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李朝与陈朝统治特点及对外战

本文指出，李朝和陈朝是越南历史上统治时间最长的两个封建王朝，共维持了近四个世纪。李朝仿效唐宋建立了典章制度，此时的越南是“中国式”的封建国家，又具有自己的特点，越南中央集权制的封建社会从此走上了巩固和发展时期。陈朝在李朝的基础上进一步向前发展，此时的越南封建王朝进入盛世时期。两个王朝都推行扩张政策，具有强烈的侵略性。李朝曾三次侵略南方弱小的占婆王国，对北方的中国宋朝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侵略战争，陈朝对占城和老挝也发动了几次大规模的侵略。

李朝和陈朝在越南历史上是统治时间最长的两个封建王朝，共维持了将近四个世纪，也是越南封建社会的巩固和发展时期。对内，它仿效唐宋建立了比较完善的封建体制，并带有自己的特点；对外，它推行扩张政策。向南，侵略占婆，使柬埔寨向越南纳贡^[1]；向西，使老挝臣服。李朝曾向北方的宋朝发动大规模的侵略战争，陈朝还打退了元军的三次征伐。

越南李朝和陈朝的封建统治，影响了越南的历史进程。因此，研究越南李朝和陈朝的历史，对于认识越南的发展史是很重要的。

一

建立越南李朝的是李公蕴，北江古江人（今河山宁省东岸县），其先世为闽人（福建人）^[2]。少时涉猎儒家经史，在前黎朝黎龙铤当政时期（卧朝，1005—1009年），曾任四厢军副指挥使，累迁近卫军最高指挥官——左亲卫殿前指挥使。1009年秋，在前黎朝末代国王黎龙铤病殁之后篡夺王位（即李太祖，1009—1028年），改元顺天，大赦天下。

李朝传九世，共216年（1009—1225年），是越南历史上统治时间最长的一个封建王朝。李朝的典章制度基本上是按照唐宋封建王朝的模式而建立起来的，可以说李朝统治时期的越南，是“中国式”的封建国家，又具有自己的特点。从李朝开始，越南中央集权制的封建社会走上了巩固和发展时期。

李公蕴当政以后，首先把国都从宁平山岳地带狭小的华闾，迁到位于富饶的红河三角洲地区的要冲大罗城，改称癉龙（即今河内）；改古法州为天德府、华闾城为长安府。于天德府修建8所寺庙，并立碑记功。在癉龙城营造宫殿，在城外修建4大寺。李朝迁都癉龙（河内），使其成为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中心，对越南国家的发展起了重要作用。

李佛玛（太宗，1028—1054年）于1028年即位后，为使文武百官效忠朝廷，立庙于大罗城右侧圣寿寺举行盟誓礼，读誓书于神前；“为子不孝，为臣不忠，神明殛之”。其后岁以为常^[3]。李朝第三代国王李日尊（圣宗，1054—1072年）于1054年改国号，将“大瞿越”改为“大越”。

李朝的统治机构和官制均效法中国封建王朝的建制。中央朝廷以国王为最高统治者，称皇帝，其下文武官员皆为九品，如太师、太傅、太保、左右枢密使、左右参知政事、中书侍郎、左右谏议大夫等，这些是文官。武官有太尉、都统、上将军、大将军、左右金吾、诸卫将军，指挥使等^[4]。在李乾德时代（仁宗，1072—1127年），文官以尚书最大，武官以都统为首。由太师、太傅领导文武百官。

李朝废除了丁朝的十道，把全国划分为24路。在南部的爱州和州置二寨。地方上的行政长官，各路有知府、判府，各州有州牧。在路、州、寨，设地方武官领军镇守。在李佛玛（太宗）时代，各州兵权和行政权都由州牧掌管。关于李朝的官制，据越史说因缺乏记载，故详不可考。

李朝封建统治者为了巩固和加强封建政权，不仅加强法制，而且重视军队建设。在李佛玛（太宗）当政时期，命中书制定律令，分门别类，于1042年颁布《刑书》三卷，成为越南历史上第一部律书。其中分为强盗、窃盗、奸人、赎罪、逃军等条款，法令严明。但这部《刑书》现已亡佚。李朝国王还于1052年铸洪钟置于宫殿前，“令民有冤抑不达者，撞之以闻”^[5]。民间的冤讼，可直接由国王审理。

李朝初期的兵制，于1011年置左右宿卫军，每军为500人。在李佛玛（太宗）时，置殿前禁军十卫各有称号：一卫称广圣，二卫广武，三卫御龙，四卫捧日，五卫澄海，每卫分左右，总称为十卫^[6]。依前黎朝之法，黥额称“天子军”。李朝的兵制仿效唐朝的府兵，宋之禁军和厢军，以宿卫、禁军作为常备军，保卫京城。此外尚置有9军，如宋朝的厢军充当调遣征伐之用。

