今中外世界范围收集有价值的墓志铭,编辑成书出版?“最后仍然是孤独一人”理应收入书中。

孤独和寂寞是不同的两个概念。人们经常把两者混为一淡。为此,我在前三年写过一本专著《寂寞与孤独》,文汇出版社出版。寂寞是社会学层面的心理状态,孤独是哲学层面的现象。

一个人也许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孤独。当他在临终那段短短的时间,也只有在这时,即独自一人踏上归程,他才猛然感到人在天地间的孤独,尽管在病床两侧,有十几位至爱亲朋来为自己送终,但仍然是深感无比的孤独!

死只能一人上路,不会有道伴。——这是死亡的一条法则。

过去的皇帝驾崩,要妃子陪葬,那是胡闹、扯淡,无济于事。

没有寂寞去死,只有孤独死去。因为死亡是最高哲学层面的事。寂寞太浅薄,够不着本根。

每个人都是孤独一人上路,回归空、虚、无。

七、维克多·诺瓦(1849—1870)

生前为法国记者,1870年1月,他被统治者杀害,年仅21岁。

他是为新闻、言论自由而死。——这便是中国儒家“舍生取义”的意思。若用儒家的“仁义”道德哲学去看这位年轻记者被统治者当局所害,我们该作怎样的是非和价值判断呢?

你看,如何对待死亡和墓地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此岸世界的伦理道德准则必然会,而且应该投射、延伸到彼岸世界。

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

此处的路,即人应走的正路,正道。

诺尔的死便符合仁义。

孟子又说:“杀一无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

诺瓦(V.Noir,1849—1870)之墓,它在整个拉雪兹神父公墓中是一道独特、奇异的风景。
这不仅仅是指它的雕塑艺术,更是指它的思想性,以及长眠者的“舍生取义”的精神。
从这里,“崇高和死亡”的主题便透露了出来!

当年法国统治者当局的行为为非仁。后一句“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说的是不该自己所占有而取之为不义。

两千多年前孟子便制定了这条维护“世界秩序”的仁义准则,但一再遭破坏。也是大约在诺瓦被害时期我国圆明园被英、法联军烧毁,无数珍宝被抢走。

21岁的诺瓦遇害,约十万巴黎市民来为这位烈士默哀。后来,人们建造了一个和诺瓦真人一样大小的塑像来纪念他。

渐渐地,这个仰天躺着的烈士被看成是整个拉雪兹神父公墓会带来好运的十大景点之一。

诺瓦的阳器部位凸起,很明显,被前采瞻仰的女子摸得锃亮,为的是增加她们生育的机会、改善性生活或找到好丈夫——的确,阳器是大坟场中一个最恰当的雕塑符号。它比鲜花更加生机勃勃,富有力量,给人类以希望。因为只有它,只有男女相爱,情爱,性爱,做爱,婚姻和家庭,生儿育女,才能有效抗击死亡。美国9·11之后,妇女怀孕的特多。到了墓地,活着的人们才会意识到男欢女爱,婚姻和家庭的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男女上床做爱是蓝天底下、大地之上最神圣的一件事!(近采人口老龄化成了一种危机,老的下一站便是死。)

八、德农(V.Denon,1747—1825)

法国作家、外交家。他一生的最大成绩是组织、管理卢浮宫。作为总干事,他成了世界级博物馆的先驱,也为艺术史和埃及学作出过贡献。

坐落在拉雪兹神父公墓中的德农墓地雕像,为典型的18—19世纪新古典主义风格。
一般人只会在卢浮宫参观。只有懂行的人才会在德农像前瞻仰。他算不上名人,更不是伟人,他只是一位爱岗敬业者。他是死而无憾。一个人若能做到这一点,便没有白到世上来走这么一遭。

德农之墓雕像特写镜头。
它在肖邦坟墓的旁边,比起肖邦的坟要显得冷清得多。但懂行的游客仍然会在雕像手中插入一束小小的紫花。
是的,我偏爱在墓地看到小紫花和小黄花,而不是太热闹的大红花。火热的大红花会破坏墓地的荒残美或惆怅氛围。
“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唐诗)
“野水无情去不回,水边花好为谁开?”(唐诗)

人类文明社会是由各种不同的人组成的。每个人都应该爱岗敬业,尽心尽力,我为人人,人人为我。这才是生死学最最重要的原理之一。

“农夫和土地”应是人类文明社会得以确立的第一块基石。我国汉代思想家班固有言:“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

