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宏州农村土改后的新矛盾现状

1957年3月31日，由文治平同志率领的边委工作组，到德宏州调查研究该州农村今年出现农民大规模退出农业生产合作社的原因，并研究当前该地和整个边疆民族地区的主要矛盾是什么。因为《云南日报》宣传当前边疆民族地区的主要矛盾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两条道路的斗争，我们做民族工作的许多同志仍坚持认为是先进与落后的矛盾。

我们工作组由4人组成，文治平、罗大云两名同志先期出发，我和夏泰山二人晚走一步。我们于4月12日出发，到保山后，由于到芒市的车票难买，在保山等了三天。

和3年前我第一次到芒市相比，这里已发生了很大变化，已形成一座粗具规模的城市。德宏州委、潞西县政府都已建起了新的办公楼，再加上早已建成的自治州办公大楼（三层），还有宾馆、招待所、《团结报》报社、新华书店等许多新建筑，以及商业财贸部门的新店铺所形成的新街道。原来简陋的芒市小镇已不复存在了。一座现代城市的雏形已经形成。第二个变化是满街都是外货，其品种数量比1954年大大增加，琳琅满目，几乎占领了整个市场。由此看来，说这里存在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斗争是有道理的。我们分析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原因有四：一是土改中只动土地，不动其他财产。封建领主、地主、土司属官、头人手中保留的大量底财（金银财宝）向商业资本转化，市场资金流通量增大。二是国家放宽了对边境小额贸易的限制和关税的征收。三是自治州机关由保山迁到芒市，相应地增加了人口，扩大了市场和商品需求量，而内地商品由于运输能力有限，暂时供应不上。四是私营企业经营外货有利可图。在市场经济的引诱下，一部分农民弃农经商，这是造成合作社不巩固和出现大规模退社的重要原因，但不是唯一的原因。

据我们到遮放区户闷乡调查，合作社不巩固和发生社员退社的直接原因是：（1）合作社经营管理不善，干部缺乏经验，农活安排不当。抓了咖啡，丢了水稻。使当地最重要的农产品水稻减了产，大部分社员减少了收入；（2）政治思想工作跟不上，对社员中的自发资本主义思想教育不够，未能有效克服；（3）过早地吸收上中农入社，影响了合作社的巩固。

我们从遮放回到芒市，向地委书记赵善卿、副书记康长征同志汇报工作，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差事。因为那位精明能干的康书记是位“老边疆”，他对德宏边疆的情况了如指掌，许多事情我们提头他就知尾，汇报中不断向我们提出一些疑难问题，把我们问得张口结舌，回答不出来。难怪地委派出和我们一道工作的杨悦同志坐在一个角落里一言不发，原来他早就有教训了。不过这样也好，领导要求严格，逼着我们把调查工作做得更细致、更深入、更全面、更准确。后来我们总结了一条向康书记汇报工作的“经验”，即先粗略地讲一遍，等待他提问；然后再把最生动、最精彩的细节一件件抖出来回答他的问题，这样就使汇报十分生动活泼，产生轰动效应，使汇报达到高潮，圆满结束。充分展示了我们省里干部确有水平。

向地委汇报以后，我和夏泰山二人继续留下，到那目乡去进一步调查合作社问题。到该乡的当天，看到群众正忙着种咖啡，我们放下行李立即跟着群众下地种咖啡。连续几天参加劳动，和群众建立了感情，使调查工作开展起来比较顺利。(www.xing528.com)

那目乡位于芒市坝之南，与法帕乡为邻。在傣语中“那”是田，“目”是猪，因此“那目乡”即“田多猪多”的地方。这里合作化发展坚持慎重稳进，目前入社农户占总农户的28%，其他地方的社员大退社，这里很少有人退社。原因是这里社社增产，户户增收，增产幅度最高达50%以上；新办的几个社也不错。有一位全省有名的傣族女社长名叫咩月罕过，是位寡妇，30多岁，工作积极肯干，是全乡妇女的榜样，很有号召能力。她这个社办得红红火火，有一帮漂亮的“小卜哨”（傣族“小姑娘”）喜欢跟她在一起，从而又吸引了一批“小卜冒”（傣语“小伙子”）加入该社，男耕田女栽秧，男铲埂女薅秧，干起活来一片欢腾，个个卖力，合作社办得很好。据说有些地方发生退社的原因之一就是没有处理好男女青年之间的关系，硬性地把一些男女青年分开，这是他们很不乐意的。

我们总结了那目乡农业社办得好的经验有四条：一是生产搞得好，普遍增产增收；二是政治思想工作比较强，在社员中认真开展社会主义教育，批判资本主义自发思想；三是尊重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四是认真做好宗教统战工作。傣族群众普通信仰南传上座部佛教，佛爷（和尚）在群众中很有威望。工作组组长李生和同志深知这一特点，经常到佛寺去拜访老佛爷，和老佛爷建立起很友好的关系。遇有重大事情，向老佛爷征求意见，并请他参加开会，讲几句话，对推动工作很有帮助。我们到达该乡时，正值傣族“关门节”，40岁以上的人每隔7天去一次佛寺，烧香拜佛贡祭品，这一习俗受到很好的尊重。

结束那目乡的调查，我们准备返昆时，王连芳同志带领张贡新、文治平、刘瑞等同志，带着同样的任务也来到了德宏，我二人向他们做了汇报。随后夏泰山同志留下，继续和他们一起到法帕乡调查，由我先期回昆明汇报工作。走前连芳同志和我交换了意见，他要我把他的意见带回去一并汇报。他的看法是：当前德宏地区的主要矛盾是在两条道路斗争的前提下，突出的是社会主义经济与自然经济之间的矛盾。这个提法比原来“先进与落后的矛盾”的提法大大前进了一步，我基本同意这个提法。我的理解是：边疆民族地区和全国一样，主要矛盾是两条路的斗争，这是共同性；但是边疆民族地区还有自己的特殊性，其表现就是还存在着先进与落后的矛盾、社会主义经济与自然经济的矛盾、社会主义与封建主义残余的矛盾等，这些矛盾是次要矛盾，必须服从于主要矛盾。但是不能忽视这些次要矛盾，要把共同性和特殊性有机地结合起来，妥善地加以解决，这是边疆民族地区前进的关键。

回昆明的路真不好走，由于是雨季，滇缅公路多处塌方，一时修不通。我和其他乘客只好丢下车子徒步绕过塌方，换乘另外的车子，继续前行。先后换了4次车子才算回到昆明，时间已进入8月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