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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的超越追求与人生悲剧:从醉酒到隐逸求仙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从傲视王侯到醉酒自然到隐逸求仙,则渐次呈现出逃弃政治和世俗的超越过程。因而并非李白醉酒造成了他的梦幻人生,而是饮酒凸显或加剧了他的人生的梦幻性。

李白的超越追求与人生悲剧:从醉酒到隐逸求仙

醉酒本质上表现了李白自由人格,“一醉累月轻王侯”,“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自称臣是酒中仙”,一定意义上揭示出醉酒与政治、自然、神仙间的关系,贯穿其中的是对自由人格的追求。从傲视王侯到醉酒自然到隐逸求仙,则渐次呈现出逃弃政治和世俗的超越过程。

1、醉酒与政治梦幻

醉本质上是一种梦幻状态,李白的醉态梦幻根本上肇源于巴蜀地域文化的自由品格。如前文所述,巴蜀相对隔绝的文化环境在一定程度上排斥了大一统专制政权的渗透,文化发展呈现为多元格局。先秦以来百家之说长盛不衰,使置身其中的巴蜀士人耳濡目染,熏陶出类似于先秦士人的独立人格及自由精神。因相对隔绝的地理文化环境,巴蜀形成了不同于外部世界的小社会,并保留了更多的先秦社会特征及先秦文化因子。这种社会环境必然影响到巴蜀士人对外部社会的认知,有可能以巴蜀小社会比附外部世界,甚至以先秦历史比附现实,造成其认识的时空错位,赵蕤著《长短经》即透露出以先秦战国比附现实的认知特征。陈子昂入京之后,也以摔琴自荐的方式取得耸动时人的宣传效果,几乎是战国纵横家的翻版,他的奏章也多为带有纵横家风格的浩浩长文。可以看出纵横等先秦文化到初盛唐依然在蜀地绵延不绝,由此也反照出初盛唐时期蜀地不同于中原的社会文化特征。蜀地文化的滞后性造成了蜀人对历史的亲近与认同,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对现实的误读,使其更易于以历史比附现实,也更易于以历史人物尤其是以先秦纵横家的心态立身行事,李白即常将自己比作鲁仲连。自汉代以来,巴蜀之地名家辈出,汉有司马相如扬雄,初唐则有开一代文学新风的陈子昂,这些历史人物的不凡业绩给予巴蜀士人以极大的文化自豪感,而盛唐积极进取的时代精神更激发起巴蜀士人追步前贤的用世雄心。

不可否认的是,初盛唐不拘一格用人才的开明政治为士人才能的发挥创造了有利条件,“布衣”因帝王的垂青而平步青云者所在多有,马周、郭元振即为典型例子。这种开明的政治环境激发起士人空前的入世热情,卢象《赠程秘书》云:“忽从被褐中,如入承明宫。圣人借颜色,言事无不通。”[131]李颀充满希望地说:“一沉一浮会有时,……男儿立身须自强。……业就功成见明主,击钟鼎食坐华堂。”[132]王昌龄则幻想有朝一日“明光殿前论九畴,簏读兵书尽冥搜,为君掌上施权谋”[133]。年轻的王维也曾心仪“身为平原客,家有邯郸娼。使气公卿座,论心游侠场”[134]。这种政治环境给士人以无限希望,也给李白这样一个深受巴蜀文化自由精神及先秦百家思想熏陶的士人以强烈的幻觉,以为卿相伸手可取,功业瞬间可成,因而蠢蠢欲动,意欲一飞冲天,一鸣惊人。所以李白对理想的表述常带有先秦游士的夸饰色彩,如“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之类。其时的唐王朝虽有各类矛盾,但基本上是四海升平,物阜民丰,国力达到有史以来的极盛状态,李白却无视这一现实,仍以先秦游士口吻夸饰自己的抱负与才干,表现出堂·吉诃德式的梦幻心态。在这种心态作用下,李白习惯于以历史比附现实,并常常对现实作出错误的判断。安史之乱爆发后,李白把它看作是楚汉相争,“大盗割鸿沟”[135];比作西晋的崩溃,“四海南奔似永嘉”[136]。他似乎完全不对政治形势及发展趋向进行缜密的分析,却时时陷于急于建功立业的浪漫幻想中,所以才会欣然应永王之请加入幕府,造成系狱寻阳和长流夜郎的人生悲剧。正如论者指出的那样:“在李白的目光中,是没有现实世界的,没有年老体弱,多病之身,没有什么可能与不可能,只有浪漫情怀,只有我行我素。”[137]