李朝实行征兵制，18～20岁的壮丁称“黄男”，服兵役2年，20～60岁的称“大黄男”，列为军籍，回乡种田，国家有事应召入伍。李朝士兵服兵役仿唐制，每年“更番归农”，轮班更换回乡种田，这是一种“寓兵于农”的兵役制度，有如唐代的府兵制。

关于李朝的土地制度和经济、文化的特点。在李朝时期，土地国有制在社会上占主导地位，这是中央集权制封建国家的经济基础。在中国自周秦以来封建王朝所奉行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思想，也为越南封建统治者所遵循。因此，在越南有所谓“皇帝的土地，村子的庙宇”的俗语^[7]。然而，在李朝时期公社土地所有制占绝对优势，但公社土地的最高所有权属于皇帝。国有土地包括三部分：公社土地，由国王和中央朝廷直接掌管的土地（如籍田、国库田、屯田、山陵田等）和分封土地（如拓刀田、食邑、汤沭邑等）。

农业是封建社会的主要经济，公社农民是主要的社会劳动力，他们要向封建国家或封建主缴纳税租和服各种劳役与兵役。李公蕴（太祖）于1013年春定天下租税为六类：一、潭池田土；二、桑洲钱谷；三、山原藩镇产物；四、关隘机察咸盐；五、蛮獠犀象香料；六、源头木条花果^[8]。这些负担最终都要落在农民身上。

李朝时期土地已开始买卖、典当。据越史记载，1135年夏李神宗“诏诸卖田池，不得倍钱还赎，违者有罪^[9]。1142年，李英宗定熟田认田法，其中规定：“诏诸典熟田，二十年内听赎。……诸断卖荒熟田，已有契券者不得赎”。

农业是封建国家的经济基础，农业生产决定着封建社会的繁荣和稳定。在李朝时期，封建统治者鼓励农业生产，关心水利建设，用以保障稻谷的丰收。在越南全国各地修筑堤坝，开凿运河，疏通河渠，用法律保护水牛不许随意被宰杀。此外，开垦荒地也成为发展农业生产的一项重要措施，李朝利用掠夺来的战俘开地垦荒，因此，李朝时期的农业生产得到很大发展，增强了国力。但是，在封建统治者“重农抑商”和轻视手工业的政策下，手工业和商业受到歧视和压迫，得不到鼓励和发展，从而使越南社会禁锢于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的落后状态。然而与封建朝廷的军事、经济有重大关系的开采冶炼、制造兵器、铸造钱币，以及供宫廷享用的纺织锦缎等手工作坊，却有较大发展。

李朝时期，越南封建社会尚有大量奴隶存在，其中多半为“家内奴”。公元1119年，李乾德（仁宗）“定私奴刺墨（黥字）之禁”，对奴隶在人格上稍加改善，按规定：“凡京城内外诸人家奴仆不得刺墨胸脚，如禁军样，及刺龙文于身上。犯者没官”^[10]。

李朝时期的越南，尚无本民族的通用文字。由于越南长期处于中国封建王朝的统治之下，汉字是官方的通用文字，使用汉字记事、写作、颁发律令。儒家经籍和儒家思想，早已在越南社会广泛流传，深入人心。因此，越南历代封建统治者把尊孔、崇尚儒学作为维护封建统治的工具。李日尊（圣宗，1054—1072年），于1070年在京城癉龙（河内）建文庙，塑周公、孔子像及七十二贤人画像，四时祭祀^[11]。李乾德时（仁宗，1072—1127年）于1075年首次举行科举考试选拔官吏，但在李朝时期科举之法尚无定式，临时诏举天下士人试于殿庭。李朝于1076年建立国子监，作为培养统治阶级子弟的最高学府。李龙干时（仁宗，1176—1210年），曾举行三教考试，选拔通晓儒、佛、道的人才。

此外还大力提倡佛教，以其作为巩固封建统治的工具。李朝是越南佛教盛行时期，“以奉佛为有国常典”，佛教被崇为国教。终李之世，在京城及全国建造寺观共一万余处，壮丽豪华一如宫殿^[12]。修建佛塔不计其数。建寺、铸钟、写经、设会（法会），“度天下人为僧”。因而，李朝有“百姓大半为僧，国内到处皆寺”^[13]之说。

据越史记载，李朝的建立者李公蕴，出生于焦山寺，三岁被古法寺僧人李庆文收养，就业于六祖寺高僧万行，接受禅宗佛学。李公蕴篡夺王位，曾得到“天下太平僧”万行的鼓励和支持，万行被尊为国师。李朝初期的许多官员都出身于僧侣阶层。宋天禧四年（1020）9月，李公蕴遣宋使阮道清请得《三藏（经、律、论）》，诏僧统费智去广州迎接。

