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理解的新闻摄影：从宣传照片到新闻照片

剖开粗璞始现玉——我是如何将一组宣传照片变为新闻照片的

我一向反对在新闻与宣传之间画等号，也反对摄影记者（作者）形而上地用照片的形式演绎政治。因为我觉得，要使新闻照片刊发后能让读者喜欢，起到应有的报道效果，必须遵循新闻摄影规律而不是堆砌一些宣传口号。

因为我有了这个坚定的信念，所以在处理一些“关系稿”时，我会努力做到既能照顾了关系，又做到能以读者接受的符合摄影规律的形式见报。

虽然做到这点很难，但在我担当摄影工作负责人的19年间（解放日报社7年，人民日报社华东分社12年），我是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的。在我处理的诸多“关系稿”中，比较有典型意义的应当是我在2000年处理的上海杨浦公安分局延吉派出所这组照片，大家不妨一看。

延吉派出所在2000年被上海市公安局评为“人民满意派出所”和“人民满意户籍窗口”，是上海公安系统的一个先进典型。作为培养出这个先进典型的杨浦区公安分局，很希望在中央报刊上宣传一下这个典型。于是他们拿着一组照片通过关系找到了顾总，顾总又拿着这组照片，将他们领到我的办公室。从顾总对我所作交代的语气中，我感到顾总是希望我玉成此事。

于是我就认真地研读起这组照片，结果发现无论是文字还是画面，纯是一个工作总结汇报性的宣传稿。

他们的标题是《为你打开一扇窗》，总说明是：“到过全国闻名的上海市延吉小区的人，都会被这里优美的环境，良好的治安所吸引。它向人民展示的，是上海社区精神文明建设的一扇窗口，而其中，延吉新村派出所户籍受理室同样也是一扇窗口，它架起了一座密切警民联系的桥梁，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敞开的窗口，更有民警们向群众敞开的热诚的心。急群众所急，想群众所想，帮群众所需是窗口工作的主题。在这个窗口，年接待群众35000人次以上，你可以从每个细微之处感受到民警对群众的真情：群众前来办事，民警站立服务；有问题咨询，一张内容齐全的‘菜单’；遇到群众排队等候，安排专人‘预检’；周末的夜晚，在居民区进行户口政策讲解，还有上门服务、首席接待等等，条条措施实实在在，处处都让群众满意。平凡的工作取得了不平凡的成绩，1999年，作为上海仅有的两家，该户籍受理室被授予全国公安治安系统文明户籍室的光荣称号。”

所拍的八幅照片（见图1），又都是在讲述派出所的“好人好事”，特别像①为外来人员讲解户口申报政策，②到南京路派出所上门取经，⑤添置饮水机、老花镜方便群众，⑦擦亮玻璃窗，⑧站着为民众服务等几个画面，都是一般派出所也都做到的事。如果将这样的照片给登出去，延吉派出所和杨浦分局是开心了，恐怕99%的读者要骂我的，“新闻照片”的名誉就将扫地。(www.xing528.com)

于是，我诚恳地对作者说，现在这样一篇没有一丝新闻性的表扬稿要登出来很难。因为像拖地板、擦玻璃这样的画面，也作为事迹来宣扬是很被人瞧不起的。所以我希望你想想看，有没有其他方面的延吉派出所能做到而其他派出所都还没能做的事？作者想了想，向我摇摇头。

我不灰心，指着⑥这幅照片问作者：这位残疾人身上有什么故事吗？作者马上很兴奋地说，这位残疾人叫芦勇，娶了个湘妹子，户口问题一直解决不了，最近市残联发了一个通知，在×月×日前，给那些与本市残疾人结婚满×年的外来妹报上户口。他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来派出所要求报户口，由于粗心，芦勇身份证、残疾证上的名字与户口簿不符，这就给他的户口问题带来了麻烦，这几天，派出所正帮他设法解决呢！

我一听，这可是个有血有肉有情节有细节的感人故事啊！于是，我建议作者放弃原来的综合性工作汇报的格局，改成如何帮芦勇妻子解决户口这件事作为报道的主线。作者说，整个事情解决可能要有段时间。我说这没关系，我现在希望派出所为芦勇做的每一件事你都跟着去拍下来，直到户口簿送到芦勇家里。

约半个月后，作者将完整记录芦勇妻子解决户口问题的完整过程的照片送到我的办公室。我编妥后以《热心助残——发生在延吉派出所的故事》为题，在7月17日的《华东新闻·今日聚焦》栏用约四分之一版强的面积刊出。这组照片从民警发现他的户口簿与残疾证不符②，到民警到市残联替芦勇申请延期③，到帮助芦勇妻子找到工作④，到帮助芦勇孩子进入幼儿园⑤，到将“户口准迁证”送到芦勇家里①的全过程生动地报告给读者。

我相信，相比较原来的工作汇报稿，读者更爱看这则感人的助残故事。也就是说，经过我这一努力，此稿就有了很好的报道效果；而对于杨浦公安局来说，虽然将一个先进单住的事迹报道变成了以助残为切入点的图片故事，也许会让固守传统观念的领导有些许不满足，但最终能有用这么大的版面来报道的效果，我想也该是振奋人心的成功之举吧。

2007年5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