李白的理想带有强烈的梦幻性,则其追求理想的一生必然是梦幻的人生,这正是李白醉态人格的深层基础。因而并非李白醉酒造成了他的梦幻人生,而是饮酒凸显或加剧了他的人生的梦幻性。被放还山之前政治失意“乃浪迹纵酒,以自昏秽”,放还之后则“浪迹江湖,终日沉饮”[138]。李白的一生本质上是一场梦,李白是一个执着的追梦人,如其所说“处世若大梦”[139],虽不免荒诞,却是其人生的真实写照。

巴蜀文化的核心是自由精神,这也是李白思想的核心。一旦建功立业的理想与自由追求发生矛盾,则李白宁肯放弃功业也要坚守其自由精神与自由人格。李白的政治理想表面看来是汲汲于外在功利,而这一理想的梦幻性恰恰又表现出对自我的高度肯定,因为李白并非从现实出发设定理想,而是由理想出发剪裁现实,自由人格是第一位而不容撼动的。李白的梦幻心态实即一种以自我为核心的自由心态,因醉酒而笑傲王侯、蔑视权贵也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这也是李白梦幻心态和自由精神具体而微的表现。

由此看来,巴蜀文化造成了李白的自由精神,盛唐的开明政治环境又造成了李白大用于世的政治幻觉,并进而造成以先秦比附盛唐的时代错位,最终形成李白整体的梦幻心态。李白的政治梦幻与其现实醉态合而为一,醉态不过是其政治梦幻心态的更为典型的表现罢了。李白“一醉累月轻王侯”的狂傲与其“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的远大抱负一样,本质上都是从自我出发,是对自我独立人格与价值的高度肯定。李白政治理想的梦幻性决定了李白与现实政治的冲突,醉酒而轻王侯又成为这种冲突的精神解决方式,并在这种冲突中凸显出这种梦幻心态的核心——自由人格。

2、醉酒与山水

醉酒固然可以使李白狂歌大呼,笑傲王侯,在极端的自我扩张中得到发泄的快感,然而恰是醉酒与酒醒后现实的强烈对照造成了诗人更其强烈的痛苦,“欲上青天揽明月”后依然是“举杯消愁愁更愁”。酒只能让李白得到暂时的麻醉,然而酒并非李白的唯一遣愁方式,就其精神的抚慰作用而言,饮酒与欣赏自然之美具有内在的一致性,这就使李白的饮酒与对自然山水的欣赏产生了内在联系,“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140]即形象描绘出饮酒之乐与山水之美相融相依的关系。水变成了酒,胜境更令人陶醉,因而李白之饮酒放旷往往与登山临水融合在一起

涤荡千古愁,留连百壶饮。

良宵宜清谈,皓月未能寝。

醉来卧空山,天地即衾枕。[141]

孤云还空山,众鸟各已归。

彼物皆有托,吾生独无依。

对此石上月,长歌醉芳菲。[142]