李朝历代诸王皆推崇佛教（禅宗），把佛教定为国教，使禅宗佛学广为传播。李朝第二代国王李佛玛，是禅宗无言通派的僧祖。第三代国王李日尊，潜心钻研禅宗，创立了禅宗草堂派，一直盛行到15世纪^[14]。李乾德，崇拜高僧、道家觉海和通玄真人，因而有“觉海心如海，通玄道又玄”之赞。神宗（李阳焕，1128—1138年）拜明空为国师。高宗（李龙干，1176—1210年）使人呼为“佛”。李朝封建统治者虽然虔心信佛，但却把“大慈大悲”“忌杀生”等佛陀的教诲忘在了脑后，对内进行残酷统治，对外猖狂发动侵略战争。

二

法国著名东南亚史学家G.塞岱斯在《印度支那文明史》一书中，对越南李朝曾做过这样的评价：“李朝是越南独立初期建立的一个强大的王朝，它的历史被充满军事纷争所占据”^[15]。事实的确如此，在李朝历史上对外进行武力扩张占有重要位置。

李公蕴得国以后深知为了巩固政权、建立自主国家，必须争取宋朝承认。因而在李朝建立的第二年（1010年）便向宋遣使入贡，宋朝廷按宗藩关系册封李公蕴为静海节度使、交趾郡王，后又加封为南平王。在李公蕴时期，中越保持着和平友好的宗藩关系。到第二代李佛玛及第三代李日尊当政时期，李朝贡使不绝，宋朝也屡有封赠，中越大体上继续保持着和平友好关系。

但与此同时，李朝前三代国王还推行扩张政策，首先对南方比较弱小的占婆王国（占城）发动了三次大规模的侵略战争。

李太祖顺天十一年（1020年）冬12月，李公蕴“命天王佛玛击占城”，越南李朝侵略军入侵占婆，从布政寨（今广治）直打到龙鼻山（今广平平政县）。占婆军民坚决抵抗，直至占军统帅布令战死，“占人死者过半”^[16]，才迫使占婆臣服。

李太宗天感圣武元年（1044年）正月，李德政（即太宗又名佛玛）“亲督诸军，万橹齐发”，从海路侵入占婆，占王乍斗（阇耶僧诃跋摩二世）不幸战死，占军大败，被侵略军“追斩三万级”，生擒5000人，“尸塞原野”。李德政进入占婆王都佛誓城，掳掠而去。^[17]

李圣宗神武元年（1069年），李日尊（圣宗）和大将李长杰曾两次入侵占婆，2月首战失利，4月重整军旅大败占军，俘国王制矩（律陀罗跋摩三世）及其众50000人。5月，把占婆王都阇槃城付之一炬，使占婆王都化为废墟，并强迫占婆王制矩割让地哩（今广平境内）、麻令（今广治境内）和布政（今广平境内）三州^[18]。

正是由于越南李朝对南方占婆王国发动侵略战争的胜利，使李朝封建统治者的扩张政策极度膨胀，又自恃越南经过李朝三代国王60余年的治理，国力日趋强盛，从而对北方的中国宋朝又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侵略战争。

当时宋朝廷正陷入困境：宋与辽纷争不息；宋朝内部王安石派与司马光派之间政见不合，斗争不止；中国北方广大地区旱灾严重，流民塞道。于是，李朝统治者遂乘机以广西官员沈起、刘彝“在州潜起蛮峒兵，缮舟船，习水战”；又“禁州县不与我贸易”^[19]为借口，于宋熙宁八年（1075年）11月，“命李长倏、宗亶领兵十余万”，发动突然袭击，大举侵略中国。

越南李朝军队水陆并进，陆路分三道进发，于11月20日攻陷钦州，3天之后攻陷廉州（今广西合浦）。翌年正月二十二日攻陷邕州（今广西南宁）。据越史记载，李朝军队攻占邕州后，“尽屠其民凡五万八千余口，并钦廉死亡者，几十余万”^[20]。越南李朝侵略者在这场战争中就这样大肆屠杀中国百姓，而今天越南史学者竟然美其名曰“为了自卫，先发制人”^[21]，这是何等野蛮的强盗逻辑！

面对越南李朝的疯狂入侵，宋朝以郭逵、赵为正副招讨使，调集10万兵力，于熙宁九年（1076年）12月攻入越南，进入谅山地区，直指李朝京城癉龙（河内）。但此后双方对峙于求江（今河内东北）、如月江（求江流经如月村的一段）两岸，互有胜负。