这也是我多次“以死观生”的领悟之一。直面死亡,可以让人的眼力更透亮,头脑倍加清晰。

九、法国雕塑家巴托尔迪

巴托尔迪(F.A.Bartholdi,1834—1904),享年70岁,不算长寿,也不短。他是因肺结核而死亡,下葬于巴黎的蒙马特大坟场。

当年的肺结核相当于不治之症。今天的人只知道美国纽约“自由女神像”(Statue of Liberty),不知道它的作者是法国人巴托尔迪。1851年波拿巴发动政变推翻法兰西第二共和国后的翌日,一群坚定的共和党人在街头构筑防御工事。暮色苍茫时,一个年轻姑娘手持熊熊燃烧的火炬,跃过障碍物,高呼“前进”的口号向敌人冲去。反动的波拿巴分子的枪声响了,姑娘倒在血泊中……

当时年仅17岁的巴托尔迪目睹了这一历史事件,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从此,这位高举火炬的少女便成了他心目中的自由女神象征。

后来他同一位叫让娜的姑娘邂逅。他决定由她担当照亮全球自由女神雕像的模特。因为她长得美丽端庄,仪态万方。1884年法国人民为纪念《美国独立宣言》发表100周年把该雕像赠送给美国作为礼物。

1869年自由女神像草图已完成,巴托尔迪开始投入雕塑工作。为争取美国人的支持,他决定赴美考察。当轮船抵达纽约港时,他即被伸向海湾的贝德罗岛所吸引,并决定将来的女神像就建在这里。但设计为空心的雕像怎能抗御强烈的海风呢?这个工程问题难住了巴托尔迪。但被著名工程师埃菲尔(巴黎埃菲尔铁塔设计者)解决了!

最后,重180吨的铁架和铜质身重20吨的女神像从巴黎启运,用了72节火车车皮,然后再搭军舰运往美国。1886年10月2日美国总统克利夫兰亲自参加了揭幕典礼。

巴托尔迪(1834—1904)墓地雕像。
他来到人间,好像就是为了创造几件留得住的雕塑作品。丈夫皆有志,猛志逸回海。

从另一个角虔看巴托尔迪的墓地雕像。
这件作品需要巴黎蒙马特城市公墓这样悲壮的阴宅垸域作为大背景;蒙马特公墓也需要这座有神韵的作品来充实,深叹其艺之绝——这又是相互的需要。

巴托尔迪的另一些著名雕塑作品还散落在其他各地。1904年他在巴黎逝世。他的一生使我们记起庄子的不朽格言:“劳我以生,息我以死。”

人生之旅只有符合这句“生死学”最高格言大训的,才算没有白过,不论你生前是总统,还是企业家或农夫、渔夫、轿夫、挑脚汉、民工和矿工。

人的一生要符合这两句八个汉字。

十、亚伯拉德与哀绿绮丝合葬之墓

在巴黎拉雪兹神父公墓(大坟场)议论男女间的“性爱加情爱”是天下最恰当的地方。

男女“肉与灵”的结合是人类在地球这个星球上赖以生存的第一块奠基石——只有这块基石才能同死神抗衡。所以在东西方许多原始部落都有崇拜男女生殖器的风俗。

亚伯拉德(P.Abelard,1079—1142),为法国早期重要哲学家和神学家;古代哲学与逻辑伟大传统的继承人。

1117年,巴黎圣母院的大教士福尔伯特(Fulbert)聘请时年38岁的亚伯拉德担任其侄女哀绿绮丝(Héloise)的家庭教师。当时,哀绿绮丝只有17岁。

在授课过程中,师生相爱了!古今中外,由师生变成了一对不朽的情人,并不少见。而这对师生恋却是传奇的。一个是日后的神学家、宗教思想家、大学问家(地位和生活年代相当于我国的朱熹和陆九渊),另一个则是才貌双全、情窦初开的妙龄少女。

他们爱得疯狂,不顾一切。在距今九百多年前,在中世纪法国天主教教会清规戒律占统治地位的年代,这对恋人的处境是艰难的。

很快,他们的恋情被哀绿绮丝的叔叔福尔伯特知晓,便在狂怒之下把亚伯拉德赶走,勒令他们不得再见面。但短暂分离反而增强了彼此的相思,于是他们频繁地偷偷约会。哀绿绮丝怀孕了!亚伯拉德秘密地把她送回他的老家,男孩在那里降生。

按当时教会规定,亚伯拉德可以结婚,但这会影响他的升迁和学术生涯。为了心爱人的前程,哀绿绮丝不愿正式结婚,甘心做情人。

亚伯拉德也面临选择:

一位哲学家既要为人夫为人父,又要献身哲学;在书桌和摇篮之间……如何取得平衡、和谐?这是生的两难,大困惑。

最后他们决定秘密结合,不公开,这样才不会影响亚伯拉德的前程——这是哀绿绮丝一直坚持的。但她的叔父却到处散布他们婚姻的消息。哀绿绮丝挺身而出,维护心爱的人,指责叔父制造谎言!