酒只能是一种内在的感官刺激,而山水则是一种外在的精神抚慰,大块的山水将诗人包裹于其中,令其留连忘返,醉舞狂歌,诗人不仅醉于酒,而且醉于山水,醉于浩渺无边的天地自然。在这种双重醉态中,诗人与自然混合为一,获得了极大的解脱与快乐,“醉后失天地,兀然就孤枕。不知有吾身,此乐最为甚”[143]。这是忘我之乐,也是一种自然之乐,是对自然之道的醉态体验。《庄子》说:“真在内者,神动于外,是所以贵真也。其用于人理也,事亲则慈孝,事君则忠贞,饮酒则欢乐”[144]。悟到了真趣,悟到了自然之道,心魂与自然相接才能得到真正的乐趣。所以李白说“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145]陶渊明《孟府君传》云:“(桓)温尝问君:‘酒有何好,而卿嗜之?’君笑而答曰:‘明公但不得酒中趣耳!’又问听妓,丝不如竹,竹不如肉,答曰:‘渐近自然。’”[146]这里所谓“酒中趣”即自然之趣,而音乐品质的高下,也以自然为妙。所以饮酒也是悟道,或者说饮酒更易于使人近于道,惟有通于大道,方能得到酒中趣,所谓酒中趣实即自然之趣,就此而言,饮酒只是达于大道、获得真趣的手段。《世说新语·任诞》引王右军云:“酒正自引人著胜地。”[147]又王佛大叹言,“三日不饮酒,觉形神不复相亲”[148]。则其所追求者正是与造化同体的境界。刘伶《酒德颂》云:“(大人先生)兀然而醉,慌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见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之扰扰,如江汉之载浮萍。”[149]这也正是阮籍所谓“与造物同体,天地并生,逍遥浮世,与道俱成”[150]的自然境界。王瑶先生在总结魏晋名士饮酒原因时指出,饮酒可以“求得物我两冥的自然境界”,是“求得一种超越境界的实践”[151]。但李白不仅以饮酒体道,李白饮酒更为狂放纵恣,即使醉酒,也是狂态毕现,与魏晋名士一味昏醉大不相同。魏晋士人的醉多为静态,而李白之醉多为动态。在玄风炽盛的大背景下,个体行为都与悟道产生密切联系,饮酒的麻醉功能恰好可以消除物我阻隔而进入神通自然的境界,盛唐建功立业的时代风气则使士人多追求自我实现,而不是静心体道。李白虽然声称“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152],也主要是对魏晋风度的表面模仿,并不能反映其精神实质,其强烈的入世之心使其饮则酣畅淋漓,一醉方休,“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153]。醉则玉山自倒,长醉不醒,“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乃至借醉而歌,凭醉而舞,“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154],“酒酣欲起舞,四座歌相催”[155],乃至要捶碎黄鹤楼,倒却鹦鹉洲,“欲上青天揽明月”,其豪逸之气自是魏晋名士所不可比拟的,这自然也是盛唐气象在饮酒中的表现。所以,与其说李白是以饮酒体悟自然大道,不如说是以饮酒发泄自我,既表达积极用世的激情,也抒发怀才不遇的愤懑,酒成为李白泄导感情的媒介。

然而,李白在归依自然方面与魏晋士人是一致的,只不过魏晋人体悟的是抽象的道,李白欣赏的是具体的山水;魏晋士人多是静态的玄思,李白则是动态的登览,醉酒与登览因其精神的抚慰功能而具有了内在的一致性。李白的许多山水诗作明显体现出寻求精神安慰的倾向,晚年作于当涂的《姑熟十咏》生动展现出李白与自然的亲近之情。此时的诗人浪迹四方,身心俱疲,理想落空,豪情不再,似乎要躲入这一方宁静的天地中哪也不去。他深情而怜爱地呵护这里的一切,“漾楫怕鸥惊,垂竿待鱼食”[156],精确传神地描绘物态本身的模样。李白不再以强烈的主观化抒写自己的内心世界,不再将自我的激情融入客观物象之中,只是平静地观察,客观地描摹,一切物象动态都历历入眼,纤毫毕现:

鱼游莲叶上,鸟宿芦花里。——《丹阳湖》

竹里无人声,池中虚月白。——《谢公宅》

闭云入窗牖,野翠生松竹。——《陵歊台》

完全是一派宁静幽远的意境,与王维辋川别墅的闲适之作差相参差,由此不难体会到诗人之心已深切地沉入了自然,而唯有在这种与自然的平静对视中,才能获得心灵的宁静:

唯有清风闲,时时起泉石。——《谢公宅》

路远人罕窥,谁能见清澈?——《桓公井》

山水无疑已成为精神的酒浆,抚慰着诗人心灵的伤痕。醉酒与山水的结合在“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的超凡想象中达到了完美的极致。