先是宋军在如月江首战失利，“宋兵死者千余人”^[22]，士气受挫。随后，在李朝军队向如月江北岸发动的进攻中宋朝军队遭到惨败，主将弘真、昭文两王子战死，兵力损失惨重。宋军统帅郭逵引军西进至富良江（今红河），遭李朝军队迎击不得渡河，致使宋军“距交州（即癉龙城）裁三十里，隔一水不得进”。这时宋军“兵夫三十万人，冒暑涉瘴地，死者过半”；又由于长途转输，军粮不济。因此，宋军无法击败李朝军队。于是，在宋熙宁十年（1077年）2月底双方议和，宋军北返。这场历时一年半的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此后，李朝向宋称臣入贡如故。公元1174年，宋孝宗封李天祚（英宗）为安南国王，这是安南国名的由来。

从13世纪中叶开始，李朝封建统治者日趋腐朽没落，国王徇贪财货，营造不息，盘游无度；“郡臣多卖官鬻狱，贿赂公行”，朝政紊乱。又兼“累岁饥馑，人民困穷”，以致“盗贼恣行”，到处发生起义和暴动，人心思变，从而使李朝到惠宗时已不可收拾。

公元1210年冬李龙干（高宗）卒，由其子李禙即位（惠宗，1210—1224年），年仅17岁，到20岁时身患疯狂症，由元妃之兄太尉陈嗣庆辅国，政权日益旁落。1223年陈嗣庆死，翌年由陈守度为殿前指挥使，大权独揽。冬十月，李禙（惠宗）出家居大内真教禅寺，传位于次女昭圣，尊号曰诏皇。1225年冬，陈守度强迫8岁的李昭皇禅位于其夫、陈守度之侄陈日，自称“禅皇”。于是，越南李朝遂亡，开始了陈朝统治时期。

三

由篡夺李朝王位而建立陈朝的陈日（太宗，1225—1258年），据《大越史记》记载：“帝之先世闽人，四世祖京来天长……以渔为业”。在陈朝建立之后，陈日于1226年正月封其叔陈守度为太师统国，掌管军权。是年秋8月，弑李朝禅位的惠宗于真教禅寺以绝后患。相继讨平了乘李朝衰微而割据一方的豪强势力，遂统一国内。如果说越南李朝（1009—1225年）是“中国式”的中央集权制封建国家，那么越南陈朝（1225—1400年）就是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向前发展，使越南封建王朝进入盛世时期。

越南陈朝传13代，共175年，也是统治时间比较长的封建王朝。陈朝的封建统治，也具有许多特点。

陈日（太宗，1225—1258年）在建立陈朝的第三年，为使文武官员效忠朝廷，循李朝的做法，每年4月4日，宰相百官到皇城西门外的铜鼓神祠“会盟歃血”，由中书检正宣读誓言：“为臣尽忠，居官清白；有谕此盟，神明殛之”。

陈朝在政治上有一大特点，就是所谓“上皇制”，从陈太宗至其后有6代国王都是如此。即1258年陈圣宗（陈晃）即位，陈太宗（陈日）迁为太上皇（上皇在位时间：1258—1277年，以下同）；1278年陈仁宗（陈竆）即位，陈圣宗为上皇（1278—1290年）；1314年陈明宗（陈天明）即位，陈仁宗为太上皇（1314—1320年）；1329年陈宪宗（陈旺）即位，陈英宗为上皇（1329—1357年）；1372年陈睿宗（陈）即位，陈艺宗（陈）为上皇（1372—1394年）；1398年陈少帝（陈）即位，陈顺宗（陈）为上皇（1398—1399年）。

据（越）黎澄《南翁梦录》记载：“陈家旧例，有子既长，即使承正位。而父退居北宫，以王父尊称而同听政……事皆取决于父，嗣王无异于世子也”。由此可见，所谓“上皇制”，是由禅位的上皇掌握实权。有人认为，这种“上皇政治”的由来，是由于陈朝同中国元朝和明朝进行交涉，避免由皇帝（国王）直接出面，而以“上皇”的名义进行。

陈朝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制，维持“家天下”，凡“宰相则择宗室贤能”独占，如太宗之叔守度，圣宗之弟光启、日，仁宗之弟德晔，英宗之弟国調等，都是国王的近亲担任宰相级别的高官大吏。陈朝还规定，皇室的“婚姻不于异姓而于同姓”，即所谓“婚娶皆同姓”，使陈氏皇室宗族集团，成为保护陈氏皇帝宝座的围墙。陈朝国王以“天下者祖宗之天下，承祖宗之业，当与宗室兄弟同享富贵”，作为王室奉行的座右铭。

陈朝为了巩固其封建统治，加强了宗室成员在朝廷中的权力。1236年初，陈太宗“定大臣官衔：凡宗室入政府，或太师、太傅、太保、太尉，或司徒、左右相，皆兼授检校，特进仪同三司平章事”。