亚伯拉德只好把众叛亲离的哀绿绮丝送到巴黎附近的一座修道院,成了修女。

其叔父则派杀手闯进亚伯拉德的房间,把他阉割了!

后来他也成了修士,终身修行。从此这对恋人双双遁入修道院。这一年,男方不满40岁,女方约19岁。

大约在1130年,亚伯拉德写了一封很长的长信给友人,相当于是《自传》,题目为《受难史》,在法国文学史上享有盛名。

在信中,他如实地回忆了相爱过程(这才是“一曲难忘”——“A Song to Remember”):

“由同在一府邸的屋檐下,发展为两颗心合而为一。整个授课时间我们都在卿卿我我,耳鬃厮磨[1]……相互亲吻的时间等于对(宗教)箴言的讲解。我的手往往不是放在书上,而是伸向她的一对美乳。我们不看着书本,只是相互凝视对方的眼睛。我们贪婪地享受爱的各个阶段,挖空心思变换花样去丰富我们之间的爱。在这之前我们从未品尝过这种欢乐。这时却怀着烈火般的倾慕和激情,不知足地享受它,从不感到厌倦。”

自那以后至今九百多年过去了。根据我今天的分析,这对中世纪法国师生之间的热恋既有情爱,也有性(Sex)爱,即灵欲与肉欲相结合——这原是上帝(造物主)的设计和安排。

肉欲不邪恶!不,情人、恋人上床做爱没有罪!否则婴儿怎能生出来?!(在墓地,这个命题看得更清。)

1132年,哀绿绮丝看到了上述书信的手抄本,并写了回信:

“最近,亲爱的,一个偶然机会有人把你写给朋友的那封信传到了我手中。我一读到标题,便知道是出自你的手笔,即迫不及待地想看下去,因为作者是我心中的挚爱。

“我觉得没有人在读了此信后会不泪湿信笺;在你的娓娓动听地叙述中,我自己的悲伤往事已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得知你仍身处险境,我愈加苦痛。我们修道院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你生活在绝望中。我们终日惶恐,担心等来你的死讯……

“我若是失去了你,就像失去了我自己那样;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失去你更让我难受……你是我悲伤的唯一原因,只有你才拥有安慰我的力量。悲伤、欢笑和安慰,所有这些你都可以给我……

“上帝知道,除了你这个人之外,我不想从你身上得到其他东西;我只要你这个人,其他的一概不要!我不要婚姻,不要财产。你知道,这些不会给我带来快乐和满足。我只要你。或许妻子的称谓更庄重或更有价值,但我更喜欢的词永远是爱人。要是你同意的话,情妇和娼妓也可以。我相信,为了你,我越是使自己显得卑微,我就越能使你高兴……

“我宁愿要爱情,不愿婚姻。”

“上帝作证,如果国王要娶我,并让我永久拥有天下的一切,但对我而言,更珍贵、更荣耀的绝不是成为他的皇后,而是成为你的情妇。

“我的心,不在我体内,而在你那里……没有你,我的心不会继续存在。

“当我沉溺与你的肉体之欢时,我的确无法确定到底是爱情还是肉欲在推动……终于,为了服从你的意志,我抛弃了自己所有的快乐,一无所有,只是为了证明(直到现在更甚):我是你的!

“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以及度过的每一段时光,去过的每一个地方,连同你的影子,都深深铭记在我的心底。每每重温则仿佛如昨。

“就我而言,我们的恋情带给我的极大快乐和甜蜜——这种甜蜜的感觉总是让我愉悦——一直萦绕于我的脑海中。不论我走到哪里,这种感觉总是浮现在我眼前,带给我苏醒的渴望和幻觉,令我无法入睡。”

亚伯拉德收到信后,写了一封克制的回信,说他之所以没有同她联系,并不是把她忘了,只是因为这样做对他们双方都好。

亚伯拉德毕生在孤独中把自己献给了对宗教哲学和真理的探求,在西方中世纪哲学史上留下了自己的足迹,尽管他在爱情生活上受挫,并惨遭厄运(类似司马迁的命运),但他没有丧失“生存的勇气”和“生存的智慧”。1120年,41岁的他又开办了一所学校,并恢复了名声。他并没有忘记昔日的爱人。在哀绿绮丝和其他修女被修道院驱散的时候,他把他创建的修道院及其附属财产都无偿地赠送给了她们。