3、醉酒与求仙

李白饮酒不但与山水有关,而且与求仙有关,本质上都体现为李白超越性追求,“自称臣是酒中仙”在一定意义上揭示出了酒与仙之间的关系。

入仕是李白人生的基点,而入仕与李白自由人格的深刻矛盾成为李白人生痛苦的总源头,李白之饮酒、游览山水及修道求仙在某种意义上都是解脱这种痛苦的手段,并且从醉酒、登览到求仙呈现出对现实政治的逃弃与超越渐次上升的层次,求仙乃至成为与入仕对立的一极,乃至成为对入仕的否定。

如前文所述,李白的巴蜀文化背景形成李白的自由精神及其理想设定与时代之间的严重错位,最终形成他的梦幻心态及梦幻人生。醉酒不过是其梦幻心态的外化或典型表现。实际上,这种梦幻性同样体现在李白的谪仙意识的自我认同上,其中三个重要经历刺激并强化了李白的谪仙意识。其一是李白的命名由来,李阳冰《草堂集序》记述说:“惊姜之夕,长庚入梦,故生而名白,以太白字之。”[157]这个神奇的故事是对李白仙人意识的最早暗示,“它将终生指引着、暗示着李白的个人生活,从潜意识的心理上影响着李白以仙自视”[158]。李白出峡后遇司马承祯江陵,其《大鹏赋序》云:“余昔于江陵见天台司马子微,谓余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159]这是对李白谪仙意识的第二次强化。天宝元年,李白应诏赴京,贺知章一见之下,惊呼为“谪仙人”,则是对其谪仙意识的第三次强化。这三次经历极大地强化了李白谪仙的自我认同。此后,李白多次以仙人或谪仙自居,“长安一相问,呼我谪仙人”[160]。并以谪仙自居,“青莲居士谪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161]。李白与当时诗人唱酬往还,对方多称其为仙,李白则泰然受之,如李白47岁时于金陵遇崔成甫,崔赠诗曰:“天外常求太白老,金陵捉得酒仙人。”[162]李白则以《酬崔侍御》作答:“自是客星辞帝座,元非太白醉扬州。”[163]这种谪仙意识实际上同样是一种梦幻意识,它不是将神仙世界与现实世界区分开来,而是有意地混杂在一起,由此确认自己的谪仙身份。正基于此,李白自由地出入于神仙世界,与仙人交流回答,如53岁所作的《江上答崔宣城》,叙述其经历云:“太华三芙蓉,明星玉女峰。寻仙下西岳,陶令忽相逢。问我将何事,湍波历几重……”[164]这类谪仙意识与李白整体的梦幻意识是深相一致的,是其梦幻意识的最高表现。

醉酒与求仙相似的梦幻性使得李白之醉酒更能与求仙接通关系,或者说李白更易由醉酒之境过渡到游仙之境,甚至二者混合为一,难以分辨,醉酒状态的李白也飘飘然地成为谪仙,因而杜甫“自称臣是酒中仙”及崔成甫“金陵捉得酒仙人”才会将酒与仙联系起来,称李白为“酒中仙”及“洒仙人”。

就解脱现实痛苦而言,醉酒只是消极手段,而求仙则是积极手段,它通过主动追求神仙世界而将现实功利及由此带来的一切情感纠纷彻底抛弃,是彻底的解脱。所以,虽然醉酒与求仙都是解脱之道,然而求仙不仅是解脱手段,而且是一种终极的价值追求,从而就使二者具有了不同的价值层次。而求仙解脱的彻底性就必然会使李白不满足于酒的麻醉,也不满足于山水的抚慰,而必然进入到求仙的最高境界。这是对现实的逃弃,也是对自由与永恒的追求,是对独立自由人格的捍卫。李白的超越性追求在《梦游天姥吟留别》中得到了集中展现,该诗构织了一个奇幻的梦境,最终由梦境到现实,一定意义上象征了李白的人生追求历程,并揭示了他独立自由的精神实质。

