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少数民族经济考察团广东考察成果汇报

按：20世纪80年代，在邓小平理论指引下我国沿海地区的深圳、珠海等地实行对外开放，开办经济特区。在短短数年内就取得了惊人的成绩，引起全国轰动。我省各民族干部十分向往，纷纷要求去那里亲眼看看。1985年6月，经省委批准，由省民委组织了这个考察团前往广东。确实百闻不如一见，眼界为之大开，带来思想解放。考察归来大家畅谈体会，生动感人。由笔者记录整理，作为向领导汇报的书面材料。

根据省委、省政府领导同志指示，为了搞好我省民族地区的经济建设，1985年6月，由省民委组织了一期“云南少数民族经济考察团”，赴广东参观考察。全团由21人组成，其中有楚雄州州长普联和（彝族）、迪庆州州长李玉芳（女，藏族）、大理州副州长秦绍高、怒江州副州长李益甫、丽江行署民委主任沙阿戛（彝族）等同志，还有省计委、省经委、省财政厅等主管经济工作业务的处级干部和民族工作部门的业务骨干。原定由省委副书记刘树生同志任团长，后因事未能成行，由省委常委梁林同志任团长，和万宝同志和张宝三同志（两位均为省委工作部副部长）任副团长，带队前往。于6月10日到广东、22日返回，考察参观活动12天。先后到了广州、深圳、珠海、佛山、中山5个市和南海市，受到省市党政领导的热情接待，并着重介绍了当地近几年来取得的重大变化和主要经验，考察了有代表性的一些国营、集体企业和个体联办企业。通过短短12天的考察学习，大家受到一次深刻的教育和启发，基本上达到了树生同志指示的“开阔眼界，增长见识，学习经验，解放思想”的目的。

考察团的同志回到昆明，开了一次总结座谈会，大家畅所欲言，归纳起来，感受较深的有以下几条：

一、进一步加深了对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方针、政策的理解，认识到党的改革开放和实行经济特区的政策是完全正确的

我们亲眼看到美丽富饶的珠江三角洲地区。在三中全会前，该地区和我省一样，深受极“左”思想和政策的支配，大搞“以阶级斗争为纲”“批判资本主义”；搞“以粮为纲”和“穷过渡”。广大群众被搞得很苦、很穷，土地田园荒芜，米粮仓变成了缺粮地区，许多人被迫外出逃荒、大批青壮年逃往港澳。港英当局不得不在边界上拉上铁丝网、安装照明灯，使用警犬和电视监视仪等手段，以堵截我外逃人员。但是，1979年以来由于贯彻了中央解放思想、拨乱反正和对外开放、对内搞活经济的一系列方针政策，从这里的实际出发，改变思想，形势大变。这里的人们“海外关系复杂”，过去被视为一种不利条件甚至被看成一种“罪恶”，因追查“海外关系”弄得人心惶惶，现在这种关系被视为一种有利条件和优势。他们充分利用和发挥这种有利条件和优势，大力引进港澳和国外的资金、技术，采取多层次（市县区乡和个人）引进，以合作经营、合资经营、来料加工、补偿贸易等形式，大办工业和旅游业、服务业，调整原有的产业结构，经济建设获得迅速发展，出现了经济腾飞的大好形势。佛山市1984年工农业总产值达到84.1亿元，比1978年的35亿元增长1.4倍；旅游业收入高达2.72亿元。群众生活有了较大改善和提高，人均收入由160元猛增到802元，增长了4倍多。当地广大群众反映：“翻身不忘毛主席，致富全靠邓小平。”现在往港澳跑的人少了，前些年逃出去的已有不少人回归或要求回归。这些生动的事实，使大家深刻认识到党的改革开放和办经济特区的方针政策十分正确，形势好得很，不是有人怀疑的“糟得很”。