应哀绿绮丝的要求,他为她们制定了教规,撰写了大量的赞美诗,传至今日的有133首,并对修女姐妹们提出的神学问题给出了详尽解答。

他和哀绿绮丝总共通了七封书信,内容不仅仅是私情,更为广泛的已成了文学读物,主题涉及爱情、婚姻,以及共同的宗教信仰——对上帝的爱。因为《圣经》说:

“上帝就是爱”(God is Love)。

他们的通信被传抄出去之后,九百年来,人们的阅读热情一直经久不衰。

在我手头上便有英、德文的译本。1963年当时的东德(德意志民主共和国)便出了他们的《情史和书信集》。1988年我随上海社会科学院代表团访问东柏林,我在书店购得了它的德文译本。

多年后,这对恋人在巴黎一次典礼上还有过一段短暂的团聚。

1142年亚伯拉德逝世,享年63岁。二十二年后,哀绿绮丝也归天,被埋葬在她终生爱恋的男人身边。他们的遗骸曾多次迁移。六百年后,拿破仑的妻子约瑟芬被他们的爱情故事深深感动,下令将他们的遗体合葬到巴黎拉雪兹神父公墓。

在我看来,这也是法国历史上第一夫妻合葬。

《圣经·创世记》下面这段话再次回荡在我的耳际:

“因此,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连合,两人成为一体。当时夫妻二人赤身裸体并不害羞。”(Therefore,a Man leaves his father and his mother and clings to his wife,and they become one flesh,and the man and his wife were both naked,and were not ashamed.)

请注意“they become one flesh“这一句,即成为一个肉体。

我想起我国明代民间小曲《泥捏人》的唱词:

傻俊角,我的哥!和块黄泥儿捏咱两个。捏一个儿你,捏一个儿我,捏的来一拟活托,捏的来同床上歇卧。将泥人儿摔碎,着水儿重和过,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

这段唱词的主题正是One Flesh。

在欧洲墓地重温这段《圣经》的创世记和这段小曲唱词才是最恰当的地方。

人类这个物种凭借男女结合为一个肉体(One Flesh),“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才能够持续生存、进化下去,足以对抗死神。

亚伯拉德和哀绿绮丝合葬墓,自拉雪兹神父公墓。(苏静摄于2010年)
墓地属于豪葬,宛如中世纪一座小教堂,包括窗和柱武。
搭了脚手架,正在修缮。这座石材古坟为拉雪兹神父公墓增添了“生死学”的厚重感。墓地的建筑和雕塑艺术也是一首诗:
贞骨凌霜,高风跨俗。

亚伯拉德和哀绿绮丝生活时代(十二世纪)法国典型修道院的情景,建筑风格为罗马风(Romanesque)。
这里的一切只有孤独,而不是菽寞。孤独层面深,菽寞浅。
哀绿绮丝的可怜灵魂被两股强大的力撕裂开来:侍奉、献身上帝;思念爱人,重温过去灵与肉的结合甜美。她自己知道,这后一种情爱加上性爱的力超过了对上帝的爱。

这对长眠地下者的爱情故事既生动又深刻地演绎了“生死学”。他们两人都有一颗不安分的心灵(A Restless Soul)。这才是人,才是人性,才是生命。——这也是庄子命题的内涵:

“劳我以生,息我以死。”

在基督徒的葬礼上,祷告时有这样一句:

“圣灵说,他们息了自己的劳苦……”

《圣经》“歌罗面书”第3节说:

“因为你们已经死了,你们的生命与基督一同藏在上帝的里面。”(For you have died,and your life is hidden with Christ in God.)

这才是整个欧洲(西方)墓地一句最高、统率性的纲领。一切亡灵在该纲领的光照下变得秩序井然或井然有序。

可见,基督教神学不仅指导生,也规范死。人的死亡需要宗教。

九百年前的这对恋人给我们上了有关生死学的一课。德文有种说法:

“Den Tod kann man nur verstehen,wenn man das Leben verstehen.”(只有明白了生,才能明白死)

反之亦然:只有明白了死,才能把握生。

这便是本书稿(图片加上文字)的主题:

以死观生加上以生观死,即未知死,焉知生,以及未知生,焉知死?

亚伯拉德和哀绿绮丝的生死是一个绝好的例子。他们才是:

“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陶渊明)

【注释】

[1]运笔到此,我联想起我的北京朋友为钢琴老师,他的女学生比他小大约十五岁。授课三年下来,他们相爱了,据说即将结婚。钢琴成了他们结合的金色纽带。的确,古今中外,师生之间的恋情时有发生。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