诗人梦境之形成可以看作是由醉成梦,既是一首赠别诗,自然会有友人饯行的酒宴,醉酒成为诗人梦游的缘起,此时的醉酒同样也有发抒愤郁之情的用意。该诗作于天宝五载赐金放还之后,诗人理想破灭,愤郁不平,在送别的酒宴上乘醉遣愁是人情之常。如前文所述,醉酒只可能造成李白暂时的麻醉,酒醒之后是更加长久的痛苦,因而李白并不限于醉酒本身,而是由醉而梦,进入雄奇的山水及美丽的神仙世界,这其实象征了李白超越追求的不同层次:

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165]

五色杂陈,光怪陆离,既雄奇壮丽,又阴森恐怖,似乎象征了诗人放还前后复杂的感情世界[166]。山水虽可使诗人的伤痛得到抚慰,但毕竟不是彻底的解脱,因而诗人继续向仙界进发,“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仙之人兮列如麻”。这是一个华美庄严的世界,是诗人热切追求的理想世界,它象征着自由与永恒,是诗人的终极追求。只有在仙界中,诗人才可能超越现实功利,超越现实矛盾,超越一切烦恼与痛苦,获得生命的自由与永恒。

可见,由醉酒到山水到求仙,诗人渐次远离现实而进入更高的精神层面,它形象展示了诗人的超越追求历程,寓含着对现实政治的否定及对自由人格的坚守。随着梦境的结束,仙界随之消失,诗人苦苦追求的一切化成了泡影,“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它暗示了仙界的虚无缥缈,象征了诗人求仙的失败,呼应了开篇的“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神仙世界作为终极性的精神追求崩塌了,诗人的精神无所依托,必然会陷入历史的虚无中,“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诗人醉酒、登览及求仙的本意即是超越现实政治及现实功利,保持人格的独立与自由,因而,求仙之梦的破灭也不可能使李白认可权力的飞扬跋扈及权贵的趾高气扬,相反更凸显出李白独立自由的精神气质,“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正是李白对王侯权贵及专制政治的宣言。

可见,由醉酒、登览到求仙渐次上升的超越追求实际上都是与现实政治的叛逆与对抗,贯穿其中的是李白独立不倚的自由人格。这是李白精神气质的核心,也是中国士人封建时代所能达到的精神的顶点。

【注释】

[1]曹植:《杂诗》其五,赵幼文:《曹植集校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379页。

[2]李白:《书怀赠南陵常赞府》,《李太白全集》卷十二,第643页。

[3]李白:《五月东鲁行答汶上翁》,《李太白全集》卷十九,第873页。

[4]段成式:《酉阳杂俎》,《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644页。

[5]李白:《行路难》其一,《李太白全集》卷三,第189页。

[6]李白:《公无渡河》,《李太白全集》卷三,第160页。

[7]李白:《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李太白全集》卷七,第381页。

[8]《唐诗纪事》,卷四十五,四部丛刊影印明嘉靖刊本。

[9]袁行霈:《李白的宇宙境界》,《中国李白研究1990年集上》,江苏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37页。

[10]李白:《自汉阳病酒归寄王明府》,《李太白全集》卷十四,第686页。

[11]李白:《江上吟》,《李太白全集》卷七,第374页。

[12]李白:《望庐山瀑布》其二,《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一,第988页。

[13]李白:《襄阳歌》,《李太白全集》卷七,第369页。

[14]《庄子·大宗师》,《庄子集释》卷三上,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284页。

[15]《庄子·庚桑楚》,《庄子集释》卷八上,第790页。

[16]《庄子·逍遥游》,《庄子集释》卷一上,第17页。

[17]崔大华:《庄学研究》,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161页。

[18]《庄子·逍遥游》,《庄子集释》卷一上,第28页。

[19]《庄子·齐物论》,《庄子集释》卷一下,第96页。

[20]《庄子·应帝王》,《庄子集释》卷三下,第293页。

[21]《庄子·人间世》,《庄子集释》卷二中,第155页。

[22]《抱朴子·论仙》,王明:《抱朴子内篇校释》,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14-17页。

