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邮驿的进步促进了工商业的发展，首都长安、东都洛阳很快就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作为交通枢纽的扬州、成都、广州、汴州（河南开封市城区）、杭州、荆州（湖北荆州市荆州区）、江州（江西九江市浔阳区）、太原、幽州（北京市宣武区），也空前繁荣。据孙健先生言，唐代“少府监（皇家工商总局）”直属的“中尚署”、“左尚署”、“右尚署”、“织染署”、“掌冶署”等5大手工业制造机构，就役使技能工匠达19 850人；“将作监（皇家工程局）”所属的工匠，也有15 000人〔1354〕；民间私营手工业作坊，也不乏“资财巨万，家有绫机五百张”〔1355〕的个例。可见唐代手工业作坊的规模已经空前庞大。工商业的迅猛发展，很快引发货币供应不足的“钱荒”。开元二十六年（738年），唐玄宗下令设置宣州（安徽宣城市宣州区）、润州（江苏镇江市润州区）等处“钱监”，开始铸造“开元通宝”。但是“天下盗铸益起，广陵（江苏扬州市广陵区）、丹阳（江苏镇江市丹阳市）、宣城（安徽宣城市宣州区）尤甚。京师权豪，岁岁取之，舟车相属。江淮偏炉钱数十种，杂以铁锡，轻慢无复钱形。公铸者号官炉钱，一以当偏炉钱七八，富商往往藏之，以易江淮私铸者”〔1356〕；“宰相李林甫请出绢布三百万匹，平估收钱，物价踊贵，诉者日万人”〔1357〕；“天宝十一载（752年），又出钱三十万缗易两市恶钱，出左藏库排斗钱，许民易之”〔1358〕。就是说，唐玄宗刚开始下令铸造“开元通宝”，就引发民间铸造私钱的浪潮。京师权贵和豪强络绎不绝地将私钱运入长安，数十种私钱很快充斥长安市场，正宗的“开元通宝”反而被富商收藏去交换私钱。宰相李林甫动用国库300万匹绢布回收私钱，结果引起物价飞涨，每天有上万人告状；后来又拿出30万缗官钱去回收私钱，结果更是火上浇油；最后只好增设99座熔炉“增调农人铸钱”〔1359〕，以“每千钱费钱七百五十”〔1360〕的高额代价“岁铸钱三十二万七千缗”〔1361〕，但仍然不能阻止私钱泛滥，官钱仍然大闹“钱荒”。“贞元初，骆谷（西安市周至县境内）、散关（陕西宝鸡市陈仓区大散岭）禁行人以一钱出”〔1362〕。就是说，唐德宗李适为了防止铜钱外流，只好采取封锁关卡的措施。结果引起全国各地竞相效法，货币流通受到严重阻碍，已经不能适应商品流通的需要。
元和五年（810年），“宪宗以钱少，复禁用铜器。时商贾至京师，委钱诸道进奏院及诸军、诸使富家，以轻装趋四方，合券乃取之，号‘飞钱’”〔1363〕。于是，一种被称为“飞钱”的汇兑业务便应运而生。“飞钱”的操作程序是：到首都长安销售货物的商人，把收入的现金交给本地的“进奏院（驻京办事处）”，“进奏院”出具一式二份票券，注明交钱者姓名、钱款数额，及取钱机构的名称。其中一份票券交给商人作为取款凭证，另一份由“进奏院”传送到取钱机构，作为核对记账的依据。商人轻装返回本地之后，凭票券与取钱机构核对“合券”，就可以如数取回现金。“进奏院”收取的现金可以直接用于向朝廷交纳赋税，减少解送赋税款项的运输费用。正如《国史旧闻》所言，“商人纳钱京师，可少慢藏之患；地方纳钱中央，可省转搬之劳”〔1364〕。元和七年（812年），唐宪宗又下令“许商人于户部、度支、盐铁三司飞钱，每千钱增给百钱，然商人无至者。复许与商人敌贯而易之”〔1365〕。就是说，“飞钱”诞生仅两年，唐宪宗李纯就让户部等衙门接管，并收取10%的汇兑费；遭到商人抵制后，又只好取消汇兑费，实行“敌贯”兑付（1 000钱兑付1 000钱），但已经不能恢复其生机，以致“钱重帛轻如故”〔1366〕。元和十二年（817年），唐王朝下令：“富家钱过五千贯者死，王公重贬，没入于官，以五之一赏告者。”〔1367〕于是唐代商业活动的一大创举，终于被昏聩的封建统治者肆意扼杀。从现存资料看，“飞钱”的最初使用者，大都是经营茶、酒之类商品的官榷商人，一般缺少官府背景的商人，难免会有所观望。如果唐王朝能够因势利导，让“飞钱”顺利成长，这也许就会酝酿出中国资本主义的萌芽。
北宋开宝三年（970年），宋太祖赵匡胤也曾经设置“便钱务”，就是在汴京（河南开封市城区）开设官营汇兑机构，直接为行商提供异地汇款业务。据史料记载，仅只是至道元年（995年）到至道三年（997年）的3年时间，“便钱务”经办的商业汇款就达到178万贯（约4．78亿元人民币〔1368〕），规模远远超过唐代的“飞钱”。这意味着中国的商品经济已经开始呼唤新的货币金融制度，同时也标志着中国的信用交易已经进入一个新时代。可惜中国封建统治者只关心“家天下”的稳固，根本不关心社会利益，更不可能引导社会发展。
【注释】
〔1354〕见孙健《中国经济通史》（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上卷第12章第3节第423页《唐代手工业的发展》。
〔1355〕见《中华野史第1卷》（三秦出版社2000年版）第790页《朝野佥载》。
〔1356〕见欧阳修、宋祁《新唐书》第54卷第1386页《食货志四》。
〔1357〕见欧阳修、宋祁《新唐书》第54卷第1386页《食货志四》。
〔1358〕见欧阳修、宋祁《新唐书》第54卷第1386页《食货志四》。
〔1359〕见欧阳修、宋祁《新唐书》第54卷第1386页《食货志四》。(www.xing528.com)
〔1360〕见欧阳修、宋祁《新唐书》第54卷第1386页《食货志四》。
〔1361〕见欧阳修、宋祁《新唐书》第54卷第1386页《食货志四》。
〔1362〕见欧阳修、宋祁《新唐书》第54卷第1388页《食货志四》。
〔1363〕见欧阳修、宋祁《新唐书》第54卷第1388页《食货志四》。
〔1364〕见陈登原《国史旧闻》（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2册第29卷第198页《飞钱》。
〔1365〕见欧阳修、宋祁《新唐书》第54卷第1389页《食货志四》。
〔1366〕见欧阳修、宋祁《新唐书》第54卷第1389页《食货志四》。
〔1367〕见欧阳修、宋祁《新唐书》第54卷第1389页《食货志四》。
〔1368〕根据《中国历代度量衡量值表》，宋代1斤约661克，1两约41．31克，1贯钱合1两白银，当前1克白银价值约6．5元人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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