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史籍确认的第一条运河——云梦通渠

中国的地形特征是西高东低，江河流向普遍是由西而东，南北流向的河道较少。夏禹治水时曾经有开凿南北运河的创举。《史记》记载：“（大禹）乃厮二渠以引其河。北载之高地，过降（绛）水，至于大陆（巨鹿泽），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渤海。九川既疏，九泽既洒，诸夏艾安，功施于三代。”^〔440〕就是说，4　000多年之前，大禹曾经开凿两条运河，将黄河之水引入北面的高地与绛水汇合，然后流入巨鹿泽，最终分为9条逆向支流注入渤海。从此疏通9条大河，宣泄9处大湖，赢得华夏中原的安宁，免除了夏商周3代的洪涝之苦。《汉书》记载：“二渠，其一出贝丘西南南折者也，其一则漯川也。”^〔441〕这就是说，大禹开凿的两条运河，第一条是三门峡到小浪底的黄河河段，至今仍然是黄河最稳定的河道；第二条是漯川河，其故道从河南浚县西北向，经过濮阳市、范县、山东莘县、聊城市、临邑县、滨州市汇入渤海，发挥了近3　000年的重要作用。据史籍记载，周定王五年（公元前602年），黄河发生首次有记载的改道，从宿胥口（淇河、卫河合流处）夺河而走，东行流入漯川，到长寿津（河南安阳市滑县东北）之后北向汇合漳河，然后流经章武（河北沧州市黄骅市旧城镇）汇入渤海；直到南宋建炎二年（1128年），东京（开封）守将杜充决开黄河堤防阻止金军，造成黄河改道从泗水和济水汇入黄海，导致淮河流域从此蒙受800多年的灾害，此后漯川河道逐渐湮废。

春秋时期，诸侯各国为争霸称雄，无不大力发展道路交通，开掘运河渠道。“自是之后，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于楚，西方则通渠汉水、云梦之野，东方则通（鸿）沟江淮之间。于吴，则通渠三江、五湖。于齐，则通（菑）、济之间。于蜀，蜀守冰凿离碓（duì），辟沫水之害，穿二江成都之中。此渠皆可行舟，有余则用溉浸，百姓享其利。至于所过，往往引其水益用溉田畴之渠，以万亿计，然莫足数也。”^〔442〕这就是说，春秋时期吴国开凿的“胥溪”、“邗沟”、“黄沟”已沟通三江五湖，连接了济水、汝水、淮河、泗水，可以通往宋国、郑国、陈国、蔡国、曹国、卫国；楚国开凿的“西渠”、“东沟”则沟通了汉水与云梦泽，可以连接魏国的“鸿沟”直达江淮；齐国开凿的“济淄运河”又沟通了淄水和济水，西向可以通往黄河沿岸，南下可以连接江淮各地；秦国开凿的“都江堰”消除了末水的水患，既有灌溉之利，同时也沟通了成都连接长江的水路交通线。其中楚国开凿的“西渠”，就是中国史籍记载确凿的第一条运河，史称“云梦通渠”。

周庄王十八年（公元前689年），楚文王迁都到郢都（湖北荆州市荆州区纪南镇）。郢都其地东有云梦泽之饶，南有长江舟楫之利，水上交通比较方便。然而由于漾水穿行于云梦泽的大小湖泊中，夏天泛滥成灾，冬天水枯若竭，难于保证四季通航。因此从郢都北上的水运交通路线，必须顺着长江东下转入汉江之后，再溯汉江西上到竟陵（湖北天门市竟陵街道）、沙洋（湖北荆门市沙洋县），航程迂回达700公里，而郢都与竟陵、沙洋两地的直线距离不过100公里。以100公里之距，行700公里之遥，实在是人力、物力的巨大浪费。于是楚国令尹孙叔敖就主持开掘“云梦通渠”。著名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先生考证：“西方一渠当为杨水（漾水），是沟通长江与汉水的一条人工运河。工程的关键是在郢都附近，拦截沮水与漳水作大泽，泽水南通大江，东北循杨水达汉水，所经过的地方正是当时所谓云梦，约当在长江沙市一带到汉水沙洋一带。这条运河是在公元前六世纪初楚相孙叔敖主持下，广大劳动人民开凿的。”^〔443〕

孙叔敖姓蒍（wěi）名敖，字孙叔，祖籍期思（河南信阳市淮宾县期思镇），出生于郢都，其祖父蒍吕臣曾经担任楚国令尹（总理），父亲蒍贾曾经担任楚国司马（国防部长）。据史料记载，周定王二年（公元前605年），孙叔敖曾巧妙利用大别山的水源，在泉河、石槽河上游修建水塘，既消弭水灾，又提供灌溉，建成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型水利工程——“期思陂（bēi）”。周定王八年（公元前599年），孙叔敖出任楚国令尹之后，随即提出“施教于民”、“布政以道”的主张，并开始修建中国史籍明确记载的第一条运河——“云梦通渠”，由此奠定了楚国的霸主地位，被司马迁列为“循吏列传”第一人。所谓“循吏”，就是“奉职循理”^〔444〕的清官，《史记》之后，历代正史皆沿引为传。孙叔敖利用杨水（漾水）河道率先开凿的“云梦通渠”总长约300公里，比中国第二条运河——吴国的“胥河”早93年，比中国的第三条运河——吴国的“邗沟”早113年。直到666年之后的公元67年，古罗马君王尼禄首开西方挖掘运河的先例，他亲自手执金锄举行盛大的开工仪式，准备开凿长度仅有6公里的科林斯运河，将爱琴海与伊奥尼亚海连接起来。结果却引起严重的政治动乱，第二年被迫停工。直到1882年，近代希腊人才重新启动这项运河工程，历经11年的施工作业，才于1893年建成科林斯运河。目前号称“欧洲第一运河”者，是瑞典的“果达运河”，全长约88公里，建成于1832年。由此可见，孙叔敖开凿的云梦通渠，至少比欧洲的运河历史早出2　400年。

【注释】

〔440〕见李炳海校评《史记》第184页《河渠书》。(www.xing528.com)

〔441〕见班固《汉书》第29卷第1676页《沟洫志》注释。

〔442〕见李炳海校评《史记》第184页《河渠书》。

〔443〕见谭其骧《黄河与运河的变迁》（《地理知识》1955年第8期）。

〔444〕见李炳海校评《史记》第713页《循吏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