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首领项从周的抗法述评 - 龙永行学术文选

一

在云南扣林山下，有一个几十户人家的村寨，名叫猛洞。猛洞，苗语叫猛考。“猛”，即是苗家的意思；“考”，汉语为洞，即住的地方。猛洞二字，意思就是苗家住的地方。这里除主要居住着苗族外，还住着瑶、壮、傣、汉等族人民。扣林、猛洞，是个富有光荣斗争历史的地方。一百年前，当地苗族首领项从周率领各族人民在这一带同入侵的法国殖民军浴血奋战，把侵略者全部逐出我国的领土，在保卫祖国神圣领土的斗争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项从周，云南省西畴县么洒锅底塘村人，苗族，生于1856年，卒于1914年。项祖籍河南省项城县，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随黔国公沐英到云南^[1]，定居于镇雄。以后再由镇雄而路南，而西畴，而猛洞。项家迁居猛洞那年，正值项从周七八岁的时候。

项从周的父亲名项发正，又说项正清^[2]，是个勤劳纯朴的庄稼人；母亲是位正直善良的妇女。从周排行第四，人称项四，苗语叫“年四”。项不识字，但他从小就有胆识，机警过人；为人侠义，娴熟弓弩枪弹^[3]。他从小就跟着父兄上山打猎，练就了一身好武艺。他的超群武艺和很好的人品，受到当地群众的喜爱和头人的器重。苗王熊天主特地请他去做贴身侍卫。当时法国侵略军已进逼扣林。苗王爱国抗法，从周对他十分钦敬。

有次，法国侵略者收买了一批仆从军，骑着十多头大象，全副武装，准备一举把洞奔一地踏平。起初，苗族吃了些亏，对付不了大象军，死伤了好几十人，村寨也被侵略者焚毁。后来，苗王叫大家想办法。年轻的项从周想了想，对苗王说：“苗王，有办法了！大象不是最怕老鼠吗？我们可以多捉些老鼠，再预备些小猪儿，等到法国人的象队来时，把耗子遍地丢，再捏小猪儿的咀，就像耗子叫了。大象一听老鼠叫，一见耗子跑，必然扭头就跑。我们趁势掩杀，准可大获全胜。”苗王深从其计，第二天果然大破象军，杀死了许多入侵者，把敌人赶出了洞奔。法国武装入侵失败后，十分痛恨苗王，他们收买刺客，把熊天主刺死。

熊天主死后，由他的结拜义弟马头继位。马也是一位有名的爱国者。他十分赏识从周的机智和勇敢，请他一起共事。不久，法国侵略者又收买民族败类，刺杀了马头。项从周悲愤已极，在众人的一致拥戴下，当了“苗王”，继续马头未竟的事业。

二

19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法国先后吞并了柬埔寨和越南南方，扩张至北圻，并进而侵入我国云南的马关地区，用武力侵占了安平厅南部（今马关、麻栗坡县境）约七千平方公里的土地。法国殖民主义者的目的，就是要把这一带变成他们工业原料的基地和推销商品的市场，以实现其建立“法兰西东方帝国”的迷梦。他们迫使猛洞、保良街、那才、董干等地的各族群众为他们纳粮交税，筑路修桥，建造兵营，把青壮年拉到越南去为他们充当炮灰。1883年5月，法国议会通过增加军事拨款550万法郎的提案，以支持其在越南北圻的征服行动。是年5月19日，刘永福领导的黑旗军应越南政府之请，于河内纸桥大败侵略军，击毙了法军头子李威利。黑旗军的胜利，进一步激发和鼓舞了项从周的民族自尊心和爱国热情。就在这一年，项从周的父亲在猛洞赶集，被法国侵略军硬拉到船头当苦力。这些国耻家仇，使项从周怒火中烧，他约集了17个郎舅弟兄，并联合了猛洞一带对殖民者苦大仇深的苗、瑶、壮、傣、汉各族群众，高举起抗法斗争的大旗，决心以武力反对武力，为驱逐法寇、收复祖国的神圣领土而英勇斗争。