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制，陈太宗还于1242年把地方行政机构从李朝时期的24路，定为12路。置安抚使、镇抚使正副2员。在路以下又设大司社（五品以上）和小司社（六品以下）。1244年，又任命文臣为诸府路的官员，凡12处。府有知府，路有通判，州有漕运使副，主漕运。县置令、尉、主簿。自1242年以后，陈朝加强了中央集权的地方行政制度，地方受中央朝廷的直接领导，从而消除了自10世纪越南独立以来地方势力的分裂割据现象。

陈朝通过科举选拔官吏，逐渐完善了科举制。陈朝初年（1227年）举行“三教（儒、道、释）”考试，以各承其业。1232年春，试大学生，分为一甲、二甲、三甲。越南科举制分甲第自此始，然年限未定，试法未详。此后，进一步完善科举制，确立了通过乡试、会试、殿试的所谓三级选拔官吏的制度。1247年大比取士，赐状元、榜眼、探花。越南封建王朝的所谓“三魁之选”自此始。陈仁宗定大比取士，以7年为准。

陈朝崇文教，为培养贵族子弟，于1253年正式设立国学院，塑周公、孔子、孟子，画七十二贤像，奉祀。选文臣从臣子弟入学，诏天下名士在国学院讲授“四书五经”。陈朝还设立国史院，撰修国史。

在经济方面，陈朝各代封建统治者都很重视农业的发展。越南的农业以种植水稻为主，发展农业必须重视水利建设。因此，陈朝在各路大力修筑河堤，从河的源头至海岸修堤，开掘沟渠，以防河水泛滥冲毁农田，并可得到排泄和灌溉之利，使稻谷旱涝保收。陈圣宗于1255年专设河堤正副使的官员，负责修筑与维修河堤。“岁以农隙，督军筑堤岸、掘沟渠，以防水旱”。在裕宗时，于1338年置劝农司、屯田使，以发展农业。

为了扩大耕地发展农业生产，增加王室宗亲的收入，陈朝允许皇亲国戚和国家一样可以开垦荒地，设立庄园。1266年，陈圣宗允许王侯、公主、驸马、帝姬，招募无地流民为奴婢，到沿海地区垦荒，立田庄，因而，在肥沃的红河三角洲设立了许多田庄。越南“王侯有庄自此始”，陈朝于各路置田庄正副使进行管理。

越南从陈朝开始正式实行“屯田”制度。陈裕宗于1344年置劝农司，设正副屯田使，专司募民开荒。这种屯田垦荒，扩大了耕地面积，加强了农业生产，使屯田与国库田一样成为越南封建王朝财政收入的一项重要来源。屯田的耕作者实际上是国家的农奴或罪奴，还有大量的战俘，他们要向国家缴纳收成的全部或大部分。因而屯田垦荒，对越南封建社会的农业发展起过重要作用。

在陈朝的统治下，越南农村公社成员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他们成为向封建国家缴纳租税和服劳役、兵役的主要承担者。据越史记载，1242年陈太宗曾规定：凡有田土的人丁须出粟纳税，一、二亩出钱一贯，三、四亩出钱二贯，五亩以上出钱三贯。田租一亩出粟百斤。无田者全免。

随着经济的发展，到陈朝时期买卖土地已很普遍，甚至将“官田”卖给百姓作为私田。1254年，陈太宗“鬻官田，许人卖为私，一亩钱五镪（贯）”。这时，农村公社由于贫富分化，已出现私田。随着私有土地的发展，使村社土地所有制日趋瓦解，封建地主阶级日益成长。

由于天灾和剥削的加重，越南各地经常发生饥荒，因而陈朝统治者仿中国封建王朝的“常平仓”，而于各路立“漕仓”，“贮田租，以赈饥民”。

陈朝时期随着农业的发展，手工业和商业也有一定的提高和发展。1230年，把京城癉龙划为61坊，置评泊司，促进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但由于基本上仍处于自然经济条件之下，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还受到很大束缚。(www.xing528.com)

陈朝时期的越南，仍有大量奴隶存在，陈裕宗曾于1362年“令私奴耕苏沥江北岸地”，说明私奴之多。按陈制，凡官奴皆于额头黥“官中客”三字；在朝廷侍候国王的为“座上奴”。陈朝在明宗（1314—1329年）、裕宗（1341—1369年）时期，因王侯公主家奴多逃为盗，因此，朝廷命王侯公主家奴必须“题额”（黥字），用以防止家奴逃亡。

陈朝统治者为了维护封建统治，制定了新的法典——《刑书》，用严刑酷法惩治罪犯。犯盗窃罪者要受到砍手、刖足或是被大象蹴杀的酷刑。重罪犯人可能受到三种处罚：脸上黥字，罚去耕种公田、流放到沿海一带垦荒、极刑处死。