二、对“对外开放”有了新的认识

如何理解“对外开放”？原来的认识比较肤浅，又听到一些对经济特区的不同说法，就更加糊涂起来。通过参观考察，大量活生生的事实说明对外开放是完全正确的。引进国外和港澳的资金技术和先进的管理方法，对发展我国社会主义经济是大有好处的，是非常必要的。我国自古以来就有“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说法，采取闭关锁国的办法对我国的发展是不利的。大家亲眼看了广州市的“中国大酒店”，这是由港商与广州市合作兴建的一个项目，由港商出资1亿美元，于1981年开始施工，1983年部分开业，1984年6月正式营业。这是一座19层、1 600个房间的现代化豪华大酒店，其中每间普通房间每晚收费160美元。该酒店聘请一位西德^[1]专家担任总经理，我方任副总经理，还聘请一些外国人担任各营业部门的经理。开业一年经济效益比预料的好，客房利用率达92%；高级公寓和写字楼达100%，一年的营业收入就有1.2亿元人民币，上交国税980万元，还港商投资2 000万美元。原定10年本息还清，广东省领导要求7年还清，酒店计划9年还清。薄一波同志来视察说10年还清就不错，国家给你们挂“金质奖章”。还清后再合作经营10年，利润平分。这样20年后，这个大酒店就全部归我方所有。我方不花什么钱，只出点地皮，就能为国家赚得大笔外汇收入，还能解决3 500多人的就业，又培养出一批管理人才，有什么不好呢？佛山市有个涤尼织染厂，原属地方财政管理的集体企业，1975年建成投产，连年亏损。1979年对外开放，与一位港商谈判，1981年10月谈成，以补偿贸易形式，引进日本设备和原料，由港商提供资金，用产品抵交投资本息（共960万美元）。由于设备先进，产品质量好，销路不错。1984年产化纤布1 326万米，产值超过1亿美元，实现利润1 007万美元。原计划5年还清本息，实际是1985年的本息1984年就提前还了，1986年的本息准备1985年偿还，这样每年可节省利息20万美元。全厂700多职工的福利也大有改善，人均月工资130多元，属中上水平；去年又拨出100万元增建职工宿舍。

深圳的发展更是惊人，自1980年5月中央批准建立特区5年来，工业总产值由6 000万元猛增到18亿元，增长29倍，其中一半是技术较先进的电子工业；农业产值也翻了一番多。那里有个“光明华侨畜牧场”，原来一贯亏损，靠国家补贴过日子。1980年开始与外商合作，引进先进技术设备和优良种畜，走贸工农一条龙发展道路，迅速扭亏为盈，1984年出口产值1亿港元，获利1 768万港元，仅靠这一项就占领香港市场70%以上的份额。该场工农业总产值由1979年的800万元增加到1984年的4 700万元，全员劳动生产价值达人均8 500元，职工工资增加一倍。像这样高效率和高效益的产业，在深圳比比皆是。

通过考察大家对特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所谓经济特区，主要就是政策更宽一些，给外来投资者一些优惠条件。如地价征用费较低（每亩6 000元），征收所得税较少（只收15%），比内地33%、香港18%、新加坡40%要低得多等；那里的产品以外销为主；经济活动在国家计划指导下，以市场调剂为主；通用货币以外汇券和港币为主。这是对外贸易的特殊需要。引进外资的合营企业属于国家资本主义性质，对双方都有利，我方并不吃亏。在那里，党的领导、政府的职能作用、国家体制和合营企业中的党团组织都照样存在；职工工资实行基本工资和职务工资，再加浮动工资（奖金）等，和内地也是一致的。通过实地考察，消除了我们思想上存在的许多疑虑和误解。

三、改革是前进的动力(www.xing528.com)