项从周很快得到文山地区各族人民的响应和支持，队伍由二十多人迅速发展到二百多人，成分也由单纯的农民、猎户发展到铜、锡业工人和小产业主、民族上层；地区也由猛洞、扣林、船头、老寨扩展至保良街、都龙、漫美一带。他们以自己制造的大刀、杆子（长矛）、甩杆、流星锤、火（土炸药包）、毒弩、牛角叉、铛、火铳、竹签、滚木擂石等武器，同拥有来福枪、锥把枪、鬼绿枪、铜炮枪和火炮的一千多名法国侵略军展开了殊死的斗争。战斗主要在高棚、扣林、上营盘、马鹿洞、野猪塘、船头等地进行。他们巧妙地利用滇南重峦叠障、林密箐深的有利地形，用游击战术，出其不意地消灭敌人。有时他们于敌寇的行军途中设下埋伏，集中优势兵力，把敌人一个不留地消灭；有时又趁着黑夜，投放火，骚扰敌人的军营，打得法军晕头转向，丧魂失魄；有时鬼子来攻，他们预先在山上准备好擂木滚石，打得法军措手不及；等到敌人仓皇后退，项从周又用竹签、连弩、陷阱来杀伤敌人。就这样，他们充分发挥了自己士气高昂、地形熟悉等有利条件，以己之长克敌之短，从而创造了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光辉战绩。经过战斗，他们又用缴获敌人的武器来武装自己，进一步去扩大战果。

三

1885年春，中法战争的陆路战场进入了紧张激烈的阶段，法国一万多名侵略军在尼格里指挥下扑向谅山、镇南关。白族爱国将领杨玉科阵亡，镇南关失陷。盘踞在扣林、船头一带的法军为了配合陆路战场，加紧拉夫派款，强迫群众交粮、交鸡、交猪，并抓走许多青壮年去越南为他们充当炮灰，做苦工。项从周一方面教育群众，起来抵制侵略者的无理勒索；另一方面又派人在途中设下埋伏，多次打死押送民伕的侵略军，解救了许多被押送的各族同胞，从而配合清军的正面战场，在敌人占领的后方打击了侵略者。

为了更好地拴住敌人，拔掉敌军的据点，这年春天，项从周率领队伍，主动进攻盘踞在船头的法军。法军凭借险要的地形和坚固的工事，负隅顽抗。项从周的队伍几次冲到敌人据点跟前，都被密集的炮火挡了回来，部下伤亡很大。后来在当地壮族群众的支援下，找来了十多床棉被，项从周和十几名勇士，披着浇湿的棉被，冒着炮火向敌人冲去。经过激烈的肉搏，勇士们终于冲进了敌人的阵地，彻底消灭了盘踞在船头的法军。

但是，敌人是不会甘心失败的。第二年，即1886年的秋季，猛洞对面黄树皮的几百名法国侵略者和越南仆从军，从清水河、老寨方向向扣林、猛洞扑来，企图一举消灭项从周的队伍，重新占领滇东南地区。项从周得知消息后，没有等到敌人站稳脚跟，就主动出击。他命令部队主力在新寨附近埋伏接应，自己则亲自挑选古姓（苗族）、庞姓（瑶族）、美姓（汉族）等十多个精壮弟兄，由他率领，脱去衣服，全身抹黑，带着大刀和轻便武器，趁月黑风高，干掉了敌人的哨兵，冲进了驻在新寨的敌营，消灭敌军二百余人，其余敌人纷纷逃窜。项从周手舞双刀，率众紧追。看看快要赶上，从斜坡上窜出一个洋鬼子，一把拦腰将项抱住，两人便扭打起来，从山坡一直滚到了山脚。紧跟项从周冲在最前面的是他的侄子猫爪子（苗名），他一牛角叉便结果了法国鬼子的性命。他扶起叔父，揩揩身上的污血，又继续追杀敌人去了。不幸猫爪子遇伏中弹英勇牺牲，死时还不到18岁。在抗法斗争中，先后牺牲的还有项从周的胞兄由绒（在扣林牺牲）和侄子由满（在老寨牺牲）、川林（在扣林牺牲）、胞弟差桑等多人。

四

中法战争结束后，光绪十一年七月（1885年8月），清政府命内阁学士周德润会同云贵总督岑毓英等办理中越勘界事宜。由于法国侵略者的野心和阻挠，直到1895年双方才正式划定了现在的中越边界。在划界过程中，由于项从周领导滇东南人民积极抗法，因而迫使法人西威仪不得不承认漫美及猛洞三村（按：猛洞上村为今之上营盘，中村为猛洞，下村为船头）“均在中国界内”，从而放弃了原来“请将该地剖分一半”的贪婪妄想^[4]。史书说：“滇越划界……猛洞地方倚从周为屏翼。”^[5]这是对项从周抗法功绩的充分肯定。