[23]李白:《古风》其五,《李太白全集》卷二,第95页。

[24]《李太白全集》卷二,第98页。

[25]《庄子·秋水》,《庄子集释》卷六下,第563页。

[26]李白:《赠别从甥高五》,《李太白全集》卷十,第527页。

[27]李白:《赠宣城宇文太守兼呈崔侍御》,《李太白全集》卷十二,第610页。

[28]李白:《与韩荆州书》,《李太白全集》卷二十六,第1239页。

[29]李白:《渡荆门送别》,《李太白全集》卷十五,第739页。

[30]杜甫:《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杜诗详注》卷一,第73页。

[31]李白:《闻丹丘子于城北山营石门幽居……因叙旧以寄之》,《李太白全集》卷十三,第657页。

[32]李白:《题元丹丘颖阳山居》,《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五,第1147页。

[33]李白:《颍阳别元丹丘之淮阳》,《李太白全集》卷十五,第717页。

[34]詹锳:《李白诗文系年》,第21页。

[35]李白:《秋下荆门》,《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三,第1023页。

[36]李白:《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李太白全集》卷十四,第677页。

[37]《世说新语·任诞》,徐震堮:《世说新语校笺》,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410页。

[38]李白:《望庐山瀑布二首》其一,《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一,第988页。

[39]李白:《下寻阳城泛彭蠡寄黄判官》,《李太白全集》卷十四,第681页。

[40]李白:《月夜江行寄崔宗之》,《李太白全集》卷十三,第667页。

[41]李白:《独坐敬亭山》,《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三,第1078页。

[42]李白:《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李太白全集》卷十三,第663页。

[43]李白:《冬夜于随州紫阳先生餐霞楼送烟子元演隐仙城山序》,《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七,第1293页。

[44]李白:《寄淮南友人》,《李太白全集》卷十三,第656页。

[45]李白:《夜泊牛渚怀古》,《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二,第1049页。

[46]李白:《万愤词投魏郎中》,《李太白全集》卷二十四,第1122页。

[47]李白:《江西送友人之罗浮》,《李太白全集》卷十八,第859页。

[48]张瑞君:《李白精神与诗歌艺术的本质特征——天真》,《文学遗产》2005年第5期。

[49]陈鼓应:《老子注译及评介》,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124页。

[50]《庄子·骈拇》,《庄子集释》卷四上,第319-321页。

[51]《庄子·大宗师》《庄子集释》卷三上,第282-284页。

[52]《世说新语·任诞》,徐震堮:《世说新语校笺》,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393页。

[53]《世说新语·任诞》,徐震堮:《世说新语校笺》,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393页。

[54]《世说新语·任诞》,徐震堮:《世说新语校笺》,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393页。

[55]《庄子·渔父》,《庄子集释》卷十上,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1032页。

[56]张瑞君:《李白精神与诗歌艺术的本质特征——天真》,《文学遗产》2005年第5期。

[57]杜甫:《寄李十二白二十韵》,《杜诗详注》卷八,第660页。

[58]郭祥正:《吴子正招饮观太白墨迹》,《全宋诗》卷七七八,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9004页。

[59]丘濬:《重编琼台会稿》卷二十,《李白资料汇编》元明清之部。

[60]李白:《襄阳歌》,《李太白全集》卷七,第369页。

[61]李白:《金乡送韦八之西京》,《李太白全集》卷十六,第783页。

[62]李白:《江夏赠韦南陵冰》,《李太白全集》卷十一,第584页。

[63]沈德潜:《唐诗别裁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183页。

[64]《庄子·胠箧》,《庄子集释》,第353页。

[65]李白:《江上吟》,《李太白全集》卷七,第374页。

[66]李白:《出妓金陵子呈卢六四首》其一,《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五,第1196页。(www.xing528.com)