我们在广东看到了许多引进外资和技术获得迅速发展的例子；同时也看到不少通过自身解放思想，打破旧的框框套套，依靠企业自身的改革获得迅速发展的例子。如广东白云山制药厂原来只是一个机关农场的下属小厂，1973年5月办厂时，只有10万元固定资产和20万元流通资金、40多名职工、10口铜锅和3台旧式压片机，主要生产穿心莲糖衣片（一种清凉药）。由于“吃大锅饭”，职工缺少创新精神，多年只会生产一种产品，结果产品积压，销路成了问题，1976年准备改为印刷厂。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给这个厂带来了生机。他们立志改革，闯出了一条崭新的路子，创造了总产值每年翻一番的奇迹。职工增加到300多人，产品增加到200多种，其中50多种出口远销欧美。1984年总产值1.4亿元，获利1 500万元。为广东省最大的制药厂，在全国名列第三，颇有名气。该厂致富的经验：一是党的政策好。二是“婆婆好”，上级领导关心、支持、信任，把产、供、销、人、财、场的大权下放给厂领导班子，让他们放手去干。三是领导班子好。年轻有干劲、思想解放，有强烈的事业心和责任心。四是较早地认识到尊重科学、尊重人才的重要性。领导班子甘当伯乐，到处寻找人才；大胆启用一些出身不好、受过错处、历史上有污点（犯过男女关系、少量贪污、外逃等错误，后已改正），但确有真才实学和技术专长而被埋没的人，加以提拔重用。如某医科大学1962年毕业的一位药师，由于犯男女关系错误被劳改释放后，安排在街道一个小五金厂做工。制药厂以较高的待遇把他招聘来担任新产品试制技术组组长，后来又提升为药物研究所的副所长。在他的主持下，试制出许多新产品，为全厂的大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他们启用这些有缺点毛病的人开始有很大阻力，外界说他们“纵用坏人”“使用牛鬼蛇神”“搞资本主义复辟”等等，公安部门多次派人进厂调查。他们强调工作需要加以搪塞，有意保护这些人才。后来他们不但没有受批评，反而受到上级领导的表扬。通过实践他们进一步认识到产品的竞争是科学技术的竞争，说到底是人才的竞争。于是除大力引进人才外，还重视现有职工的培训，提高职工的文化素质和技术水平；不仅充分发挥本厂科技力量的作用，还利用外单位的科技力量为本厂服务，先后开展科研协作项目24项，其中有12项已研制成功并投入生产；五是改革经营管理方法。该厂由于科研队伍较强，每年都有一批新产品（占总产值的25%～30%）推向市场。为了打开销路，他们与商业部门联系，在全国设立680多个销售网点。为了调动商业部门的积极性，他们向商业部门保证实行“五包”：因质量问题、运输途中破碎损失、药物调价、淘汰和超过有效期而造成的损失，由该厂负责赔偿。这样商业部门就大胆放心进货，该厂的产品很少积压。六是重视信息，他们的口号是“信息是企业的生命线”。厂里成立一个商情科，专门收集国内外药品信息；该厂几百个销售网点也是他们的信息网。他们通过市场信息来指导生产，市场需要什么就生产什么，做到产品适销对路。当全国公布淘汰127种药品时，市场急需小儿驱虫药和红霉素等药品，他们立即生产这些药品并投放市场，占领全国同类产品90%的份额。他们注意输入信息，同时也大量输出信息，把自己的产品通过报刊、电台、电视等手段向广大群众介绍。广告费的开支去年就达80万元，占总产值的1%。这笔开支同取得的经济效益相比是值得的。七是内扩外联，使企业向多元化、立体化方向发展。在本厂内部，根据市场的变化和需要，增建小批量片剂、保鲜剂、试纸、兽药、滋补营养品等生产车间。在厂外，利用自己的技术和资金，扶持十几个加工点，将这些加工点变成自己的卫星厂，与广东省外贸局、香港东伟贸易有限公司在深圳合办“东方白云药业有限公司”，与吉林、湖北、河北和斗门县等地医药商业部门实行跨地区联营，与广东以外的其他制药厂联合成立自成体系的医药联合公司，与日本宇宙樱花医疗器械公司合资联营医疗器械厂，与亚洲最大的香料公司合办护肤用品厂等。进而冲破行业界限，办起了美术工艺服饰厂、汽车修配中心，成立广东第一个轻歌剧团、主办广东足球队等；还打算将来把厂子办到外国去，正在进行可行性研究。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的回答是：经营一种产品到一定阶段，都会因市场饱和而遭淘汰；任何一个企业的资源资金都是有限的。作为现代企业家，必须认识到现代企业都是互相依存又互相竞争才能发展。要把眼光放远，使企业向多元化、立体化方向发展；在联合中迅速壮大自己，寻找新的机遇，才能使企业立于不败之地。这些新思想、新理念和新经验，对我们这些云南同志来说真是大开眼界，对他们的雄心气魄更是赞叹不已。