中越划界后，法国侵略者企图用偷移界碑的办法，取得他们在武装入侵和谈判桌上没有得到的东西，重新霸占我国的领土。项从周为了保卫祖国神圣领土的主权，率领各族群众，同侵略者针锋相对，寸土必争。敌人趁天黑无人之际，偷偷摸摸地把界碑往中国境内搬移，项从周就命人在白天把它抬回原处。有时为了争夺一块界碑，双方你来我往竟达一二十次之多。特别是位于茅草坡前的第十号界碑，因所管的地域辽阔，法寇千方百计想把它移到大塘子来。苗族、壮族群众在项从周的领导下，又坚决地把它抬回了茅草坡。项从周估计，敌人是不会甘心的，便决定派人看守。果不出所料，天黑尽时来了四五个无赖，鬼鬼祟祟地又在动手挖碑了。早就埋伏好了的战士，在一声“打！”的命令下，顿时枪声大作，几个挖碑的家伙也就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打这以后，敌人越发恼羞成怒，不断出动兵力武装移碑。项从周也毫不客气地用武力去回敬敌人，一次次地把移碑的强盗歼灭，最后迫使法国驻河江（今河阳）的六圈官在第十号界碑前与项赌咒发誓。项当即严正警告入侵者：“谁要再把界碑移过来，有如这鸡狗一样的下场！”说毕，将一鸡一狗的头斩断了，掷于碑前。法官吓得面无人色，随即灰溜溜地走了。从此法国侵略者就再也不敢移动界碑了。

法帝国主义的武装入侵、偷移界碑的阴谋接连失败后，转而采取金钱利诱、物质拉拢和进行奴化教育等更阴险、更卑劣的手段。他们不断派遣传教士利用传播宗教之名，进行间谍特务活动，并拉拢一些地痞流氓入教，为他们张目。又以经商做生意为名，对我国境内的个别民族首领进行收买贿赂。把银钱财物撒在街上进行“布施”，以示他们的“富有”和“仁慈”。面对敌人的种种阴谋，项从周号召大家不入教，不受贿，“不要高鼻子的臭东西！”表现了崇高的民族气节。法人的这一招失败了，他们气急败坏地说：“哼！难道你项从周真的不爱钱？”于是命人驮了十驮金银财物，来见项从周，要求购买猛洞圆堡（今猛洞文化站）牛皮大的一块地。项当即严词拒绝，说：“别说牛皮大的一块，就是牛蹄大的一块我也不卖！要买，就拿你们总督的人头来买！”法国人无可奈何，只好悻悻而去。人们问项从周：“法国人用这么多钱买牛皮大的一块地，干嘛不卖？”项从周说：“我国的土地，一寸也不能卖。再说，法国侵略者很狡猾，明说买牛皮大一块地，暗中在耍阴谋，他们可以在地图上比比划划，要强占我们很多地方，我们千万不能上当！”听他这么一说，人们连连点头，都称赞他聪明、机智，从而更佩服他。

五

法帝国主义的各种阴谋不断遭到失败后，狗急跳墙，施展出最卑劣的手段——暗杀项从周，以除掉他们侵略道路上的最大障碍。由于当时社会上普遍盛行比武打擂的习俗，法人便以比武为名，企图诱杀项从周，即使杀不掉项从周，也可以扫中国人的脸，显显他们的威风。

一天，法人来告诉项从周，他们要到猛洞和他比武，见个高低。项明知敌人的暗害阴谋，但不能在强敌面前懦怯。于是他欣然回复使者：欢迎他们前来。

比武在猛洞的街头进行。这天恰逢街子天，大家听说从周要和洋人比武，纷纷前来观战。里三层外三层，把比武擂台围得个水泄不通。法方挑选了二三十个身强力壮的蛮汉，除了带着比武用的大刀、棍棒外，还身藏手洋炮，以便必要时动手。他们还特地选派了一个艺高力大的大汉出场。项从周挑选了武艺较好的第六子项国云（苗名申狗）与之对阵。不上两个回合，项国云就一棍把对手打倒在地，大杀了敌人的傲气。其他法人刚想拔枪动手，项从周的部下早有准备，一下将鬼子全部缴了械。法人的阴谋未能得逞，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垂头丧气地抬着伤员走了。

法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1897年春季的一天，他们收买了一伙流氓无赖，前去刺杀项从周和与项并肩抗法的黄大老爷。经过一场惊险的搏斗，8个刺客全部落网。

六(www.xing528.com)