[67]李白:《对酒》,《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五,第1179页。

[68]李白:《白鼻騧》,《李太白全集》卷六,第342页。

[69]李白:《少年行》,《李太白全集》卷六,第356页。

[70]李白:《望黄鹤山》,《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一,第992页。

[71]李白:《秋浦歌十七首》,《李太白全集》卷八,第420页。

[72]李白:《和卢侍御通塘曲》,《李太白全集》卷八,第459页。

[73]李长之:《道教徒的诗人李白及其痛苦》,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31页。

[74]李白:《送岑征君归鸣皋山》,《李太白全集》卷十七,第831页。

[75]李白:《赠僧崖公》,《李太白全集》卷十,第542页。

[76]《庄子·齐物论》,《庄子集释》卷一下,第79页。

[77]李白:《山中答俗人》,《李太白全集》卷十九,第874页。

[78]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87页。

[79]李白:《赠清漳明府侄聿》,《李太白全集》卷九,第497页。

[80]《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六,中华书局1956年版,第6914页。

[81]曹植:《与吴季重书》,《曹植集校注》,第142页。

[82]曹丕:《与吴质书》,萧统《文选》卷四十二,岳麓书社2002年版,第1303页。

[83]《世说新语·任诞》,徐震堮《世说新语校笺》,第390页。

[84]孔融:《曹公表制酒禁书》,严可均辑《全后汉文》卷八十三,中华书局1958年版,第922页。

[85]《晋书》卷四十九,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1360页。

[86]沈约:《七贤论》,严可均辑《全梁文》卷二十九,中华书局1958年版,第3117页。

[87]《世说新语·任诞》,徐震堮《世说新语校笺》,397页。

[88]《晋书》卷二十七,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820页。

[89]《世说新语·德行》,徐震堮:《世说新语校笺》,第14页。

[90]李白:《客中作》,《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二,第1022页。

[91]李白:《鲁中都东楼醉起言志》,《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三,第1062页。

[92]李白:《待酒不至》,《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三,第1068页。

[93]卢照邻:《元日述怀》,李云逸:《关照邻集校注》卷二,中华书局1998年版,第112页。

[94]李白:《山中与幽人对酌》,《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三,第1074页。

[95]李白:《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李太白全集》卷二十,第930页。

[96]李白:《铜官山醉后绝句》,《李太白全集》卷二十,第957页。

[97]李白:《陪侍郎叔游洞庭醉后三首》其三,《李太白全集》卷二十,第952页。

[98]李白:《鲁郡尧祠送窦明府薄华还京》,《李太白全集》卷十六,第781页。

[99]李白:《玩月金陵城西孙楚酒楼,达曙歌吹,日晚乘醉著紫绮裘乌纱巾,与酒客数人棹歌秦淮,往石头访崔四侍御》,《李太白全集》卷十九,第894页。

[100]李白:《宣城九日……醉后寄崔侍御二首》其一,《李太白全集》卷十四,第692页。

[101]李白:《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李太白全集》卷十三,第663页。

[102]尼采:《偶像的黄昏》,《尼采文集》,第449页。

[103]尼采:《偶像的黄昏》,《尼采文集》,第476页。

[104]尼采:《偶像的黄昏》,《尼采文集》,第476页。

[105]李白:《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李太白全集》卷十八,第861页。

[106]李白:《金陵凤凰台置酒》,《李太白全集》卷二十,第944页。

[107]李白:《梁园吟》,《李太白全集》卷七,第390页。

[108]李白:《自广平乘醉走马六十里至邯郸登城楼览古书怀》,《李太白全集》卷三十,第1397页。

[109]《古诗十九首》,萧统:《文选》卷二十九,岳麓书社2002年版,第916页。

[110]曹操:《短歌行》,萧统《文选》卷二十七,第868页。

[111]曹丕:《短歌行》,逯钦立辑《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中华书局1983年版,《魏诗》卷四,第389页。

[112]曹丕:《善哉行》,逯钦立辑《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第391页。

[113]曹丕:《典论·论文》,萧统《文选》卷五十二,第1565页。

[114]曹植:《送应氏》,《曹植集校注》,第3页。

[115]曹植:《箜篌引》,《曹植集校注》,第459页。

[116]陶渊明:《饮酒二十首》其三,《陶渊明集校笺》卷三,第216页。

[117]陶渊明:《酬刘柴桑》,《陶渊明集校笺》卷二,第125页。

[118]陶渊明:《神释》,《陶渊明集校笺》卷二,第65页。

[119]李白:《把酒问月》,《李太白全集》卷二十,第941页。

[120]李白:《江上吟》,《李太白全集》卷七,第374页。

[121]李白:《梁园吟》,《李太白全集》卷七,第390页。

[122]李白:《自广平乘醉走马六十里至邯郸登城楼览古书怀》,《李太白全集》卷三十,第1397页。

[123]李白:《江夏赠韦南陵冰》,《李太白全集》卷十一,第584页。

[124]李白:《月下独酌四首》其二,《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三,第1063页。