在陈朝统治时期，越南的民族文化又有新的发展，越南人使用“字喃”书写的作品盛行起来。我们知道越南在13世纪以前，唯一通用的是汉字，官方的文件和书籍、诗歌、文章全都用汉字书写。据研究认为，在东汉末年土燮任交趾太守时期（187—226年），为越人书写方便而创作了“喃”字，或名“字喃”。其后，经过一个很长的发展过程，到李朝时期（1009—1225年）使用“喃”字书写已开始流行，到陈朝（1225—1400年）进入盛行时期，喃字走上了正常的发展轨道。

所谓“喃”字或“字喃”是“南国文字”的意思，它是仿照汉字创造出来的，借用汉字的结构，利用汉字的形声、会意、假借等形式，用来表达越南人的语言。例如汉文：“有三年读书时间”一句话，喃字写作“固读册”。在14世纪，越南出现了一些用喃字书写的国语文学作品。朱文贞作《国语诗集》；韩铨善国语诗赋，在他的《披砂集》中也有许多国语诗。

“喃”字的盛行是越南民族意识增强的体现。越南陈朝时期的封建民族意识已很强烈，陈艺宗（陈颐，1370—1372年）于1374年甚至“诏诸军民不得服北人（中国人）衣样，及效占（占婆）、牢（老挝）诸国语”。这种狭隘的封建民族意识，已发展到排斥外来文化的程度。

在史学方面，陈朝也开创了仿效中国封建王朝编纂本国史书的先河。陈太宗（1225—1258年）任命翰林院学士兼国学院监修黎文修为史官，编纂从赵陀（公元前207—前111年）至李昭皇（1224—1225年）千余年的历史。在圣宗绍隆十五年（1272年）完成《大越史记》30卷，是越南第一部用汉文编纂的正史。在这以后又经修补，最后在1479年由吴土连编纂为《大越史记全书》，共15卷，流传至今。

陈朝封建统治者非常重视军队建设，实行征兵制，从禁军直到各路军都选民丁强壮者充当。陈太宗于1239年选丁壮为兵，定上、下、中三等，并且实行“寓兵于农”的政策，士兵轮流回乡耕田。1246年定诸军，选壮者充四天、四圣、四神军。陈朝设有严密的军事组织，对士兵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1253年设立讲武堂，进行军事演习。陈英宗于1296年春，“阅天下兵，使世为兵，不得入仕”。

越南陈朝以其比较强大的政治、经济实力为后盾，不断增强军事力量。从而使陈朝不仅抵御了元军的三次征伐，而且还对占城和老挝发动了几次大规模的侵略。

四

在13世纪下半叶的30年间，打退蒙古军的三次征伐，是越南陈朝时期的重大事件。公元12世纪末和13世纪初，蒙古汗国于漠北草原兴起。元太祖成吉思汗（1206—1227年）及其后继者——窝阔台汗（1229—1241年）、蒙哥汗（1251—1259年）和元世祖忽必烈（1260—1294年），对西方和南方国家进行了长期的征伐。

对西方，从1218年灭西辽以后至1259年，蒙古军横扫欧亚两洲，在被征服的土地上建立了四大汗国。对南方，于1227年灭西夏；1234年灭金；从1235—1276年，共用了大约40年的时间灭亡南宋，建立了统一全中国的元王朝。这时，元朝便进入了盛世。

元世祖忽必烈在对外关系方面穷兵黩武，企图以武力征服各国：东征日本（1273—1281年），南征爪哇（1292—1293年）。在西南，发动了三次征缅战争（1277—1301年）。与此同时，对陈朝统治下的越南（元称交趾）进行了三次征伐（1257—1287年）。但因遭到各国的顽强抵抗，使忽必烈的海外征服均遭失败。在忽必烈用武力征服各国中，以蒙古军三次征交趾的时间最长，绵延达30年之久。

公元1251年，蒙哥汗即位以后不断派兵进犯宋朝。1253年，皇弟忽必烈和大将兀良合台向西南进军，攻陷大理，平定云南，很快从西南方向对宋造成大包围形势。1257年冬，为使交趾臣服，夹击南宋，蒙古大将兀良合台伐交趾。先是遣二使者往谕陈日（陈太宗）接受蒙古提出的“六事”，即“君长亲朝”，“子弟入质”，“编民数”（造人口册），“出军役”，“输纳税赋”，“置达鲁花赤”监政。但二使者被陈朝监禁。于是，兀良合台便率蒙古军从大理出发，于12月沿元江、红河进入交趾，进逼京城癉龙（河内）。陈朝国王陈日（太宗）以象兵、步兵迎战失利，被迫退保天幕（快州—兴化），蒙古军攻陷癉龙，因一使者死于狱中而屠其城，兵留九日。后蒙古军以天气炎热，人马困乏，又遇到激烈抵抗，遂撤军。这是蒙古军第一次征交趾，不胜而退。