猛洞苗族首领项从周，领导苗、瑶、壮、傣、汉各族人民，从1883年起，直至19世纪末叶，前后和法帝国主义斗争了十多年，不断地粉碎了敌人的军事入侵，赶走了法国侵略者，收复了滇东南约七千平方公里的国土，形成了现在的中越边界，对祖国、对人民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在赶走了法国侵略军后，他们又接连打退了敌人在经济、文化等方面的侵略，为保卫和巩固我国的南疆做出了贡献。他们的斗争，不仅沉重地打击了法帝国主义侵略我国的野心，推迟了云南向半殖民地演化的进程，而且对腐朽卖国的清政府也是个教训。本来，马关以南，南丹山、大赌咒河以北，以及都龙、漫美、保良街、猛洞等地一直是中国的领土，“向来驻有华兵”（《清季外交史料》卷八十七），可是到了光绪十九年（1893年），“两甲（开化府之聚仁、奋武两甲——今之漫美、黄树皮、漫瓜、箐门、猛洞、船头、保良街等地）人民久受中朝抚字之恩，咸求永隶帡幪，不甘外向，扶老携幼，相率赴地方官衙门沥情呼吁”，滇督王文韶竟置于不顾，而以“聚仁、奋武两甲，虽与北圻界外毗连，实距法国官兵甚远，声息隔绝，历年游匪充斥，皆有鞭长莫及之势”为借口，主张放弃两甲，撤回滇军，并催促法国“应早派兵接防”^[6]。王文韶的无耻卖国活动，遭到了两甲人民的强烈反对。苗族首领项从周团结各族人民，一致奋起抗击法帝的入侵，连连取得胜利，使法人望而生畏，终不敢越扣林山、猛洞一步。即使王文韶等人无耻地把聚仁、奋武两甲拱手奉送给法帝国主义，但法人始终不敢前来接收。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五月，清政府在法帝的压迫下，签订了《中法续议界务专条附章五款》，次年又签订了《中法界务专条附章》，终于以猛拨（原中国领土）等地“对换”猛洞，满足了侵略者的无理要求。从此，猛洞山（扣林）及猛洞之上、中、下三村正式划归祖国的版图。扣林、猛洞、船头等地能有今日，应该说是和苗族首领项从周的爱国抗法分不开的。

为了表彰项从周的功绩，清政府于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封项从周为千户把总，将猛洞赐给他作为世袭衣禄之地，又赠给他六尺长、二尺宽的红缎软匾一面，上书“苗中豪侠”四个大字。

光绪三十年（1904年），法帝国主义为了要拔掉项从周这颗眼中钉，曾贿赂老寨的王鼎魁，向清政府诬告项在猛洞一带自立为王，说什么项从周盖铜瓦铁柱的宫殿，老子称王，儿子称太子，要反朝廷了，企图借清政府之手来除掉项从周。清政府信以为真，指令云南清军克日剿灭项从周。大军已到开化（今文山），前军密探回报说项称王造反并无此事，清政府随即着人调查。来人回报说：“项从周坚持抵抗法洋多年，对朝廷忠心耿耿，并无二心。他住的是竹瓦茅屋，吃的是苞米杂粮。”清朝统治者这才放了心，称赞项从周是“南天之锁钥”。为表彰其功绩，除政府颁赠奖旗、锦匾外，还任命他为南防统带，负责河口、马关、麻栗坡一带的边防。项从周也尽心竭力地保卫边疆，直到1914年逝世。

七

项从周为何能够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以区区的数百千人之众最终战胜并驱逐了法帝国主义，在我国的近代史上创造了惊人的奇迹？我想其中原因很多，但最主要的一条，就是伸张民族正义，团结御敌。

当时马关、麻栗坡一带由于清政府的投降卖国，法帝国主义乘机武装侵占，各族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迫切要求一个领袖人物出来领导他们斗争。项从周顺应了人民的这一要求，及时地把群众的自发斗争变成声势浩大的群众运动。他揭竿而起，万众响应，共同团结在他的义旗之下。虽然他们没有一个明确的政治纲领和战斗口号，但却有个实实在在的行动目标，即把法国侵略者赶出我国的领土。他们虽然不是正规队伍，但却有严明的组织纪律，有足以战胜强大敌人的智慧和勇气。更为重要的是，这支队伍不仅有一个武艺超群、抗法坚决、英勇善战、足智多谋的领袖人物，而且这个领袖人物具有杰出的组织才能和领导才能。

项从周虽然是少数民族的上层首领，但他关心人民的疾苦，仗义疏财，谁家有苦难，他就想方设法去解决；不管哪个村寨，哪个民族，只要受了法人欺侮的，他知道后就派人或亲自前去搭救，因而受到各族人民的衷心拥护。如前面提到的法国殖民者强迫人民去越南当炮灰、服苦役时，他率领部下伏击了押送民工的侵略军，解救了不少群众，后来这些群众大多跟随项从周，投入了反抗侵略的洪流。又如法军在船头、曼昆等地派粮、派猪，抢掠妇女时，项从周闻讯后，率人赶跑了法寇，救出了民女，因而在船头之役中，壮族群众积极支援人民的武装，争献大棉被。又如当时猛洞街一带的群众生活很苦，他就主动送粮送钱接济他们。因此他在滇东南一带深得人心，在群众中享有很高的威信。