[125]李白:《月下独酌四首》其四,《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三,第1064页。

[126]李白:《行路难三首》其一,《李太白全集》卷三,第189页。

[127]李白:《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李太白全集》卷十八,第861页。

[128]李白:《九日》,《李太白全集》卷二十,第963页。

[129]李白:《九日龙山饮》,《李太白全集》卷二十,第963页。

[130]李白:《九月十日即事》,《李太白全集》卷二十,第964页。

[131]卢象:《赠程秘书》,彭定求《全唐诗》卷一百二十二,第1217页。

[132]李颀:《缓歌行》,彭定求《全唐诗》卷一百三十三,第1348页。

[133]王昌龄:《箜篌引》,彭定求《全唐诗》卷一百四十一,第1436页。

[134]王维:《济上四贤咏》,《王右丞集笺注》卷五,第70页。

[135]李白:《赠王判官时余归隐居庐山屏风叠》,《李太白全集》卷十一,第553页。

[136]李白:《永王东巡歌十一首》其二,《李太白全集》卷八,第427页。

[137]木斋:《李白虚幻政治理想论》,《天中学刊》第17卷第四期,第39页。

[138]李阳冰:《草堂集序》,《李太白全集》卷三十一《附录一》,第1443页。

[139]李白:《春日醉起言志》,《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三,第1074页。

[140]李白:《陪侍郎叔游洞庭醉后三首》其三,《李太白全集》卷二十,第951页。

[141]李白:《友人会宿》,《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三,第1069页。

[142]李白:《春日独酌二首》其一,《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三,第1069页。

[143]李白:《月下独酌四首》其三,《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三,第1064页。

[144]《庄子·渔父》,《庄子集释》卷十上,第1032页。

[145]李白:《月下独酌四首》其二,《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三,第1064页。

[146]陶渊明:《孟府君传》,《陶渊明集校笺》,第411页。

[147]《世说新语·任诞》,徐震堮:《世说新语校笺》,第408页。

[148]徐震堮:《世说新语校笺》,第410页。

[149]刘伶:《酒德颂》,徐震堮《世说新语校笺》,第136页。

[150]阮籍:《大人先生传》,《阮籍集校注》,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161页。

[151]王瑶:《文人与酒》,《中古文学史论》,北京大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162页。

[152]李白:《月下独酌四首》其二,《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三,第1064页。

[153]李白:《襄阳歌》,《李太白全集》卷七,第369页。

[154]李白:《月下独酌四首》其一,《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三,第1063页。

[155]李白:《过汪氏别业二首》其一,《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三,第1066页。

[156]李白:《姑熟十咏》,《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二,第1060页。

[157]李阳冰:《草堂集序》,《李太白全集》卷三十一附录,第1443页。

[158]木斋:《李白虚幻政治理想论》,《天中学刊》第17卷第四期,第39页。

[159]李白:《大鹏赋序》,《李太白全集》卷一,第2页。

[160]李白:《对酒忆贺监二首》其一,《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三,第1085页。

[161]李白:《答湖州迦叶司马问白是何人》,《李太白全集》卷十九,第876页。

[162]崔成甫:《赠李十二白》,彭定求:《全唐诗》卷二百六十一,第2906页。

[163]李白:《酬崔侍御》,《李太白全集》卷十九,第863页。

[164]李白:《江上答崔宣城》,《李太白全集》卷十九,第896页。

[165]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李太白全集》卷十五,第705页。

[166]注:曾有论者将“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坐实为影射长安宫中谗害李白的奸佞小人,虽有一定道理,却毕竟是臆测之论。其实诗中意象具有多向的指代性,是诗人坎坷人生遭际及复杂的内在情感的外化,强行坐实,难免以偏概全,或顾此失彼,故以宽泛理解为是,不必固执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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