1258年春，陈晃（圣宗，1258—1278年）即位，是年议定对蒙古三年一贡。1261年，元世祖忽必烈封圣宗为安南国王。当时，陈朝为了保存自己而采取两面政策：一面因蒙古军的威胁，向蒙古遣使入贡，蒙古派达鲁花赤（监政官）监督国政；另一面又与宋朝保持宗藩关系，1262年宋理宗封陈晃为安南国王，1266年陈圣宗遣使贺宋度宗即位。

公元1283年，越南陈朝第三代国王陈竆（仁宗，1279—1293年），为防备元军的进攻，亲率王侯演习水军和步军；以兴道王陈国峻为国公，节制全国诸军，择将士统帅部伍。至元二十一年（1284年）10月，元朝以占城“叛服不常”，决定举兵征伐。镇南王脱欢奉诏取道交趾伐占城，并以此断绝交趾与占城通谋之患。责令陈仁宗（陈竆）“运粮送至占城助军”。陈朝决定抗拒，命兴道王陈国峻统领各路军20万，提兵界上。于是，导致元朝征交趾第二次战争的爆发。但其根本原因在于，陈朝屡借托词不愿接受元朝提出履行“六事”的苛刻条件。

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3月，镇南王脱欢率大军分六道进攻，大破陈朝军，攻占京城癉龙，国王陈竆（仁宗）引宗族官员从海路去天长、长安集兵屯聚；兴道王陈国峻以船千余艘聚万劫。元军统帅唐兀歹与唆都等率兵自占城与脱欢大军会合。据越史说，唆都领兵50万。元军自入交趾境，大小7战，取地2000余里，陈朝国王之弟昭国王陈益稷、上位彰宪侯陈键及僚属黎等降元。

陈朝军队寡不敌众，但虽被打败仍能聚集力量，不断发动袭击，使元军困乏死伤亦重。蒙古军马也不能发挥弓箭的特技，并适暑雨疫作，军士多疾，遂决定北撤。元军弃其京城渡江（红河）北岸，行至册江遭到伏击，元军蹋断浮桥多伤亡。脱欢率元军主力北返，兵屯思明州（广西宁明县），命唆都等还马里。陈朝以兵追蹑，唆都于干满江战死，陈仁宗见其首复令油浸。元军对交趾的第二次征服，又以不胜而退结束。

元世祖忽必烈积极准备第三次征交趾。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2月，命湖广行省造征交趾海船三百艘。罢征日本，以全力征交趾。封降元的陈仁宗之弟陈益稷为“安南国王”。至元二十四年（1287年）正月，诏发江淮、江西、湖广三省蒙占、汉、券军（宋降元军队）7万人，船500艘；及云南兵6000人，海外四州黎兵15000人；命海道运粮万户张文虎等运粮17万石为军需。置征交趾行省。均受镇南王脱欢节制，分道讨交趾。

至元二十四年（1287年）11月，镇南王脱欢大败陈朝军，会师于交趾万劫（海兴支棱），12月占领交趾城（癉龙）。但此时元军严重缺粮，无法就地解决。各府、路的越南人实行“坚壁清野”，“皆匿其粟而逃”。1288年初，运粮官张文虎所率运粮船遇伏击，损失殆尽。陈国峻还于白藤江大破元军，都元帅乌马儿等被俘，损失惨重。至元二十五年（1288年）3月，脱欢被迫放弃癉龙，引兵还万劫，与诸将议事，诸将建议：“交趾无城池可守、仓庾可食；张文虎等运粮不至。且天时已热，恐粮尽师老，无以持久，为朝廷羞。宜全师而还”。脱欢遂决定撤军。陈仁宗收集散兵30万守御东关，遏制脱欢归路。

元军在撤军途中疲惫不堪，又于要道遭截击，伤亡很大。最后，镇南王脱欢率元军主力返回广西思明州，爱鲁引兵还云南，奥鲁以诸军北还。1289年，陈朝送元被俘人员都元帅乌马儿等从水路还国，用兴道王陈国峻之计，夜以善水者潜水凿船，使乌马儿等皆溺死。

元军第三次征交趾，最后也以失败而告终。据《新元史·脱欢传》载：“是役之败也，世祖以脱欢再伐安南无功，丧师辱国，终身不许入觐”。元军北返之后，陈仁宗即向元朝“遣使来谢，进金人代己罪”。