四、学习广东人“努力学习，认真办事”的精神

通过我们耳闻目睹的大量事实，使我们认识到这里许多奇迹的出现都是人创造的，都是和我们同样的中国人在共产党领导下创造出来的。由于条件不同，许多具体经验不能生搬硬套，但他们坚韧不拔的创业精神和讲效率、讲速度、讲效益的作风和办事原则是可以学习的。他们开始不懂经济管理就下决心学习，边干边学，学出成效。中山市决定利用外资建一所豪华宾馆，投资的港商总是不放心，害怕资金打水漂，办不成事。省长出面作保证，市里派一名副市长和一位局长承担重任，下决心边干边学。结果干得很好，一年建成开业，质量优良。港商看了很高兴，再追加投资1 000万元港币，锦上添花。宾馆开业后开始由港商派人来管理，我方派人跟着学，市委派了组织部副部长去当经理，很快就学会并取代外来经理。这件事影响很大，吸引大批外商纷纷前来投资。这个事实说明我国一句古老的名言“有志者，事竟成”，“事在人为”仍是真理。只要下决心认真学习，就能战胜困难，学会管理经济。在克服了“吃大锅饭”的弊端，建立了合理的责任制度和工资制度后，这里的办事效率都比较高，办一件成功一件。许多宾馆酒店和工业企业甚至是一边建设一边就把已建成的部分投入营业和生产，产生经济效益。以往那种因不懂科学、瞎指挥、盲目乱干，造成巨大浪费的现象没有了。

五、广东省加强山区建设也值得借鉴

广东有47个山区县，面积占全省一半，人口2 000多万人，占全省总人口的34.4%，其中有少数民族100多万人。改革开放以来，山区也有很大发展，但发展速度比全省平均速度慢三分之一。省委、省政府发现这个问题引起了高度重视，派出工作组到山区调查研究，召开了山区工作会议，制定发展山区经济文化的15条措施，主要内容是：各级领导机关建立山区工作领导小组和办公室；落实山林政策，把山林自主权还给农民；扩大农民自留山，把自留山和责任山合并为自营山；支持农民采矿；加快发展小水电，每年由地方财政拨款2 000万元作为贷款利息；农村电费每度由0.06元提为0.1元，加价部分用作山区小水电建设；国营电站每度电加收1厘钱，用来帮助因修建水库而搬迁的农民发展生产；鼓励山区内引外联，税收上给予优惠；全省养路费中每年拿出655万元给山区修路，谁修谁经营谁得益；增加智力投资，大专院校为山区代培科技人员，减少收费20%～30%；省财政拿出2 100万元（无息贷款）给山区做生产周转金；减免农业税700万元，减少定购粮1亿斤；多给山区钢材、化肥等。这些措施很有力，取得了显著效果。

短短12天的考察学习结束了，大家感到收获很大，受到深刻教育和启发。只恨时间太短，参观的项目较多，许多内容还没有来得及消化；缺乏联系我省各地实际进行探讨研究的时间。但大家表示一定要从我省实际出发，认真学习广东的好经验，踏踏实实地做好我们的工作。

1985年6月26日

【注释】

[1]西德：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德国分裂为西德和东德。西德即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又称联邦德国；1990年重新统一，称德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