项从周是当地深孚众望的“苗王”，但他不以领袖自居，生活简朴，吃的是苞米饭，穿的是麻布衣，平常和部下一起习艺，对各族同胞如自己的亲兄弟姐妹。他不仅团结了当地的瑶、汉、壮、苗各族志士，还热烈欢迎由两广、川、黔、文山等内地前去投奔他的爱国志士，并根据他们的特长，委以重任。这些人在抗法斗争中，大多成了骨干和项从周的亲密助手，有的献出了生命。

不仅如此，项从周还十分重视做民族上层的团结工作。这是因为，各族的头人和上层，在大敌当前时，其民族利益和自身利益也同样受到侵害，因而有可能共同抗法。另外，他们在本民族中具有一定的影响和威望，又有相当的人力、财力和物力，团结他们，对争取抗法斗争的胜利，便有着不容忽视的意义。为了争取、团结他们，项从周主动地去联络附近各族的土司头人，晓以民族大义，陈以切身利害，使之由观望、动摇到坚定地站到抗法斗争的行列中来。对于过去同他有嫌隙的土司头人，他也能捐弃前嫌，主动登门拜访，与之和好如初。比如，原来住在猛洞的梅山官梅光德，与项曾是友好的把弟兄，后因小隙，致动干戈，梅家被赶到船头。法人入侵后，项不记前怨，主动将占的土地退还给梅山官，梅山官也赔还了从项家抢来的财物，两人握手言欢，重结金兰。自此两家一在船头，一在猛洞，齐心抗法，相互策应，在抗击法国侵略者的斗争中做出了贡献。

对于个别迷途的民族上层人物，项从周也竭力争取团结他们，教育他们，使之迷途知返，共同对敌。如原住在黄树皮的一家傣族黄姓土司，起初依附法人，在项与法六圈官赌咒时，曾参与法方，同项争过地盘，做了一些不利于国家和人民的事。后来黄土司又与法人发生矛盾，被赶出了黄树皮。项从周抓住机会，对黄开导教育，使之认识了自己的错误，回到了抗法的队伍中来。此事遭到项的部下反对。项恳切地对大家说：“人有失脚马有漏蹄。只要回来就好，何必计较人家的过去呢。”他又对黄说：“既然回来了，我们还是欢迎。你没有土地，就把我的那港那块地给你好了。”黄土司又羞又愧，连连称谢，并在以后的抗法斗争中，带领傣族群众，与项并肩作战，立下了许多功劳。

附　记：

项从周爱国抗法的英雄事迹到今天已经一百多年了，他为保卫祖国的西南边疆做出了杰出的贡献。我曾于1983年春深入云南扣林、猛洞、马关、河口等地，调查访问了项的后人以及苗、瑶、壮、傣、汉各族干部、群众多人；后又查阅了大量的文献资料，在此基础上写成初稿，以后又几经修改，现在才和读者见面。

这里需要指出的是，过去由于统治阶级的民族偏见，项从周的英雄事迹很少被文字记载下来，在史书中也没有其应有的位置，即使在个别书中提到，也是语焉不详，或是错误太多。因此今天调查研究项从周的抗法爱国活动，恢复他在近代史上应有的地位，并以他的爱国精神教育后人，乃是我们史学工作者义不容辞的光荣任务。他的伟大和功绩在于：他是我国近代史上第一个成功地抗击了帝国主义侵略的民族英雄。他是苗族人民的骄傲，也是中华民族的光荣。

1985年8月24日

（原载武汉《中南民族学院学报》1986年第1期）

【注释】

[1]丁中炎：《关于沐英、蓝玉原籍、原姓及族别问题的新探讨》，载《贵州民族研究》1982年第2期。

[2]项朝勋说是项发正，项朝宗说是项正清，弟兄二人各持己见。现采前说。

[3]《马关县志》卷5《绿营·附猛洞团练之设置》。

[4]《新纂云南通志·外交考一》卷164。

[5]《马关县志》卷5《绿营·附猛洞团练之设置》。

[6]《滇督王文韶奏游匪充斥，请缓撤聚仁、奋武两甲中国驻兵藉资保护片》光绪十九年三月二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