打败蒙古军的三次侵犯之后，越南陈朝经过20余年的休养生息，逐渐恢复了国力。又相继发动了侵略占城和老挝的战争。

公元1305年，占城王制旻（阇耶辛诃跋摩三世）企图同陈朝通过“和亲”来缓和两国的关系，阻止陈朝的进一步入侵。1306年，陈英宗（1293—1314年）以其妹“玄珍公主嫁占城王制旻”，占王则以割让乌、里二州作为“聘礼”。陈朝于1307年将乌、里二州更名为顺州和化州（相当于越南的广治和承天地区）。

1307年占城王制旻死去以后，陈朝以占城新王制至“数反侧”为借口，陈英宗于1312年出兵侵犯占城，掠占王制至，“封其弟制陀阿婆粘为亚侯镇其地”。1318年秋，陈明宗遣惠武大王国征占城，先是损兵折将，后由管天武军范五老纵兵从后路包剿，占军败走，擒获甚众。

1376年冬，陈睿宗（1372—1377年）领兵12万，大举征占城。1377年初，在进攻占城王都阇槃城的战役中，陈军前后隔绝，遭占军截击，被占王制蓬峨打得大败，陈睿宗阵亡，大将杜礼、阮纳皆战死。在陈顺宗时期（1388—1398年），于1388年冬，占王制蓬峨进犯清化等地，大将黎季睺奉命迎战失利。但占王制蓬峨在1390年初的一次水战中，因叛徒告密而阵亡，占军溃败。自此以后，占城（占婆）急剧衰落，并逐渐为越南所吞并。

陈朝为称霸中南半岛，对其西部邻国老挝（越史称哀牢或牛吼）也不断发动侵略。陈英宗于1298年冬伐哀牢，损兵折将。1324年，陈明宗亲率大军侵入老挝川圹地区，“哀牢望风循去”，陈明宗“磨崖记功”而还。1329年冬，陈宪宗亲征牛吼，哀牢溃败。1336年秋，陈宪宗“欲耀武略城”，再次发兵征哀牢，但遭到伏击夹攻，死伤过半，大败。越南历代王朝侵略征伐老挝的战争，从未停止过。

结　语

自公元939年吴权自立称王（939—944年），后经“十二使君”之乱，丁部领建立大瞿越国（968—980年），直至黎桓建立前黎朝（980—1009年），这是越南建立独立自主政权的开始阶段，是向建立完善巩固的封建国家的过渡时期。因此，这三代一共才存在了50年。到李朝和陈朝统治的400年间（1009—1400年），越南封建社会日益巩固和发展，越南封建国家进入盛世时期。

越南陈朝和李朝的封建统治者，其先世皆为闽人（福建人），深受中国文化的熏陶。在他们得国以后，按中国封建王朝的模式建立起封建国家。在中国文化的影响下，越南封建社会迅速向前发展，并与越南社会固有的奴隶制因素相结合，具有强烈的侵略性，征南扰北，争夺中南半岛地区的霸权，是其基本特征。

（原载《云南社会科学》1988年第4期）

【注释】

[1]据《大越史记·本纪》卷三《李神宗纪》：宋绍兴五年（1135年）二月，真腊、占城二国来贡。同上书《李高宗纪》：宋绍熙二年（1191年）春，真腊来贡。

[2]据（宋）沈括：《梦溪笔谈》，李公蕴其先为闽人。

[3]《大越史记·本纪》卷之二《李纪·李太宗纪》（汉文手抄本）。

[4]同上。

[5]《大越史记·本纪》卷之二《李纪·李太宗纪》（汉文手抄本）。

[6]同上。

[7]参见梁志明《十—十四世纪越南封建土地制度初探》。

[8]《大越史记·本纪》卷之二《李纪·李太祖纪》（汉文手抄本）。

[9]同上书，卷之三《李纪·李神宗纪》（汉文手抄本）。

[10]《大越史记·本纪》卷之二《李纪·李太祖纪》（汉文手抄本）。

[11]《大越史记·本纪》卷之二《李纪·李圣宗纪》（汉文手抄本）。

[12]［越］陈正和：《越南佛教史略》，《印支研究》1984年第8期。

[13]《大越史记·本纪》卷之二《李纪·李太祖纪》（汉文手抄本）。

[14]［日］小川宏：《越南佛教史略》，山本达郎编：《东南亚的宗教和政治》。

[15]［法］G.塞岱斯：《印度支那文明史》第二版，日译本，第102页。

[16]《大越史记·本纪》卷之二《李纪·李太祖纪》（汉文手抄本）。

[17]同上。

[18]《大越史记·本纪》卷之二《李纪·李圣宗纪》（汉文手抄本）。

[19]同上书，《李纪·李仁宗纪》（汉文手抄本）。

[20]同上。

[21]［越］潘辉黎等著：《越南民族史上的几次战略决战》，中译本，第17页。

[22]《大越史记·本纪》卷之二《李纪·李仁宗纪》（汉文手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