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历史演进过程中,民族凝聚力通常蕴涵着两重性:一是外在的、历史的、地域的或带强制性而形成的具有外在因素的内聚力量;二是内在的、文化心理的,人们世代相传、互相沟通、互相吸引的精神内聚力量。这两重性统一于历史和社会凝聚的活动中,并从自然和社会两方面,通过民族成员的活动表现出来[13]。汉族的凝聚力从方块汉字、文化认同两个方面表现得最突出,使汉族这个雪球不仅越滚越大,而且越滚越结实。
(一)方块汉字强化了汉族的凝聚力
汉族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凝聚力?方块汉字起了极为特殊、极为重要的作用。
民族语言文字,是一个民族本质的标志和表现,是一个民族最有活力的纽带,特别是汉字具有“前人所以垂后,后人所以识古”的特点,就把汉族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联结在一起,把汉族精神生活的全部历程,都完整地、系统地保存在汉字文献的宝库之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使汉族的历史业绩作为遗产一代传给一代,千古不朽,而汉字在汉族上下5000年历史的锤炼之下,也就锻铸出了稳定、简明和方块形的民族特点。
就稳定来说,从古今用字情况来看,《十三经》累计589283个字,但不重复的单字只有6544个,这基本上可以反映古代用字的最高约数。北京新华印刷厂等单位编的《汉字频度表》,是根据21629372个字的材料统计的,不重复的单字也只有6335个,这也基本上可以代表现代用字的最高约数[14]。从这个比较中,可见古今汉字实际用字的数量基本相当,说明汉字的稳定。正因为如此,所以瑞典汉学家高本汉(Karlgren)对汉字有过一段生动的论述,他说:汉字“一个中国人一旦掌握了它,他所读的一首诗无论是在基督时代(即1世纪),或者公元1000年以后,或者是昨天写的,从语言学观点上看,对他都是一样的。不管是什么时代写的,他都能够理解并欣赏它。可是在别的国家,书写文字随着口语的演变,在很少几个世纪中可形成一种实际上完全新的文字。今天一个普通的英国人很少能看懂三四百年前的本国文献。最早期的文献只有经过专门的语言学研究后才能了解。对中国人说来,数千年的文献都能了解;他们对本国古代文化的无比热爱和理解,大都是他们文字的这种特殊的性质之故”[15]。
就简明来说,古代的汉族由于书写工具和材料的限制,或契于龟甲,或铸于钟鼎,或刻于竹简,或写于帛,从而形成了与口语有一定区别的书面语,这就是通常所称的“文言文”。而文言文最大的特点就是简明扼要,极短的文字,往往包含有极丰富的内容,凡读过文言文的人都会有这个体会。更重要的是由于汉语是一种非形态的,以单音节语素为主的语言,所以一个汉字作为一个符号,既表示一个音节,又表示一个语素,还表示一个意义,汉字就成了“形、音、义的结合体”。这样汉字就与汉语“简短明确”的优点相适应,使之与英、法、俄、西班牙文相比,不仅无多词之难,而且书写也简明,现在联合国5大工作语中以汉字本最薄就是一例。
汉字区别于世界上一切其他民族的文字的最大特点,就是字形成方块。在世界民族文字中方块汉字是别具一格,自成体系的一种文字,它不仅有书法性的节奏美、线性美,而且方块汉字的“形”能传达丰富的信息,既有猜读的可能性,利于阅读,又有联想以至想象的余地,有助于思维能力的发展。(www.xing528.com)
正因为汉字具有稳定、简明,形成方块的民族性特点,所以其在汉族的心理上形成了一种强烈的认同感,从而对汉族的心理产生了强烈的内聚作用。众所周知,尽管汉族方言林立、复杂,但是文字却是通用的,无论讲什么方言的人,只要将其方言写成汉字,除个别的土语俗话以外,在交流上就没有什么障碍。所以由于汉字的统一性,就维系了汉族整个民族的生存。从汉字对统一汉族共同语言的作用来说,我们似乎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汉字对汉族的凝聚作用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的。没有汉字,就没有汉族[16]。汉字就是汉族灵魂和根的象征。
(二)文化认同强化了汉族的凝聚力
人类学家们认为:人是文化的动物。不同的族群能否凝聚成一个民族,关键在于文化的认同。以汉族滚雪球的形成为例,夏、商、周、楚、越诸族之间之所以能在滚动发展中凝聚成雪球,而且越滚越结实,文化认同是其重要的原因。
先秦史告诉我们,夏、商、周三族先后在黄河流域崛起时,其经济文化都属于灌溉农业类型,夏民族的大禹治水自不待言,而且他还“身执耒舀,以为民先”[17]。连畜牧业始终比较发达的商民族的远祖契,也曾“佐禹治水有功”[18],相土的三世孙冥也因“勤其官而水死”[19],成为商民族的“禹”。而周民族的始祖弃“好耕农”曾为尧的“农师”,被认为是五谷之神而被尊为“后稷”[20]。所以在《诗经》中有不少的诗篇反映了周民族灌溉农业经济文化的形成和发展。此外,楚民族和越民族火耕水耨羹鱼[21]的农业经济文化与夏、商、周诸族的农业经济文化虽有区别,但无本质的不同,故而奠定了他们之间文化认同的经济基础。
夏、商、周、楚、越诸族的文化认同突出表现在“诗经”文化的认同上。《诗经》是中原地区夏、商、周三族融合的产物,也可以说是周文化的代表。春秋之时,《诗经》从中原地区向四方传播普及,越人吴公子季札早于周景王元年(公元前544年)到鲁国观周乐,对与《诗经》基本相同的各国风诗已有相当深刻的理解和精当的评论。自称“蛮夷”的楚人受周文化的影响,已能诵读《诗经》。《左传》昭公七年记载:“(芋尹)无宇辞曰:‘……故《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对“诗经”文化的认同还反映在部分蛮、夷、戎、狄之中,如自称“我诸戎饮食不与华同,贽弊不通,言语不达”[22]的西边姜戎首领驹支,在驳斥了晋国大臣范宣子不让驹支参加盟会的攻击后,“赋《青蝇》而退”[23]。《青蝇》是《诗经·小雅》中的一篇,诗中有“恺悌君子,无信谗言”一句。驹支在此引这句诗对范宣子十分有针对性,故“宣子辞焉,使即事于会,成恺悌也”[24]。即范宣子自觉失言,连忙赔罪,请驹支去参加盟会,以顾全自己恺悌君子的名声。可见戎族驹支不仅会讲“华”语,并且能赋《诗经》以达意,表现了文化的认同。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灵魂,文化认同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凝聚力,这种凝聚力使汉族这个雪球凝聚,在越滚越大的同时,也越滚越结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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